尖刀

「如果我講完這些，你還沒想起什麼的話，那可真算我在白費口舌。」秦野說道。

凌修眉頭微蹙：「看來不是我想不起來，而是有人希望我的記憶里少一些片段。」

「可我還記得。」秦野陳述事實。

這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假定凌修的兒時回憶中鮮少或是基本沒有關於秦野的部分，秦野也同樣沒有，那他或許會懷疑他們兩人同時被人進行了記憶篡改。

然而，擺在他面前的問題是自己沒有，但秦野的記憶卻還完好無損。

要從他們的記憶中抹去關於實驗室的一切經歷，不可能只消除一方。

「你醒來之後呢？」凌修問道。

「他醒沒醒來我是不知道，」身後傳來了極為耳熟的聲音，「反正我是被你們吵醒了。」

循聲望去，才發現是蘇林。

蘇林悠然自得地說道：「你們在這兒呆了那麼久……怎麼樣，找到你們想找的東西了嗎？」

秦野把檔案塞回到架子上：「我實話實說，沒有。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麼嗎？」

「說明了什麼？說來聽聽。」蘇林的語氣中有些輕蔑。

——他也確實有輕蔑的資本。畢竟他的後面跟著十幾位士兵。

「檔案管理室也不過如此，要什麼就沒什麼。」秦野笑道，「蘇林，我覺得你可不太行啊。」

蘇林一路晉陞，大風大浪都見過，更別提秦野了：「秦野，你毛都還沒長齊，還想對我用激將法？你太嫩了。」

凌修靜靜地觀察著那些士兵。

也不知蘇林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今次帶來的還是昔日自己的手下。

「你們也不用再挑釁我了，沒用。」蘇林朝旁邊微微側過頭，點了一下，後面的士兵立即出動。

既然都是昔日的手下，那就太好對付了。

蘇林要麼是以為凌修會因此手下留情反而就這麼被他們捉拿，要麼就試圖獲得高高在上的凌司長被手下捉拿后淪為階下囚的快感，他都忽略了一個難以更改的事實：

凌修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無論對誰。

所以當他們全都朝自己撲過來，並且有人試圖用繩索將他的四肢鎖起時，他動作乾淨利索地直接側過腰反手把那人撂倒在地之後，右手往回一旋捉住已經綁在了自己右手上的繩索將另外一個人拉過來后摁在地上。

凌修的腦袋稍稍一偏，旁邊的秦野就萬分默契地啟動藍刀直接把那繩索燒得扭曲甚至融化。他便牽過那半截繩索一個飛身繞過倒地的兩人，皮鞋踩在他們背上往前用力地一踹！兩個人反而被凌修給用繩索捆住，動彈不得。

全過程還不到三分鐘。

凌修氣息相當平穩，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低聲對兩人說道：「看來在我離開的期間，你們沒少偷懶啊。」

蘇林淡然笑道：「不愧是凌司長。」

甚至還伸出手來裝模作樣地鼓掌。

凌修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隱約之間總覺得非常的熟悉。

蘇林回身，用藍刀將那些士兵全都隱去。

「一群沒用的東西！給我滾！」蘇林吼道。

「凌司長，你知道這裡怎麼出去嗎？」他笑道。

「有你在這裡，我們還會出不去嗎？」秦野問。

「秦野，你難道沒有意識到你無法瞬移出這個空間嗎？哦……對了，我差點快要忘記了。你們是改變了樓梯的分佈使其還原為檔案室的書架，但你們知道如何才能讓他們恢復原樣，為你們重新搭建好樓梯嗎？」

蘇林病態地長笑了起來。

不，這不是真正的蘇林。

種種直接感受告訴凌修，這個絕對不是真的蘇林。

而是那個人。

他握緊了左手，但很快，手掌因為用力過度而劇烈顫抖了起來。

蘇林停住那病態的笑，朝凌修一步一步地走過去，走得非常緩慢卻享受，每一步都似是他在用刀子一塊塊地割掉凌修的血肉一般。他從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與寬慰。

就在蘇林朝凌修走去的時候，站在旁邊的秦野手腕微動，但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藍刀正醞釀著運行想要控制住蘇林的頸部大動脈時，自己卻被蘇林臂膀上穿戴著的外骨骼飛速射出的一根毒刺扎中了！

蘇林對愣在原地的秦野說道：「自始至終，我的目標，都不是你。」

凌修的大腦轟然作響！

是他！

「如果你當初沒有接近凌修，說不定你也不會淪落至此。你還可以弔兒郎當地過好你無所事事的每一天……算了，我跟你這種閑雜人等沒什麼好說的。」「蘇林」故作惋惜地說道。

「你……凌……凌修……」秦野感覺天旋地轉，渾身上學的血液都快要停止流動了。但就在他撐不住要倒下的那一剎那，模糊的視線中有一塊因光線反射而變得像是正在發光的東西一閃而過。

