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雀3

「開個玩笑。」面對見鬼一樣的謝洋，肖明繼續用這張人畜無害的臉笑得虛弱，「你不會生氣了吧？」

謝洋停了有五秒，才在一片鳴笛聲中重新發動汽車，訕訕地笑了笑說：「怎麼會呢，我知道你辛苦了，沒事……哎呀，我們林林也會發小脾氣了。」

小您大爺的脾氣，肖明在後座翹起二郎腿，又忽然意識到不太符合人設，默默放下。

任務版面有個數值往上竄了一小丟，由原本的零蛋變成小小的「5」。

「這是什麼？」肖明表面上繼續扮演著他的弱小可憐人設縮在座位里，腦內活動極其豐富，好奇地問系統。

「僱主的滿意度。」168回答，「最終評定任務完成度的標準之一，合約里有標明。」

肖明嘟噥了句誰會去看那攤下來跟卷衛生紙似的合約內容，「昂」地應了聲。

一時衝動簽約果然不可取，還是得找個機會把那捲衛生紙好好研究下，別被坑了都不知道。

車在城市中央緩緩前行，狹小的空間安靜異常，顧林時不時透過後視鏡暗暗觀察後座人的表情，只看到他如同往常一樣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靠在座位上，雙眼微垂著，像是疲倦極了。

只有肖明自己和168知道，他正打開系統版面，對著上面一串東西逛菜市場似的問東問西，還挺興奮。

168就像個導遊：「這是僱主的願望清單，你可以隨時查看完成情況。」

「這是你的業績，根據各項指標會按一定比例摺合點數，合約規定的目標是一個億，目前代理者1373號的業績為零。」

「這是商城，可以用你業績摺合的點數來兌換道具。」

「這是……」

直到把系統版面摸了個遍，龜速前行的車還是沒到達目的地。

肖明清醒著，但不想跟人渣聊天就只想裝睡，裝睡也不安分，扯著168開始聊天。

「小八啊，」他指著願望清單說，「僱主想要人渣升天，但我又不能犯法，你捫心自問一下這事兒有合理性嗎？」

168還沒來得及對他突然取的昵稱做出反應，他又自言自語：「什麼『渣攻回收系統』，按我說這種渣就不該回收，回收到下面兩人見面多尷尬啊，直接灰飛煙滅不香嗎？」

「我看明白我是做什麼的了，所謂代理人，就是個頂號上線的打手，簡稱代打。」

「小八你怎麼不說話？」

168：……

您給我插話的地兒了么？

這屆代理者有點熱鬧，給塊空地就搭檯子唱戲。

「你把之後的事情再給我捋一遍？」肖明一副準備攻克難題的姿態，「剛剛光顧著噁心了。」

168負責帶這個系統的代理者已經有好些年，什麼樣的人渣都見怪不怪，但對於肖明這種明知噁心還要再看一遍的新人勇士還是有一絲欽佩的。

很快，他就盡職地將記憶又播放了一遍。

此時距離顧林離開人世，只剩下五個月。

他人前依舊光鮮亮麗，實則每天都在精神和□□的折磨中苦苦掙扎，就像一根彎到極致的竹片，只需最後一點外力就會「啪」的一聲段成兩截。

他每晚都需要酒精或者安眠藥才能入睡，隨身的包里、床頭、車坐下，從不缺少抗抑鬱藥物。

謝洋對此不是不知情，但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就像過去的這些年一樣，一次次以他的前途為借口，用著犧牲自我一樣的精神，將顧林送向一個又一個深淵。

而他不這麼做的時候，對顧林又是極好的。

就像捧著一件珍貴的瓷器，噓寒問暖呵護備至，摟著他一遍遍地告訴他，我愛你，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你，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顧林是固執的飛蛾，過度地依賴著黑暗中見到的第一束光，哪怕這束光時常將他重又丟回黑暗，但每每撲向它時又貪戀著溫暖。

直到他把自己，燒得一絲鱗粉也不剩。

顧林的精神狀態並不穩定，因為一些小事，他得罪了某個惹不起的金主。

這些人都是人精，面上說著沒關係，暗中卻斷了顧林許多路。

他工作屢屢遭受為難，但只要謝洋說著沒關係，說愛著他而不是他帶來的名利，顧林就什麼都無所謂。

最終壓垮他的那根稻草，是謝洋生日那天。

在外地出席活動的顧林沒打招呼提前半天回去，準備了禮物和滿腔的愛意想給他的男朋友一個驚喜，卻在家門口聽見他的男朋友摟著公司的另一個男藝人。

他的男朋友帶著滿身的酒氣，將那位藝人帶進用他的錢買下的公寓，語氣熟悉得讓人心寒：「他哪有你好啊，你是沒看到他平時對我那樣，整天死氣沉沉的我看著都煩，我跟他好只是因為他能賺錢，我對他不夠好嗎？還給我捅婁子，現在得罪了王總，害我天天在人家跟前裝孫子。我喜歡的是你啊，寶貝，你乖乖的，我捧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他三天沒有回家，謝洋第二天才發現異樣，打了十幾通電話，顧林只拿起來淡淡地發了條信息：後天晚宴我會去的。

謝洋回了幾條消息，很是關切，這位經紀人無師自通，在顧林面前施展的演技從來都是能拿獎的水準。

但那之後他也沒再去找顧林的下落，直到晚宴當天才又發消息提醒他記得到場，囑咐他讓助理去接。

顧林看著那條消息笑了笑，回了個「好」。

那天，他穿著帶細閃的西裝出現在媒體面前，貴公子一般，笑得像冬日晴空里的太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璀璨奪目。

宴會上，沒人灌他，但他喝多了。

他好像看到有隻蝴蝶從眼前飛過，飛過了酒店大敞的落地窗，飛向了茫茫夜色，去追尋夜空中最亮的那束光。

他追著蝴蝶，最後那刻，尖叫聲、腳步聲混成一了片。

……

肖明回過神，盯著前排座位的後腦勺：「我還是想給它開個洞怎麼辦，積分可以兌把AK嗎？」

168說：「我猜你生前是個殺手。」

肖明：「你放……個煙花給我看看吧。」

即將脫口而出的口吐芬芳來了個彎道極速漂移，他確定聽到那個本該機械的人聲發出了很輕的偷笑。

「商城煙花價位不等。煙花棒30積分，竄天猴50積分，生日煙花200積分，告白煙花500積分，煙花秀100000積分。」

導購員168微笑服務：「請問客人需要什麼樣的煙花？」

……

窮人不需要煙花，來根煙壓壓驚，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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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卿不語的五瓶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