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影之謎 第四十一章 蒼南星

第一卷 影之謎 第四十一章 蒼南星

「那三個奧德利克人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索恩靠在一面牆后,將僅剩的一柄短斧插在地上,略感疲憊地坐下來。

他的右胸口處,血跡已經乾涸,但是碗口大的窟窿顯得分外駭人。

「那個女人真是令人頭皮發麻啊。」他感慨說,回想起希爾眼部漆黑的豎痕和撕裂空氣的箭矢,他仍能感到一陣心悸。

憑藉強健的體魄,他只是稍作休息便再次起身,似乎這道傷口對他影響不大。但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的戰力已經嚴重下滑,如果再不處理傷口,甚至很有可能會暴斃而亡。

索恩將目光投向遠方,眼神忽然凝固了,他立刻蹲下身來,隱藏起自己的身形。

街道遠方,希爾曼文林正向著這邊走來,她的身上看上去沒有任何傷口,一身銀灰色鎧甲也換成了簡陋的布衣,令索恩十分費解。

很快,她就走過索恩藏身的牆邊,緩緩離開了街道,沒有察覺到藏匿於暗中的人。

「她沒有進入姬陵深處的光柱……」索恩喃喃說,「而且模樣看起來很不對勁。」

他眯起眼睛,咧嘴一笑,忽然對一直以來的追殺對象失去了興趣。

與銀色姬比起來,那三名只知道躲躲藏藏的宮廷魔法師有什麼意思?希爾將軍才是最有趣的獵物。

在多重思考的狀態下,李維斯緩緩走向他的目的地——蒼南公墓。

千年以前,蒼南星的下方正對應著南海,那片神秘之海位於夏美爾的帷幕森林南方,根據泰瑞拉的說法,白王后梅薇思正是來自那片海域。

在李維斯的認知里,白王後於歷史上的出現十分突兀,除了大陸第一美人的艷名以外,她沒有留下有據可考的歷史痕迹,其形象只是在一些童話之類的傳說中有所流傳。

「梅薇思居然是人魚……這可真是跨越種族的禁忌之戀啊,薩拉丁。」李維斯低聲感慨說。

如果不是泰瑞拉告訴他這些事情,即便他多年來博覽群書,也不可能想到白王后竟來自南海的[深藍王庭]。關於深藍王庭的故事數不勝數,李維斯也分辨不出哪些是可信的事實——雖然如今的海上風平浪靜,但在千年以前,那些人身蛇尾的人魚和身軀龐大的海怪可是海洋上的絕對霸主,否則也不會被冠以「王庭」之號。

拋去閑話不說,如果薩拉丁是為了梅薇思才想方設法報復泰瑞拉,那麼與梅薇思有關的地點便值得懷疑。根據星圖,以及阿切爾提供的薩拉丁的「懺悔」留言,李維斯認為謎底已經昭然若揭,姬陵中值得關注的地方只有三處:

暗臨歌劇院,對應[暗臨星]和厄澤,厄澤是泰瑞拉的故國,當地盛產各類奇毒,有著暗殺、欺詐與死亡崇拜等一系列風俗,符合留言中的「向卑鄙的毒藥懺悔」。

虛無高塔,對應[虛無星]和亂石之界,除了穹頂殿之外,薩拉丁最大的行宮就曾建造於那一帶,符合留言中的「向萬古的主宰懺悔」。

蒼南公墓,對應[蒼南星]和南海,而南海是人魚之鄉,也是白王后梅薇思的故鄉,符合留言中的「向逝去的美麗懺悔」。

條件全部達成,並且全部符合,那麼第四個關鍵點就是不存在於當今星空中的[天秤星]。

鏡面與現實的扭曲、結合與平衡嗎?李維斯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並且把握不小……泰瑞拉說得沒錯,薩拉丁確實很喜歡解謎遊戲,但對於李維斯來說,任何腦力遊戲都算不得困難。

「再堅持一下。」他眯起眼睛,「如果連幫你回到身體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我可是會很受打擊的。」

