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

回復她的是一陣低低的笑聲，漫不經心的，沙啞的，卻是真真的愉悅。

「都加你微信了，怎麼會沒你電話？」

溫芷握緊手機，好像也是，微信和手機號都綁定，肯定會有。

舌尖舔了舔唇角，莫名有些緊張，貼著手機的耳朵似也在發著燙，「那…你有什麼事嗎？」

那邊笑得更厲害了，胸腔似都跟著震。

過了會，他止住些笑，戲謔道：「你說呢。」

溫芷：「……」

「昨天晚上我喝大了，加完你好友就直接睡下。」他解釋完，略頓了頓，尾音又染上淺淺笑意，「還以為你不會加我。」

「大家都是同學，怎麼會不加呢。」溫芷輕聲道。

「那怎麼不回我呢？」

「啊？」溫芷愣了一下。

她今天早上忙來忙去，壓根沒顧得上看手機，這才將通話按外放，退出去。

果然微信上有好幾個小紅點，指間戳開對話框。

「醒了嗎？」

「十一有安排嗎，要不要出來玩？」

「你還挺能睡。」

「……」溫芷盯著最後一句，抿了抿唇。

溫芷說：「我早起來了，早上家裡有客人，手機在裡面充電，沒有看見。」

「哦，這樣啊。」

提到客人兩個字，溫芷想到剛才父母難受的樣子，情緒難免低落下來。

那頭，顧呈也明顯感受到，「那今天有安排？」

溫芷頓了頓，往電腦屏幕上看去，「可能要整理些東西。」

「明天呢？」他耐心問。

「明天要陪父母。」

「那十月三號？」

溫芷揪扯著一縷頭髮，說：「可能…要陪夏蜜出去逛。」

顧呈聽到這裡，鼻間逸出一聲笑，涼涼道，「溫芷，你在躲我？」

溫芷沒有說話，只是指間攥緊了手機。

「是么？」他壓低了聲，磁性的聲音透著磨人耳垂的沙啞。

溫芷：「……」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等待半刻，見她還是不說話，他又笑了一聲，道了聲「行吧」，懶懶地將電話掛了。

溫芷看著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微微鬆了口氣，可是又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悶在心底。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她盯著記錄緩了好一會，這才放下手機，平復下心情，繼續坐回電腦前。

溫芷從來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很快將簡歷整理好，記下心裡屬意的幾家公司，準備等十一假期快結束，再將簡歷發過去。

**

「你真的決定回來發展？」

十月三號晚上，溫芷約夏蜜出來玩，其實她也沒有故意欺騙顧呈，兩人本來也約好十一出來玩一次。

星巴克里飄散著濃郁的咖啡香，假期晚上人不少，閨蜜朋友聚會，氣氛熱鬧且活絡。

木質的圓桌上擺了兩杯熱拿鐵。

「嗯。」溫芷拿起一杯啜了一小口，「我已經準備開始投簡歷了，等這邊有消息我就辭職。」

「那真的太好啦！以後你就可以多陪我逛逛街啦！」夏蜜激動道。

「還逛？」溫芷目光斜向皮質沙發上的大包小包，幾乎都是夏蜜買的，她自己就買了一支口紅。

「無聊嘛，我老公最近特別忙，沒空陪我。我每天也沒事做。」

作為社畜的溫芷感慨一句，「真是羨慕你啊。」

夏蜜也是藝術生，在海城大學念的音樂，大學時認識了現在的老公，某企業高管，一畢業就嫁了。

個人有個人的想法，溫芷無從過問，且兩人婚後幸福，甜蜜。

「你羨慕我？」夏蜜玩弄著粉嫩嫩的指甲，疏爾抬頭看她，「其實你也可以啊。」

「顧呈家裡可比我老公牛逼多多多了，而且我聽說顧呈這幾年自己投資了好幾個公司，都很牛逼。」

「啊？」溫芷不知道怎麼突然提到他，有點尷尬。

「我說真的——」夏蜜說：「其實以前咱們在高中時看不出來，後來我跟我老公說，他都驚呆了，沒想到我居然和顧公子是同學。其實我老公家裡也算有錢呢，但一比，就不太行了。」

「那種頂層圈子，不是一般有錢能進的——你要是能嫁…」

「你胡說什麼啊。」溫芷再聽不下去，忍不住打斷，「我們怎麼可能。」

「我怎麼胡說啦，雖然我這個人做什麼都不太行，但對愛情很有心得。他真的喜歡你。其實我以前就這麼覺得…」

溫芷：「……」

「那，那我問你——那天後他有在聯繫你嗎？」

「有。」溫芷稍有些心虛，「不過就是加了個微信，沒說別的。」

「加微信不就是——」夏蜜眼睛晶亮。

「好了好了。」溫芷不想提這個話題，「差太多了，別說啦。」

夏蜜還想說什麼，可是看著溫芷神色，想到她剛失戀，又想想顧呈確實跟她們差距挺大，也不再多說。

「沒事。等你來這發展，我給你介紹些青年才俊。」

兩人聊了些旁的，一直坐到晚上八點，夏蜜老公快加完班回家，這才提溜著一堆奢侈品回去。

溫芷從地下鐵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馬路上的車子一輛接一輛，並不見稀少，街邊的便利店亮著白色的光，學生打扮的少年人拿著汽水有說有笑出來。

