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武夷山下的繁華果然名不虛傳,即使是入了夜的城池,依舊紙醉金迷。街道兩旁的店肆燈火通明,燭光在燈籠里搖曳,照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奢華的樓閣屋檐之間,瀰漫着紅塵的氣息,這裏被稱作不夜城。

「臭女人,我得去換銀子了,您愛哪玩哪玩去吧。」少宇看向蹲在街邊的不語做了個鬼臉,抱着包袱就跑。

「孩兒快去快回,別忘了孩兒答應過要跟娘去大燕國的。如果敢跑,算了,你跑不掉的。」不語一字一頓地說完,往街的中心走去,邊走邊接着道:「孩兒啊,呆會兒在天下無雙客棧來找娘。」

少宇怨念頗深地停住腳步,從上次事件后臭女人就自稱他娘了,一點兒自覺心都沒有。不僅如此,那臭女人還在過來的路上突然餵了個東西在他嘴裏,入口即化,吃了后感覺四肢乏力。問她幹了什麼,丫輕描淡寫地說那是毒,讓自己別走,傷了性命就不好了。

什麼他都能丟,命他丟不起。

這邊,不語往天下無雙客棧走去。

想到那孩子真是單純,當時給他吃的是二師兄配製的獨門軟骨散,不傷人性命的,只因二師兄雖精通醫術,卻從不制毒,也不許不語用毒。誰知那熊孩子嚇得都昏過去了,不語只得死命把他扛回來,深刻體會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一大人生痛苦。

天下無雙。

店內裝潢非凡,寬敞的大廳用幾根朱漆的柱子作支撐,無數的長明燈全都徹夜不息。

往正中看去,一個通上二樓的雕花檀木階梯價格不菲。如果這些都還不能說明什麼,那麼店內熱情高漲的人群就能看出天下無雙的生意紅火。

不語在門口轉悠了一陣,就是不進去。

店小二站在門口也看了一陣,打量著不語的派頭,興許是在看她有沒有能力付錢,畢竟這年頭打腫臉充胖子的人也很多。

不語和他大眼瞪小眼,看得不耐煩了,掂了掂手裏從武夷山上帶下來的包袱,讓他別狗眼看人低,她不差錢。

店小二臉一紅,乾笑着過來,道:「喲,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我們這裏服務態度好,價格公道。」

不語瞟了一眼他還是沒進去,站在門口也不搭理店小二,自己一個人若有所思。

說好今天是她下山的日子,這人怎麼還沒出來,難不成還要去求他出來給她接風?

說到這事兒,就要從幾個月前不語上次溜下山說起。

那天剛下山出來,她身上揣著一本天音秘籍,那本書深奧得緊,七拐八彎的音符看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偏偏師父又讓她全背下來,不語自是恨透了那本書,看也沒看就把它揣下來在街頭賤賣,誰知有識貨的人要買,出的價一個比一個高。

最後,她把書賣給了出價最低的那個人,他丫只出了一文錢,不過她要的就是這效果,這書就只值一文錢!別人給一萬兩不語都不樂意賣。

後來不語去茶館打聽那摳門兒的人是誰,才知道他是天下無雙的老闆紀無雙,江湖人稱「鐵公紀」。

聽到他的名號,不語笑笑,原來他只出一文錢是因為他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而後,不語和紀無雙志同道合,都感覺相見恨晚,實在是人生難遇知音啊,其實說白了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自然結果。

這才和他約定下山後來天下無雙里見面,現在卻看不到人了。

「喂,你啞巴啊!怎麼不說話啊?傻了吧唧的,」一旁的店小二不禁有些火大,吃飯就吃飯,住店就住店,這人怎麼不開腔。

「誒?你傻了吧唧地在幹嘛?說的就你,啞巴啊!怎麼不說話!」不語張口就把話還了回去,摸著佩劍悠哉地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店小二心一橫,想着你還要來硬的,當咱好欺負是吧,大叫道:「老闆!有人鬧事兒!殺人啦!」

街上的路人本來就多,這會兒齊刷刷地看着不語。

「看什麼!走你們的路!當心別摔地上了!」她朝人群一吼,轉頭看着店小二笑得滲人,道:「小二哥啊,我還沒怎麼你呢就訛我,要是我把你怎麼了,是不是還得……」

「老闆!老闆!老闆啊……」店小二矇著耳朵假裝聽不到,嘴裏不停叫着。

「出什麼事了?你別叫了!」

這時出來一位穿青衣的男子,纖細高挑的身材在青紗下顯得有些單薄,手裏扇著把扇子一開一合,襯得他頗有幾分書生氣質。

他一來,店小二不叫了,湊到他耳邊低聲道:「老闆,有個伶牙俐齒的道士來找茬,你說咋辦?」

「道士?還伶牙俐齒!讓我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男子聽罷手一揮,推開店小二,看向不語這邊,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揺搖頭晃腦向她走來,道:「哈哈哈,是你啊。」

「哈哈哈,是我呀。」不語皮笑肉不笑地和他打哈哈,她老遠就感受到一股卑鄙小人味兒撲面而來,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這個人就是紀無雙。長得像書生,干出的事兒就像沒文化的土包。