李維斯停下腳步,向遠方眺望而去:面前是一片蒼茫的白色墓園,深藍星空之下,至少上千座冰冷的石板墓碑遍布園中,一眼甚至望不到頭。

蒼南公墓,象徵著白王后之殤。

李維斯邁出腳步,踏入墓園中,行走在林立的墓碑之間,雙眼掃視著每一面墓碑。古怪的是,目光所能及之處,所有墓碑的碑面上都空空蕩蕩,沒有姓名與墓志銘,就像一面面毫無意義的白石板。

他停下腳步,身體轉了一圈,將四面八方座落的墓碑格局全部囊括在眼中,略作沉思。

有趣,蒼南公墓的規劃似乎是一座縮小的姬陵,每一座墓碑都象徵著一幢建築的話,根據星圖的方位……

李維斯選定一個方向,穿過碑林往那處走去。

越往裡走,墓碑的尺寸便顯得越大,很快,四周的墓碑便已經超過了他的身高,但李維斯並不詫異,這反倒證實了他的猜想。

墓碑的尺寸過於龐大,周圍的環境變得像迷宮一樣複雜。雖然視線受阻,但李維斯的腦中清晰呈現著姬陵地圖,他的腳步越走越快,幾分鐘過後,他忽然在一塊大碑前停下,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這塊墓碑的中間刻著一行不起眼的淺淺小字:

我的名字是什麼?

果然如此,從姬陵到蒼南公墓,再從蒼南公墓到梅薇思之碑,其間的玄機無非是畫中畫的把戲。

李維斯走到墓碑近前,伸出手指觸碰到碑面的小字上,腦中最後確認了一遍所有的線索和推理的過程,低聲說:「梅薇思美杜莎阿芙洛狄忒。」

隨著話音落下,墓碑上浮現出一絲裂紋,裂紋蔓延開來,很快就遍布整張碑面,緊接著這座蒼白墓碑便碎裂開來,轟然倒塌。

李維斯退後一步,用袖子捂住鼻口,將地面上揚起的白灰擋開。等到煙塵散去,墓碑所在的位置赫然成為一條通往地下的階梯,階梯入口堆著細碎的石塊,正是剛剛倒塌的墓碑殘骸。

「解謎遊戲結束了,薩拉丁。」

李維斯自言自語地說著,他跨過碎石堆,踏上第一層階梯,然後向著下方走去。

「虛無高塔中有一座掌控者大殿,那麼蒼南公墓中的隱藏地點是什麼呢?」李維斯似乎想到了什麼,喃喃說,「泰瑞拉記得掌控者大殿,是因為她對千年前的原樣圖紙略有印象,但阿切爾是從哪裡知道這些?」

他知道阿切爾手中的地圖上絕對沒有標註「掌控者大殿」這個詞語,理論上說她只知曉白紙黑字的「虛無高塔」,但她聽見大殿的名稱時不像是初次聽說,這是一個疑點。

阿切爾對這座陵寢的了解十分片面,這條情報應該是得自她的幕後主使。

「難道是除了地圖本身,威爾仕二十世還有其它的渠道了解姬陵?」李維斯搖搖頭,決定暫時不再思考這件事,「看來這位陛下似乎有著不得了的秘密。」

他的指尖亮起一團熒光,雖然[照明術]的效果比不上光壺,但也足夠應對眼前的黑暗。

七拐八繞的不知走了多久,李維斯來到一間封閉的石室里,他剛剛從階梯上走下,周圍忽然接連傳來「噗噗噗」的悶響聲。

蒼白色的牆壁上,一支支火炬逐一點亮,它們圍繞圓形石室一圈,數量總共有二十一支。橘紅色的火光照亮了這片不算太大的空間,李維斯很難不注意到這間石室的正中間有著一座蒼白色的雕像。

那是一座女性石雕,她身披一大塊輕紗,以寶石胸針束成衣裙,衣襟寬鬆,使她的勻稱雙臂和半截胸口若隱若現;下身裙擺一側開叉直至大腿根部,令人能夠瞧見她的一整條漂亮長腿。

最令李維斯屏息凝神的部分是她的臉——那張臉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面部輪廓和盤起的長發是採用具象雕刻手法,而眉眼鼻口皆是處於一片朦朧之中,可正是這樣一張如隔輕紗的臉,卻令李維斯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美麗。

