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之所護

音如樂看著劍魂的背陰，一股涼意湧上心頭。在這巨大的財富面前，似乎什麼關係都變得不值一文了。況且在她心裡，如果有能力殺掉劍魂的話，她會貌不猶豫地動手的，畢竟這筆財富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可她現在無論如何都是不敢透露出半點這種想法的，因為在沒有確定劍魂心裡的想法時，她的命可是懸在人家手裡的！

如果他真要殺人滅口，我不如把這些黃金全數給他，興許能換回這條命。她看著眼前的劍魂肩膀微微顫動著。他要出手了嗎？她暗驚。「這些金子……」

「我都不要。」

「啊？」音如樂正欲說什麼，突然聽到劍魂的話心裡不由一震。剛剛她可是下定了決心要在劍魂沒出手之前就搶先開口將黃金盡數相讓，這樣或許能換來劍魂的惻隱之心。畢竟劍魂太年輕，她雖不能力敵，但在江湖閱歷上卻遠遠勝於他。而且，就算劍魂要殺她，她也不會坐以待斃的。因為，她還有著沒能完成的使命，為了這個使命，她有著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他是說實話,還是在試探？音如樂一下子被劍魂的話迷糊了。「這樣不太好吧，這些金子雖然是我們兩個發現的，但我卻一點力都沒出過……」音如樂道。她並沒有說收下，也不拒絕。如此回答無疑是最巧妙的了，若劍魂說的是實話，她也只是表示受之有愧而已，若劍魂是試探，她的話中可是透露出拒絕之意的，況且她說的還是實話，一點都沒有違心。

劍魂顯然不知道音如樂所想，他回過頭，眼睛露出悲涼之色。音如樂看見他的眼睛，心裡驚懼之餘不由一陣慌亂。

「如樂姐姐。」劍魂沉聲道，「你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麼生活的嗎？」

音如樂聽到這話，剛剛的慌亂神色消退許多。他若要說話，就表示他暫時不會動手了，況且，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正色地叫她姐姐呢。

「我很小的時候就生活在一座破廟裡，對於七歲之前的記憶，我完全沒有。」

音如樂的心裡平靜下來，她心裡產生一種愧疚。如果劍魂肯對她訴說心事，那就表示他並無殺她之意了。

「對於我來說，每天最美的時刻，就是清晨的時候，人們往桌上送上貢品的時候。」他微微仰起頭，回憶起往昔的日子。「那時候，我每天吃發涼的饅頭，睡冰冷的地面。當時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無數的銀子，我要每天吃山珍海味，晚上睡最柔軟最溫暖的大床。」

音如樂微微低下頭，慚愧之情更甚了。

「那時候，我以為，世界上最珍貴的，莫過於無衣食之憂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我師父。」他低下頭，看向音如樂。「如樂姐姐，你知道我一直在破廟裡等待著，是為什麼嗎？」

「為了什麼？」

「為了等我的父母，我相信，他們把我留在那裡，就一定會回來找我。可是在沒有等到他們之前，我就跟我師父走了。」他輕輕地笑了一下，臉上揚起一種滿足。「你知道我為什麼跟我師父走嗎？」

音如樂沉思著，露出詢問之色。「他承諾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劍魂搖了搖頭。「他不但什麼承諾都沒給我，而且還吃了我的晚餐。」

「啊？那你還跟他走？」

「他給了我更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能比你一直渴望的生活還要珍貴嗎？」

「其實，直到他要離開的一刻，我才知道，我最渴望的，不是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最體貼的溫暖。」劍魂說著眼裡閃著淚光。「當時，他抱著我睡在破廟冰冷的角落裡，但那卻是我感覺睡得最溫暖的一個晚上。我知道，那就是我最想要的東西，我最渴望的，一直以來就是有一個可以回去的溫暖的地方。」

「真正的渴望，是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么？」音如樂若有所思道。

「每個人心裡，都有著要守護的東西。」劍魂道，「失去了守護的東西，其他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對於我來說，最想守護的東西，一直在我心裡，為了這樣東西，我一定要變得比任何人都強！這就是我現在想要的東西，除此之外，一切東西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他緊緊握住了手中的玉片，看向面前的黃金已經平淡如水。

「心裡要守護的東西么……」音如樂輕聲道。她像想到了什麼，看向金子的眼神卻愈發熾熱了。「對，為了心裡守護的東西，其他一切都毫無意義！」她好像想通了什麼。「謝謝你，劍魂弟弟……竟然這些黃金對你沒有意義，那就全部送給我吧。」此時，音如樂已經完全相信了劍魂的話。話可以是假的，神態可以是假的，動作可以是假的，但是，唯有情感是假不了的！劍魂眼裡流露出的情感，已完全獲取了音如樂的信任。她確信他沒有騙她，所以也把心裡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十幾箱的黃金，過百萬兩的黃金，在他們眼裡直接成了可以隨便送人的禮物。黃金對劍魂沒有意義，但對她卻是意義重大，畢竟是為了心裡守護著的東西啊……

