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回 誰可信

第六百六十九回 誰可信

除此之外,這張臉上的鼻子和嘴都很正常,可就是這樣的正常,卻使得這張臉的怪異感更加的猝不及防了。

羽林軍選人是十分謹慎的,首要的條件便是五官端正,長相可以不美,但絕不能丑。

畢竟羽林軍是天子近衛,一個生的醜陋或是怪異的羽林軍見天兒在聖人眼前晃悠,而聖人若是噁心的食欲不振,繼而肝氣鬱結,邪火旺盛,卻又無處發泄,這後果......

實在是不敢細思,細思極恐。

但就是這樣一副雖不醜卻足夠怪異的尊榮,偏偏出現在了羽林軍中,且在密牢這樣要緊的地方行走,也就相當於是天天在聖人面前晃悠。

這足以說明此人要麼有着讓聖人愛惜到可以無視他樣貌的才能,要麼便是有着連聖人也要忌憚一二的家世背景。

這樣的人,當然半點都不在意冷臨江的大吼大叫和威脅利誘,耷拉着眉毛,面上低眉順眼的,可說出的話卻應付十足:「哎喲我的冷爺,這牢裏陰氣重的很,冷爺你金尊玉貴的,可不能隨便進去,著了病誰都擔待不起啊。」

「呸,呸呸!趕緊打開,快點!你少磨磨唧唧的說那麼多廢話!」冷臨江不管不顧的推搡著那羽林軍,把他的胳膊拍的啪啪作響,動作十分的猛烈,可那羽林軍乾瘦的身軀卻紋絲不動。

姚杳虛弱的掀了下眼皮兒,慢悠悠的看了那羽林軍一眼,心中生出幾分警惕和駭然。

是知道冷臨江的身手的,明面上是長安城裏最出名的紈絝子弟,但那一身深藏不漏的功夫也是實打實的。

畢竟他未及成年就拳打禁軍,腳踢十六衛的名聲可不是吹出來的!

而冷臨江方才的動作,並沒有刻意收斂,顯然是用上了力氣的,但那羽林軍卻沒受半點影響。

禁軍里果然卧虎藏龍,高手無處不在。

她這次大意失手被擒一點都不冤!

「是是是,冷爺別着急,我這就開門,冷爺你先鬆開我,我拿鑰匙。」那羽林軍波瀾不驚的笑了笑,從腰間摘了串鑰匙。

嘩啦啦的一陣響動,門鎖和鐵鏈「啪嗒」一聲重重垂落下來。

「阿杳!」冷臨江赤紅著雙眼,沁了血一般凄厲的尖叫一聲,迫不及待的拉開門,年久失修生了銹的鐵柵欄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冷臨江一頭扎進牢房,動作迅猛,掀起一陣颶風。

那聲尖叫泄露出了他的錐心之痛,而那羽林軍看起來像是充耳不聞,耷拉着眉毛,神情不動,眼中卻閃現出一道利光,嘴角也牽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壓着聲音,說出的話小心又謹慎:「冷爺,我去門口守着,你,長話短說,萬不可耽擱的久了。若是惹來了外人,我可應付不過去。」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冷臨江強忍着喉間的哽意,不耐煩的低喝了一聲,一直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他再忍不住了,撲到姚杳跟前兒,眼眶一酸

,忍了許久的淚珠無聲無息的滾滾而下。

看到姚杳這副模樣,他是真的害怕了,怕一轉身便是此生再也不見了。

他木木的盯着姚杳身上的血,肆無忌憚的哭出了聲,扯著嗓子凄然嚎啕:「阿杳,阿杳!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你告訴我,我,小爺我扒皮削骨,弄死他全家!」

姚杳被這哭聲嚇了個激靈,她沒少見過冷臨江哭的淚涕橫流,形象全無的樣子,但那多是做戲,是哭給旁人看的,像今日這樣哭的痛徹心扉,哭的真情實意,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遭見。

「好了,別,別哭了,我一時半刻還,還死不了,」姚杳動容不已,每說一句話,便牽動一次傷口,便痛不欲生一回,眼看着冷臨江哭的都快抽過去了,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她抽着涼氣,忍痛無奈的補了一句:「有,有吃的沒有?我一,一整天沒沒吃喝了,快,快餓死了。」

冷臨江終於停下了嚎啕,在地上鋪了張厚實的油紙:抽抽搭搭的念叨:「吃吃吃,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就知道吃。腦袋都快保不住了,都憋不住那張貪吃的嘴!」

姚杳咧了咧嘴,勉強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艱澀又難看,怎麼看都是在強顏歡笑。

冷臨江的心頭狠狠一顫,整顆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抓了一把,酸澀冷痛的厲害,但面上還是掛着故作輕鬆的笑:「吃,多吃點,再說了,吃飽了才有力氣受刑不

是?」

「......」姚杳翻了個白眼兒,雖是虛弱無力的,但眸光鋒利絲毫不減。

目光如刀,刀刀見血。

「行了行了,我怕飯冷了,就一直在懷裏捂著,你看,還熱乎著呢。」冷臨江縮了縮脖頸,哼了一聲,開始從懷裏往外掏,不過片刻的功夫,油紙上就隔了十幾個熱氣騰騰的紙包。

熱氣裹挾著一股熟悉的香味兒,鋪面而至。

姚杳垂了垂眼帘,錯愕無比的看了眼油紙,又錯愕無比的盯着冷臨江的衣襟,驚得嘴角直抽,都忘了喊餓了。

這人是藍胖子轉世嗎?衣裳裏頭竟然這麼能藏!