深深吸了一口氣,李維斯沒有沉浸於石像的美麗容貌中,他注意到雕像的左手握著一捲紙,右手則略微抬高,掌心托著一隻沙漏。

出於謹慎,李維斯不想靠近雕像,他吟唱了一條[魯道夫的隔空取物],將沙漏和紙同時攝入手中。

他先是端詳著那隻剛好能夠立於掌心的小巧沙漏,沙漏的兩隻蓋板顏色不同,一側材質為黑木,另一側蓋板則為白木,由兩根細小的金柱固定,流沙池看起來則是普通的玻璃,罩子里的白色細沙似乎也十分尋常。

「天秤……」

李維斯隱隱有所領悟,他將沙漏翻轉過來,白色細沙開始順著細孔灑進下方的沙斗。

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原本常見的細沙進入另一側的流沙池后,立刻散發起點點熒光,而那半面普通的沙斗內則染上一抹深藍之色,與緩慢飄揚的發光沙粒融合在一起,如同一方奧妙的迷你星空。

隨著上半部流沙池的細沙越來越少,下半部沙斗的星空中點亮了越來越多的星辰。

「這隻沙漏的本身便象徵著星空中間的天秤星嗎?這樣說也不確切。」李維斯凝視著手中的沙漏,「原理過於複雜,但是作用似乎很明顯……」

他十分確信,通過這支沙漏,他便能夠自由穿梭於姬陵外部與深處,而不是通過作用不明的巨大光柱。

話雖如此,光柱也已經關閉了,除了手執天秤沙漏的他,沒有人能進入深處,深處的人也無法出來。

李維斯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一分鐘才能使白色細沙全部化為星辰,於是他將目光放在另一隻手中的捲軸上。

「又是永恆顏料和龍涎絲畫布?」李維斯搖搖頭。

將沙漏豎直放進懷裡,他攤開捲軸,映入眼帘的是一段筆跡很隨性的話語:

「親愛的阿卡莎或是某位聰明人,既然你已經找到此處,必然得到了所需要的東西。作為一位慷慨的帝王,我願意給予你一些微不足道的提示,好讓你暈頭轉向的腦子清醒一點。如果你是阿卡莎,就把這些提示當作是憐憫吧,你這卑鄙惡毒的女人。」

看到這裡,李維斯的眉毛挑了挑,他看得出來,薩拉丁似乎很篤定,探索者要找到此處必然已經焦頭爛額。也不知道薩拉丁從哪裡來的自信,李維斯繼續讀了下去:

「不論此時的你有沒有聽到,讓我來告訴你鐘響的含義。第一次敲鐘意味著在厄澤死去的第一個人出現了,我會把厄澤以外的部分摧毀;第二次敲鐘意味著厄澤的客人名額已經用完,我會把入口光柱關掉;第三次敲鐘意味著有人找到了身體或是心臟,我會……給你一個驚喜;言歸正傳,第四次敲鐘意味著剩下的那一部分也被找到了,我會放出那條小冰龍——哈哈,驚訝嗎?害怕嗎?不要以為沒有聖者進入姬陵就能躲開它,我的慷慨也是有限度的。」

然後是結尾與落款:

「對了,我好心提醒你,從光柱走進去的傢伙會喚醒我留下的小傀儡,我相信如果是阿卡莎,一定會很懷念它們。

——你的天才,尤里烏斯」

李維斯收起這張紙,卷好後放進袖子里。他記得尤里烏斯是薩拉丁的名字的一部分,所以這是薩拉丁親手書寫的遺留線索,為了讓他的遊戲變得更有趣。

李維斯無法理解這種惡趣味,但又似乎可以理解。他回憶起來,發覺剛剛已經敲響過第三聲鐘鳴,意味著有人找到了泰瑞拉的屍體或是心臟中的某一件。

他認為除了自己,應該還沒有探索者能夠精確推斷泰瑞拉的屍體和心臟的位置,所以按照事先計劃,應該是「奈文魔爾」一行人已經找到了她的身或心。

前兩聲鐘鳴引發的後果已經兌現,不過似乎是被隱秘女士插了一手,空間暴動后,姬陵外部反而得以保留……但是第三聲鐘鳴帶來的「驚喜」究竟是什麼還不得而知。

第四聲鐘鳴會喚醒的「小冰龍」應該是指寒霜之王……但又是因為芙羅拉這女人,寒霜之王早已覺醒,所以最後的鐘鳴已經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就要結束了。」