「當然可以，竟然如樂姐姐開了口，小弟我又怎會不從？」說出各自想法后，劍魂對音如樂也漸漸敞開了胸懷。「只是如此多的黃金，如樂姐姐又怎麼將他們搬走呢？」劍魂說著露出一個戲謔的微笑。

音如樂掂了店一塊黃金的重量，皺了皺眉頭。將黃金留在這裡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叫人幫它們搬走，畢竟天下間不對黃金動心的人實在太少，而黃金又太多，這直接給音如樂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她一下子站起來，一把扯住劍魂的耳朵。「既然你這樣問，那你肯定有辦法咯？」

劍魂大駭，心裡暗道這丫頭還是沒變啊，才一會功夫又開始用暴力了。「有……當然有了。」他忙陪笑道。

「那還不說！」

「竟然帶不走，不如藏起來。」

「對哎，藏起來……」她手突然一松，但剛剛有一絲笑容的臉色再度沉下來。於是鬆了一絲的手再度用力，「這麼多，這麼大的箱子，藏哪啊？你當我好騙是不？」

劍魂感到耳朵一松一緊，疼痛之感更甚。於是急忙解釋，「當然沒騙你，我有辦法……」

「說，藏哪去？」

「藏東西最好的地方，最好的就是水裡或是地下……」

「對哎。山下剛好有個湖。」音如樂鬆開手，恍然大悟，渾然不知又回到了問題的起點——要藏湖裡還是得搬下去啊！

音如樂滿意地拍拍手，正準備將構想付諸行動，看見眼前的大箱子猛然發現又中了劍魂的緩兵之計，但此時也不好再次發難，於是微微一笑道：「既然辦法是你想出來的，那現在就請你把這十幾個『小小的』箱子搬到湖裡去吧。」

劍魂尷尬一笑：「如此巨大的工作量，小弟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那你的主意不是白出了？」音如樂將手往腰部一插，謓怒道。

劍魂看著她微怒的樣子，不覺得沉醉於她的美貌里，他晃了晃腦袋，終於再次靜下心來。「誰說一定要藏湖裡了？這麼大堆東西不見了，你以為每個人都會認為是被搬走的？」

「你是說，他們一定會認為藏起來了？」

劍魂暗嘆此女才貌不能雙全的遺憾。「不但會認為是藏起來了，而且還是一定認為藏在湖裡。」

「那怎麼辦？」

「湖裡藏不了，不是還有地下么。」劍魂陰陰一笑道。

「地下？你來挖啊！」音如樂瞪了劍魂一眼。

「別人或許不行，但是如果是我的話……」

「你有辦法？」

劍魂二話不說，直接將劍抽出，「唰唰」幾下，地面立即飛起一塊巨石。「把缺口下面掏空，再蓋上這塊石頭，應該沒有人能想到黃金就藏在下面了。」

「好一把利劍！」音如樂讚歎道，「簡直是神器。」

「神器倒不敢說，但你若是想將它拿走，難度絕不會比拿走這裡任何一箱黃金的難度小。」

「我不信。」

「要不你試試？」劍魂將劍往地上一插，臉上的笑容更加詭異了。

「試就試！」音如樂一手抓住劍柄，運足了力氣。她的小臉被憋的通紅，可劍仍然紋絲不動，無奈之下只能將第二隻手也用上，可劍卻偏偏像長了根一樣，擺明了跟她過不去。

劍魂雙臂環抱於胸，戲謔地看著這精彩的一幕。

音如樂鬆開手，長長地吸了口氣之後終於放棄了這個艱難的任務。「這把劍有多重？」她不由問道。

「這把劍不重。」劍魂一手將劍輕輕提起。「只不過剛剛我把它插到地面的時候把它插到石縫裡了卡住了，你自然是拔不出來的。」劍魂戲虐道。雖然劍的重量令人乍舌，但劍魂也不願意再打擊這位剛認的姐姐了。

「你……」音如樂被氣得滿臉通紅。

……

劍魂一直忙到黃昏才將所有的黃金藏到地下，最後還將石室里的石塊搬出洞外。期間音如樂只能一旁看著加油，對如此體力活她是什麼忙也幫不上的，她感嘆這劍魂那超乎常人的體力，甚至還特意去掂量那把劍的真正重量，幾番試探后只能長嘆一聲：「小怪物！」

隨著最後一聲沉悶的石頭蓋上的聲音，天色也暗了下來。劍魂長長呼出一口氣，看向山下的暮靄，心裡不由暗道：今晚的繁花城，必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