他好像在哪裡見到過，可他已經沒有力氣與意識再去想了。

「哇哦，凌修。」「蘇林」解決完秦野之後看見要邁步走去他身邊的凌修說道，「你能不要這麼擔心嗎？現在還不是殺掉秦野的最佳時機。最佳時機應該是把你們倆都帶去一顆沒有人的、貧瘠的星球上去，一個個地殺掉，這樣一來，沒有人會知道你們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你們死在了哪裡，更重要的是，沒有人會知道是我把你們給殺了。」

「但他知道的太多了，此時此刻，如果他依然清醒，那麼我可能就要暴露了……」

「……他，可能承受不住真相的重量。」「蘇林」說這話的時候一腳踩在了秦野的身上。

被努力壓制隱藏在極度冷靜之下的煩躁與暴怒在凌修把目光落在那一腳上的時候頃刻間爆發，緊攥著的拳頭根本不保留一絲一毫的力度甚至帶出了風聲一下朝「蘇林」揮了過去。

「我看你是在找死。」凌修死死地咬住牙關說道。

這一下由於出拳的速度極快，衝力十足，完全不給「蘇林」躲閃的餘地，就這麼穩穩噹噹地落在了他的鼻樑骨上，不出五秒鐘，兩道鮮艷的血從鼻腔內緩緩流出，整個人還處於半懵的狀態之中。

「蘇林」笑著擦掉鼻血：「一段時間沒見，身手倒是沒變。」

凌修已經處於一種憤怒到將要出離憤怒的狀態之中，趁著那人剛堪堪承受住自己一拳還在踉踉蹌蹌地往後倒去時，又是十成力的一拳揮過去！

「嘭！！！」

這次凌修的拳頭被接住，兩人的力量相抵！

「讓給你了一拳，我怎麼可能還會再讓著你！」話音未落，那人攥緊右拳直接朝凌修的腹部打去！

兩人相對，凌修的左手使不出力氣難以抵擋住一拳，只得被猛然的鈍痛侵襲！

但即便是這巨大的痛感順著神經攀爬至大腦，凌修也就是短暫地悶哼了一聲，卻又立即鬆開自己的右拳接著側過右半身直接將那人扛起就是一個穩准狠的背摔！

這人絕對不是蘇林，蘇林是正兒八經的士兵出身，接受過長久的訓練，身體的各項素質全都要比眼前這人要強得多。凌修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借著蘇林的身份！」

「我只是想讓你去死而已！」這人不知又摁下外骨骼的哪個按鈕，就在凌修膝蓋死死地頂壓在他的身上並且見過揪住他的頭髮往地上砸去時，他的全身像是得到了極大的借力，硬生生地扭轉了現下的劣勢，甚至凌修的頭部被他剛才強撐起身子的雙手控制住，直接地往一旁的地上甩去！

怎料凌修的反應能力是千萬人通過後天訓練都難以匹敵——在自己的頭部被人甩去時，他乾脆打橫全身，他用臂膀猛地擋在地板之上避免頭部的撞擊，同時調動腿部的力量硬生生地踹向那人——

「嘭！！！」

如果這人沒有穿戴還具有保護功能的外骨骼，想必他的後腦勺根本承受不住凌修腿力的沖劑在地上砸出一個凹槽

「凌修，我艹你全家的！你他媽的今天就死無葬身之地！」這人忽然間不管不顧地衝上來攔腰抱住凌修將他壓倒在地。

兩人都不受控制地喘著粗氣。

現在凌修完全感受不到身體上的疼痛，他只是狠狠地盯著這人的眼睛——

對，這雙眼睛。

這雙眼睛曾經居高臨下地看著將要墜落懸崖的自己，也曾經出現在撒旦星上的小巷。不論是在什麼時候見到這雙眼睛，他總是能夠感受一種極其強烈的恨意。

裴恆？

顯然不是。

通過兩人的近身搏鬥，凌修感覺得到他跟裴恆的出招方式完全不一樣。

「你到底是誰……啊！！」

手背傳來一陣冰涼，緊接著是一種尖銳感。

凌修有些麻木，又有點兒疑惑地、木訥地朝自己的左邊看過去——

只見他的左手被一個瑩瑩泛著光澤的尖刀貫穿釘在了地面上。

凌修的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爭先恐後地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他的臉變得慘白，因為他正在出血。

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因為這份深刻至骨髓的疼始終未能說出來。他有些愣怔的面孔無限放大了那人扭曲的快意。

凌修額前的頭髮被冷汗打濕，眉頭皺起體現出無限的痛意。

那人慢慢俯低身子，伸出左手，摁住凌修的手，右手猛地把尖刀□□。

頓時血流如注，厚厚地蓋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