李維斯取出沙漏,凝視著其中愈發深邃的星辰大海,喃喃自語。

「不過,薩拉丁將姬陵的深處稱為『厄澤』……」李維斯皺著眉說,他早先推測姬陵的內、外部分也許是鏡面的兩側,但並不清楚內部的具體景象,如此一來,似乎可以稍微想象得出來了。

不管光柱內是不是叫做「厄澤」,依照李維斯的推算,泰瑞拉的屍體與心臟應該分別放在光柱另一側,也就是姬陵深處對應的[暗臨歌劇院]和[蒼南公墓]。

細沙即將流盡,李維斯確信在下一刻,泰瑞拉的身體或是心臟就會出現在眼前。

然後,就只需要帶著那件東西與泰瑞拉會和,姬陵的所有事情便結束了。

沙漏中的白色細沙已然全部流入底部,李維斯的身體忽然變得虛幻起來,在扭曲的亂流中,他周遭的空間開始發生微妙變化,可就在這時,一隻手從李維斯的身後探出,迅疾如電般抓住沙漏——

李維斯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當他發現這隻手的時候,自身已經快要從空間中抽離,他在萬分之一秒內所做出的唯一對策就是牢牢抓緊沙漏。

……

短暫的眩暈感過後,李維斯發覺自己已經置身於一片黑色的石室間,而在他面前,一名魁梧的戈勒人與他一同抓著天秤沙漏。

黑色石室中間沒有雕像,只有一隻邊長十公分的黑色立方體靜靜懸浮在半空中。

戈勒人索恩灰色的眼珠與李維斯的藍色眼珠同時望向對方。

李維斯彈出手指,一隻大火彈瞬間射出,而索恩的戰斧也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劈入李維斯的胸口。

火球擊中索恩的胸口,在他的皮甲上炸裂,將他掀飛出去,摔倒在數公尺之外。

與此同時,李維斯的身軀化作無數玻璃碎片轟然綻開,化為兩名希爾曼文林出現在石室中,其中一人對準索恩丟出密密麻麻的[呼嘯小刀],另一人則直奔黑色立方體而去。

面對一分為二的「希爾」和撲面而來的疾風刀錐,索恩翻身而起,揮動短斧開路,同樣向著黑色立方體衝去——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降臨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黑色立方體有何種作用,但直覺告訴他不能讓「希爾」得償所願!

眼見索恩的速度不比自己慢,甚至隱隱快上一分,李維斯快速吟唱了[隔空取物],半空中的黑色立方體搖晃了一下,直直飛向他的手中。

一柄短斧飛旋著劈來,不是沖著李維斯,而是沖著黑色立方體,斧刃劈在立方體上,將它擊飛出去。

眼看著離指尖不足半公尺的立方體飛向另一邊,李維斯的心中惱火不已,他猜測那隻立方體中極有可能裝著泰瑞拉的心臟,十分擔心它被這個攪局的戈勒人毀掉。

李維斯伸手甩出一條[光熱電索],他的假身也與他同步吟唱起來,兩條電索分別射向索恩的胳膊和腳踝,但索恩的身手矯健,一個前沖加騰空翻滾躲過電索的纏繞,然後借著飛撲的余勢滑行到黑色立方體近前,一把將它抓到掌心。

立方體落入他掌心的那一刻,巨大的鐘鳴聲從遠處傳來,回蕩在姬陵中的每一個角落。

看見索恩率先奪得黑色立方體,李維斯面色陰沉地吟唱起咒語。索恩才剛剛站起身來,腳下的地面忽然被枝芽撐破,一朵巨大而猙獰的食人花張開尖齒大嘴,舌頭形狀的花蕊彈射而出纏在半空中的索恩身上,要將他吞入腹中。

偏偏就在這時,石室的天花板忽然搖晃起來,然後猛然碎裂,化成一堆巨大的碎石砸落在食人花身上,食人花還沒來得及將索恩吞下就被碎石塊壓得支離破碎,根莖流出綠色的粘稠汁液。