「不是說在你店門口等我嗎?死哪去了?」不語的口氣咬牙切齒。

一聽口氣不對,他討好地賠笑,道:「我這不是來了嗎?快進去說話,早備好飯菜了。」

「你敢再弄一桌子白菜給我吃,要你好看!」

「嘿嘿,不會不會,我準備的是一桌子菠菜。」

「………紀無雙,你遲早摳門兒死。」

不語跟着紀無雙來到二樓,這裏全是分隔開來的雅間,接待的是上等貴客,所以不似樓下那般喧鬧。

穿過無數的走廊,透過一扇窗扉,不語瞥見一修長的身影,穿着玄紋的紅衫,紅色鮮艷得灼目。再往上一看,透過他臉上的面具,對上一雙墨一般的眼眸,深沉得像是要把人淹沒。不語一慌,腦子裏一片空白,回過神來,人卻已經不在了。

耳邊又響起紀無雙欠揍的聲音,嚇了她一跳:「不語,你杵在哪發什麼神?快過來,菜都要涼了,倒了怪可惜的。」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她發誓,真不想揍他的,奈何此人和她一樣沒品。

走進雅間,紀無雙拿着筷子划拉着菠菜湯,他面前還有一堆菠菜,果真是一桌子的菠菜。不禁又想起上次他請自己吃一桌子白菜的情景,一時有些倒胃口。

紀無雙全當作沒看見她惡寒的表情,叫人拿來一副碗筷,表情十分認真,道:「快來吃,涼了就真不好吃了。」

於是在不語冒死吃下三盤爆炒菠菜后,她徹底歇菜了,就是有一種吃撐了的感覺,還特想睡。

紀無雙看到已經趴桌上的不語,一扇子敲醒她,道:「別睡啊!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沒來接你?」

「那你為什麼沒來?」不語懶懶地翻個身,順着他的意思問。

「今日來了一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你猜他是誰?舟信啊。」紀無雙做着誇張的表情,七手八腳地在比劃舟信多麼多麼帥,多麼多麼有氣勢。

「所以你果斷拋棄我去看他了?」不語支起頭,眼神犀利。

「嘿嘿,別這樣嘛,你知道見他有多不容易嗎?」紀無雙也自知理虧,起了個話題扯開不語注意力。

「……」不語看他賤兮兮的臉,就懶得理他,不過那舟信的名字她好像聽師父提起過,但她記性差,左耳朵聽進去從右耳朵全出來了。

「唔,你一定會想知道的。」見不語不鳥他,紀無雙自顧自道:「舟信是從幾年前才出現在江湖的,每屆武林大會都是第一,無人能敵,比老一輩的人都還要有名。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是禍害,攝人心魄的墨瞳會讓你失了魂兒。不過沒有人見過他真正的樣貌,因為每次出現他都戴着白銀面具,有人猜測面具后的的他奇醜無比,所以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還有嗎?」不語來了點精神,他終於說了點她感興趣的東西了,別人的八卦是最好的下飯菜。

「你終於肯鳥我了?」紀無雙見不語抬頭,開始賣關子:「你猜還有什麼傳聞?」

「你愛講不講。」不語柳眉一豎,真想把菠菜湯全潑他臉上。

「嘿嘿,你把你手上的菠菜湯放下,我就說。」紀無雙摸了摸鼻子,看着不語手上的湯,猜出了她的意圖。

不語依言放下湯,看在八卦的份上就不潑你了。

於是紀無雙接着道:「舟信神出鬼沒,不常在江湖現身。奈何他武功深不可測,今日再現,不知有什麼目的。」

「你今日見過他了?」不語對這個人很感興趣,真有世人說得那麼玄乎嗎?肯定是別人造的謠,她師父就是很好的例子,山下的人說他是活神仙,江湖上罵他是老狐狸,不語只道他那是老不正經。

「嗯,他就在這兒歇的腳,不過剛走了。」紀無雙點頭回答。

不知為何,不語將剛才在走廊上見到的人影和他說的舟信重疊在了一起,想問的話脫口而出:「他穿的可是玄紋的紅衫?」

「你怎麼知道?」紀無雙手裏的筷子掉了下來,他也不過是匆匆瞟過一眼而已,然後就被他身邊的人叫走了。

「只是在走廊上瞟了一眼罷了,幹嘛大驚小怪。」不語好心幫他撿了筷子塞手裏。

「你沒被勾走魂兒就好,據說舟信還未動過真情,萬一你愛上他,得了單相思,看你找誰哭去。」紀無雙擦擦筷子,嗤笑道。

對於紀無雙善意的提醒,不語不以為然,她只是好奇,根本沒想過要再見他一面,更別說什麼單相思了,道:「一面之緣而已,何必當真,是你想多了。」

紀無雙張嘴又想和她理論上時,店小二跑了上來,大嗓門一叫:「老闆,有人在門口鬧事兒。」

他眉頭一皺再皺,暴躁地對店小二道:「什麼人啊,要我出面解決的事兒也要分三六九等的,閑雜人等統統給我扒光扔掉。」

店小二哭喪著臉,瞟了瞟一旁的不語,道:「那人是個小孩兒,說找個道士,我就琢磨吧,這道士肯定就是您旁邊這位姑娘了。」

「哦,我都忘了還有這茬。」不語聽了一拍桌子,興緻勃勃地對紀無雙說起來,「嘿,我在路上撿了個孩子,可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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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緣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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