這座城市屬於假期的夜晚，從來都很喧囂。

她盯著便利店，忽的感到有些口渴。

進去拿了瓶常溫的礦泉水，站在門口扭著瓶蓋，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眼睫低垂，看見水泥地上投下一道陰影，剛剛從便利店出來。

溫芷以為自己擋了那人的道，往旁邊挪動兩步，卻見那道陰影也沒動，仍站在便利店前，高高大大的。

她感到詫異，握緊礦泉水扭過頭。

「顧呈？」她一愣，「你怎麼會在這？」

便利店的光打在他背後，男人整個逆光而立，看不見表情，只能看見小麥色肌膚覆著層薄薄的汗水。

他穿了身運動服，袖子卷到臂膀，露出一截流暢精壯的手臂，運動短褲。

單手插著兜，另只手握著罐運動汽水，還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巧了。」

他將汽水一口氣喝完，喉結攢動，一揚手，準確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目光在她手上轉了圈，懶洋洋道，「你也來這買水啊。」

溫芷嗯了一聲，想到晚上夏蜜一大堆話，不由攥緊了礦泉水瓶。

「擰不開？」他伸出一隻大手，骨節分明。

「不不，已經擰開了。」溫芷從來不是那種擰不開瓶子的姑娘。她趕緊打開，喝了兩口水。

橘黃色的路燈從斑駁的樹葉中濾下。已經秋天了，幾片枯黃落葉打著滾兒盤旋。

顧呈將手收了回去，微躬背，還是那麼漫不經心地看著她。

氣氛有點尷尬。

「你…你在跑步？」溫芷喝完水，輕聲問道。

「夜跑。」

「哦。」

溫芷點了點頭，他好像一直都喜歡運動，記得高中時一百米還跑過區運動會第一，當時體育老師特想讓他去練田徑。

不過…

「你跑這麼遠？」她問。

記憶里，他家住在傳說中赫赫有名的恆裕海上海，離這裡還是很遠的。

「你知道我家在哪？」顧呈揚了下眉，嘴角噙了絲戲謔笑意，「記這麼清？」

「……」溫芷：「以前同學提過。」

「是還住那。不過我在這邊有套公寓，就在下面。」顧呈昂了昂下巴，「暫時住那兒。」

溫芷順著望去，「天籟灣？」

顧呈頷首。

溫芷抿了抿唇。

天籟灣和天海家園就是一條馬路之隔，卻是千差萬別，天籟灣是近幾年新建的高端住宅，全海景的一平近十萬，面積也都在三百平往上。標準的豪宅。

「好吧。」溫芷看了看時間，「那你繼續吧，我先回去了。」

「等等。」

顧呈叫住她。

「你十月七號什麼時候回去？我正好要飛一趟s市，去機場可以正好捎上你。」

「不用了。」溫芷說。

「沒事，我就住下面，這不順路的事兒。」

「真不是。」溫芷說，「可能…也不一定。」

她想著多請幾天假，最好面試完，然後回去等結果，辭職。這樣也好過到時候回去幾天再回來面試。

「不打算回去了？」顧呈一頓，問。

他聲線低沉而啞，可溫芷還是敏銳地從中聽出一絲隱晦的歡喜，心尖顫了一下。

「暫時有這個打算吧。」溫芷心裡其實已經做出決定，但是不想把話說得太滿。

「也挺好，那你打算找什麼樣工作，還畫遊戲？」

「嗯。」溫芷收緊了手指，有點驚訝他對自己了解得這麼清楚，輕聲：「我也只會做這個。」

顧呈垂下眼眸看了她一會，瞳仁黝黑，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說出口。

他身體站直了些，偏過頭打量她。

身上還有些汗，頭髮濕漉漉的，寸頭將英挺的五官全部暴露出來，骨相極佳，充滿侵略性。

溫芷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掏出手機，按亮了屏幕，「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行。」顧呈沒再強求，「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好。」溫芷拎好包往回。

「以後晚上有空可以下來跑跑步。」沒走幾步，身後傳來暗啞的煙嗓。

「我等著看看，不一定有空。」溫芷轉頭瞥一眼。

他站在路口，從褲兜里掏出白色耳機盒，懶散地拿出一隻塞進耳朵里，視線掠過她弱柳扶風的身形，悶悶笑了聲，「你也該鍛煉鍛煉了。」

「……」溫芷：「哦。」

*

七天假期一晃而過。

溫芷多請了五天假。

投遞簡歷、準備作品，剩下時間就是陪著父母，溫建國這個假期也沒休息好，和曾家一起處理婚禮餘下的事情，溫芷幾次想去幫忙，但是父親照顧到她的情緒，讓她在家多陪陪母親。

婚禮取消的確給溫家留下了一道陰影，不過在得知溫芷打算回家發展——每天都能看到寶貝女兒時，兩口子心情明顯轉好。

尤其是溫母，身體一下子好起來，精神也倍兒棒。

此外，顧呈也沒再找過她。

只在偶爾刷朋友圈的時候，能看見顧呈夜跑打卡的動態。

時間一點點過去，溫芷陸陸續續接到幾個面試邀請。

海城的公司跟她想象中大同小異，小，大多是些頁游手游，對美術要求不高，簡單概括來說，沒前途，搞不好哪天就破產了。

也只有一家針對海外市場的移動遊戲公司比較出名，主做策略型遊戲，參與設計的遊戲登上過Appstore暢銷榜，在歐洲排名極前。

尤其近兩年風頭極盛。

溫芷以前就聽說過，只是她一貫對手游不感興趣。但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在拿到offer后，她沒有選擇地選擇了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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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