幾縷陽光從天花板上的破洞間灑落下來,一個人影狼狽地落在石堆上方。

李維斯捏緊了拳頭,好巧不巧,又來了一個攪局的傢伙,而這傢伙居然還是他認識的人——戈勒女僕莉安。

此時的莉安看上去十分凄慘,她的身上沾滿鮮血,粗布衣裳破破爛爛,金髮凌亂地披在肩頭。她警惕地看了一眼李維斯:「奧德利克人?」

緊接著,她的目光挪到一邊,看見被半截舌頭纏住的索恩,髒兮兮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索恩?我總算找到你了!」

索恩一手抓著黑色立方體,一手解開身上黏糊糊的舌形花蕊,只見一縷黑色的氣狀物從莉安身前飛向他手中,黑煙里似乎凝聚著一張痛苦的臉,它慘叫著沒入黑色立方體中,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維斯和莉安都緊緊盯著索恩手中的黑色立方體,它的表面看起來十分光滑,六面鑲刻著精緻的銀制花紋,其中一面鏤空出一塊拇指粗細的漆黑圓孔,顯得古樸而神秘。

「你找到靈龕了嗎?」莉安語氣急促地問。

「似乎就是這個東西,我運氣真好。」索恩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巧的水晶球,球體中有黑色的濃煙不斷翻卷。

似乎是被黑色立方體所吸引,球中的黑煙快速凝聚到球體邊緣,然後一縷一縷析出晶體表面,凝聚成一團表情痛苦的黑色怨魂。與先前莉安身邊的怨魂一模一樣,它立刻飄向黑色立方體,從小孔處鑽入……整個過程中,黑色怨魂都在發出不甘願的慘嚎之聲。

「沒錯,它就是靈龕!」

莉安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激動神色,但她很快意識到還有一位奧德利克女人在場,立馬舉起手中木杖對準李維斯。

此時的李維斯略有一絲遲疑,他目睹被莉安稱為[靈龕]的黑色立方體吞噬怨魂,心中開始懷疑這究竟是不是泰瑞拉的心臟——無論怎麼看,它都不像是心臟的模樣,更沒可能是泰瑞拉的屍體。

「銀色姬,你什麼時候變成魔法師了?」索恩冷笑著看向李維斯,「還是說,你根本不是她?」

沒有回答的必要,李維斯看了一眼神色警惕的莉安,又看了一眼殺氣騰騰的索恩,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後下定決心。

無論這個黑色立方體是不是泰瑞拉的心臟,他都必須得到手!況且,根據薩拉丁的數條留言,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這就是他在找的東西。

李維斯一句廢話也沒說,立刻開始吟唱魔法,但令他意料不到的是,索恩的臉上忽然浮現出痛苦的表情,他的皮膚底下透出烏青之色,從表面上看像是身中劇毒,可又有些不對。

「索恩!」莉安跳下石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怎麼了?」

忽然之間,剛剛平靜下來沒多久的天花板再次發生劇震,無數岩石碎塊從三人頭頂掉落,濃厚的灰塵充斥在黑色石室里,幾乎完全遮蔽住視線。

這一次,天花板沒有再多出一個窟窿,而是整面一起坍塌下來!

以一條[光子躍遷]的形式,李維斯的身體化作一團發光粒子,光子從地底穿梭到高空中重組,現出希爾的模樣,他俯視著下方正在崩塌的地底空間,隱約察覺到另外兩股怪異的氣息。

感受著空中灑落的溫暖陽光,李維斯眯起眼睛,目光掃過腳下雄偉的黑色城市,不由一怔。

「和外面的建築格局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這就是厄澤嗎?」他沉思著說,「居然有這麼多人在城市裡,這絕不可能實現,難道是假象嗎?」

他在空中微微轉身,看向遠處的黑色高塔,以及高塔周圍的八尊雕像。

「不對勁……大多數雕像的服裝特色都來自這個時代,怎麼可能出現在千年前的陵寢中?」李維斯認出那座黑塔對應著姬陵外圍的虛無高塔,他覺得此處的古怪之處數不勝數,隱隱感到有些頭痛起來。

這些事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奪取黑立方!