冷臨江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大大咧咧道:「你這是,心疼我了?哎呀沒事兒,我這皮糙肉厚的,一點都不覺得燙。」

「......」姚杳嘴角下掛,微微一撇:「你沐浴了沒?」

「......」冷臨江瞪大了雙眼,方才悲戚的情緒一掃而空,憤憤道:「沒洗!你嘗嘗那滷雞,鹹的齁死你!」

姚杳不以為意的輕嗤了一聲,微微張開了嘴,一言不發的瞪着冷臨江。

冷臨江懵然一瞬,轉眼便恍然大悟了,扯下一條雞腿,奚落的笑着往姚杳嘴裏塞:「怪我怪我,忘了你現在是個半殘了。」

姚杳的嘴被雞腿牢牢堵著,滿嘴反唇相譏的話都被堵住了,化作高一聲低一聲的嗚嗚嗚,來宣洩心中的不滿,慘白的臉上居然漲出了一點紅暈,臉色也沒那麼

難看了。

滷雞肉厚味香,姚杳餓的狠了,三口兩口便啃了個精光,吃的滿嘴流油。

冷臨江見了,趕忙拿了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看了眼只掛了點兒零星碎肉的骨頭,不禁啞然失笑:「還有力氣把肉啃得這麼乾淨,看來你一時半會兒丟不了性命。」

姚杳撇嘴輕哼,她囫圇吞棗的啃了條雞腿,雖沒顧得上仔細咂摸出什麼滋味來,但好歹五內沒有那麼空空如也了,她也恢復了幾分牙尖嘴利的氣力:「怎麼?看起來少尹大人很失望?」

「我搭著人情散著銀子,求爺爺告奶奶的進來看你,你這個白眼兒狼,還不念我的好!」冷臨江嘁了一聲,往姚杳嘴裏灌了一口桃花釀,聲音突然低了下來:「阿杳,昨夜到底出了什麼事,外頭為什麼會有那樣的流言,就連羽林軍的安青也指證是你殺了十二皇子和呂昭儀?」

聽到這話,姚杳連呼吸都輕了下來,慢慢的抬起眼,直直望住了冷臨江。

那深幽的目光,像是能吞噬人心的深淵。

「你那是什麼眼神兒?」冷臨江被盯得身上發毛,疑惑不解的問了一句:「怎麼這樣看着我?」

姚杳的目光閃了閃,低微虛弱的問道:「大人,相信我的話嗎?」

冷臨江鬆了一口氣,釋然點頭:「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呢,可信我能救你出去?」

姚杳抿唇不語,只是朝着冷臨江的手抬了抬下巴。

冷臨江會意,忙將酒壺遞

到姚杳唇邊,又給她餵了一口桃花釀。

姚杳又深深的看了冷臨江一眼,才慢慢的把酒咽了下去,若有所思道:「這酒,好像跟從前的不太一樣了。」

「哪不一樣了,不還是這個滋味嗎。」冷臨江嘗了一口,滿臉的不明就裏:「你是太久沒喝,忘了是什麼滋味了吧?」

姚杳笑了笑,笑容慘淡深邃,目光一下子就變得悲涼了。

冷臨江對上姚杳的雙眼,心下一慌:「怎麼了,阿杳,你怎麼了?」

姚杳低聲道:「我沒事,大人不是要問昨夜的事嗎,你過來,我悄悄的跟你說,別叫旁人聽到了。」

聽到這話,冷臨江不進反退,往後撤了一步,話中有話道:「阿杳,你就這樣說,不妨事的,旁人我都打發了,這裏除了我,再沒有第三個人在了。」

「大人,」姚杳的雙眼漸漸有些朦朧了,聲音像是從極遠的地方飄過來的,沒有半分鮮活氣:「大人,卑職罪有應得,大人不必耗費心神了。」

「阿杳!」冷臨江絕望的吼叫了一聲:「阿杳,你不信我嗎,不信我能保你安然無恙嗎!!」

聽到這話,姚杳陡然撇過頭去,緊緊的閉上了雙眼,不肯再看冷臨江一眼,也緊緊的抿住了嘴,沒有再說過一個字。

密牢裏深重的陰氣在嶙峋的石壁凝結成了水珠,一滴一滴的劃過黑暗無光的石頭,落在地上。

沉悶的水滴聲砸的人心頭輕顫。

姚杳緊閉的眼皮兒

顫了顫,終於睜開眼,不忍又不舍的,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巡弋了冷臨江一番:「牢裏陰氣重,大人身上有舊傷,以後,莫要再來了。」

「你......」冷臨江驟然紅了雙眼,定定的望了姚杳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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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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