李維斯低下頭,重新看向腳下,此時煙霧已經緩緩消散開,地下石室化為一座巨大的淺坑,坑中填滿了碎石塊。他沒有發現莉安的身影,她似乎是被亂石埋在了下面,但廢墟上除了索恩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

那兩個人……正是他在雕像上所看見的形象!

一個手持扭曲木杖的戈勒青年站在石坑邊緣,神情溫和。

一位身穿厚重鎧甲的戰士站在碎石間,手中握著一柄散發著恐怖氣息的大劍:劍柄通體漆黑,十字劍鐔的兩端猶如稜錐般凸起,劍鐔中心雕刻著一隻黑色牛頭骨;薄片劍身寬而頎長,劍脊包覆著一層黑色金屬殼,殼上紋路繁複,雪白光潔的劍刃則依託著劍脊呈虎齒形,劍鋒筆直而尖銳。

李維斯的目光凝固在那柄大劍上,心臟狂跳起來。即使是第一次見到實物,他仍能認出那就是戈勒皇帝的鎮國之器——下位聖物[山王劍]!

與風格極端的上位聖物相比,下位聖物或許威力稍遜,卻也少了幾分邪氣,更容易掌控和使用,比上位聖物要更加值得持有者信賴。

所以李維斯不會小瞧山王劍,更不會小看這位戈勒戰士。手持山王劍的他必然是一位戈勒皇帝,是起源力量[暴君]的血脈繼承者……在這一支血脈中,哪怕不能將體內的血脈力量回溯到先祖的高度,也同樣能夠媲美聖者。

而當代的戈勒皇帝阿斯考曼尼芒索就將血脈力量全部回溯,從而完全獲得先祖的起源力量的聖者!

成為聖者的血脈戰士,便與這一族最初的起源戰士沒有區別。

李維斯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他不知道下面這位戈勒皇帝是哪一位,但他無法想明白戈勒皇帝為什麼會出現在姬陵中。

廢墟之上,索恩緊緊攥著黑立方,身為戰士的他以詭異的姿態飄浮在半空中,眼角溢出絲絲縷縷的黑氣,嘴角則微微上揚,露出邪惡的笑容。

第一個動手的是穿舊皮襖的戈勒青年,他飛奔向索恩,手中的扭曲木杖上纏繞著一團狂風,狂風載著他竄上天空,直撲至索恩面前。

「戰魔法師?」李維斯詫異地說。

戈勒青年的木杖就像迅雷一般砸向索恩,索恩的身體卻忽然變成青色的虛影,這是特徵明顯的靈魂形態。

木杖穿透了索恩的身影,沒能造成任何傷害。

索恩發出陰惻惻的笑聲,他抬起手掌,一道青色的靈魂衝擊卷向戈勒青年的胸口,倘若被這道衝擊命中,靈魂恐怕要遭受重創。

死靈法術……這可是惡魔力量的範疇,已經不能算是魔法,而是典型的巫術。

戈勒青年揮舞木杖躲開青色衝擊,再次向索恩追殺而去。但李維斯沒辦法繼續觀戰,因為那位戈勒的皇帝陛下抬起了頭,鐵面罩下的眼睛遙遙注視著李維斯的身影。

他邁動起沉重的步伐,拖著大劍沖向李維斯,然後一腳在地面上踩出一圈細密裂紋,身體像箭矢一般高高躍起,揮劍劈向李維斯的頭顱。

李維斯在呼嘯披風的卷舞之中堪堪避開戈勒皇帝的大劍,卻發現劍鋒掠過時溢出無形的氣浪,犀利而鋒銳的氣浪隔空將他的身體一分為二!

火焰在空中炸裂,一條火線從中射出,李維斯的身影在不遠處重新凝聚而成。他迅速支起一面[水晶之盾]和一面[九重守護],施法剛剛完成,山王劍便已然再次劈來。

兩條以硬度見長的高等防禦魔法竟像紙糊的一樣,被山王劍輕易撕成碎片,而李維斯本人雖然已在後退,卻仍被山王劍上劈出的氣刃命中,軀體化為一灘液體從半空中灑落。

當他從靠近地面的空氣中重新凝聚出身體時,戈勒皇帝正從空中落下,他還未落地便隔空揮出沉重一劍,氣刃狂卷而來。

此時的李維斯心中已經非常清楚,對手就是一位如假包換的聖者,甚至還沒有使出血脈力量就破除了自己身上的三層反制魔法。

當然,身為「大魔導師奈文魔爾」的李維斯也沒有使出全力。

在他精準到秒的計算中,正當氣刃已經快要斬到臉上時,周圍的空間忽然扭曲起來,一秒鐘過後,他便出現在深藍星空之中,腳下是完好無損的蒼南公墓,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白色宮殿。

李維斯緊握著天秤沙漏,漏斗中裝滿了白色細沙,所有的星辰都已熄滅。

「該死!」

他面色陰沉地飄浮在空中,受到姬陵的無形壓制,身體緩緩降落到離地面十米左右的高度。

「區區狂戰士,竟然敢搶奪我的掌中之物。」

只差一點點,他就能拿到黑立方,如果沒有突然出現的索恩,沒有莉安,沒有戈勒皇帝……他選擇及時離開的原因正是因為沒有把握擊敗戈勒皇帝,也沒有把握在混亂的局面中,從異變索恩的手中奪取黑立方。

雖然暫時脫離亂戰,但李維斯忍不住冷笑起來,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親手抓住那個叫做索恩的戈勒人,將疑似泰瑞拉心臟的黑立方奪回。

「靈龕……」李維斯深深吸了一口氣,嘴上重複著這個名稱,他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陷入沉思之中。

冷靜下來思考的話,無論是芙羅拉的突入還是第四聲鐘鳴的敲響,薩拉丁所說的「小冰龍」早就應該出場了……可厄澤中非但沒有寒霜之王的蹤影,反而出現了八尊古怪的雕像,並且雕像中的兩人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如果雕像上的八個人都出現在厄澤,那麼將是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從戈勒皇帝和戰魔法師的行為舉止來看,他們對於外來者很不友好。

李維斯仔細回想著八尊雕像的模樣,心中浮現出了太陽之角、魯道夫和梅薇思的名字,再接著回憶下去時……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極為複雜。

最後一尊雕像上的男人,是他一直以來都在關注的輝煌公爵——古斯塔夫布雷茲。

「為什麼……」李維斯咬著牙,腦子飛快地轉動著,「那八個人究竟是薩拉丁說的『驚喜』還是指『小傀儡』呢?為什麼會是彼此之間毫無關聯的八個人……」

忽然,他意識到了某些事情。

難道說那八尊石像與進入厄澤的人有關?有戈勒青年,有戈勒皇帝,有前任國王騎士,還有綠袍子大魔導師和輝煌公爵……李維斯似乎想明白了其中的奧妙,雖然只是猜測,但確實能夠解釋八尊雕像的身份來歷,佔據著極大的可能性。

「必須找到泰瑞拉。」他皺著眉,低聲說,「如果是她的話,此時應該正在暗臨歌劇院。」

李維斯望向蒼白宮殿的遠方,將天秤沙漏收進懷裡,然後朝著暗臨星所對應的歌劇院飛速掠去。

第三聲鐘鳴時,代表身體或心臟已經被找到。

泰瑞拉……是你嗎?

黑色巨城厄澤的上空,一對輕薄的黑色翅膀在燦爛的日光中展開。

影之國的女王,泰瑞拉克利奧帕特拉飛翔在城市的上空,她的黑髮在風中飄舞,猩紅的雙眸中倒映出整座黑曜石之城的縮影。

她身上的黑色紗裙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僅僅包裹住胸部與私*處的精緻鎧甲,將她誘人的身段暴露在空氣之中。

(「山王劍,下位聖物。這柄大劍連山嶽都能劈開,血肉之軀在它的面前只會成片地倒下——君王的震怒,哪怕只是餘波也非凡人所能消受。」——《聖物圖鑑》)

(「裂變脫身:熱族光明系高等魔法,反制魔法,創造者為魯道夫。利用鏡面世界迴避死亡,並原地分裂出兩個身體,其中之一為假身,可以操縱來簡單施法。該魔法為鏡面脫身的進階魔法。」——《魔法圖鑑高等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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