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雲這一趟利用秦雅寧來七元宗就是為了禁地里十萬年才凝結出的鏡月果，恰好他就知道淮寧峰有一條通往禁地的秘徑。

本以為事情會很順利，可現實與他所想出入不小。

因為他被一隻狐狸監視了。

每當他有意尋找秘徑的時候，視野里總會出現謝辭身邊那隻狐狸的身影。

謝辭絕大多數時間都在修鍊療傷，幾乎見不到人，沒有謝辭阻礙，應付一個秦雅寧再簡單不過。

前提是沒有那隻陰魂不散的狐狸。

第一次試圖離開，那隻圓滾滾的胖狐狸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叼著靈果一屁股坐在路中間吧唧吧唧吃個不停，時不時甩著方腦袋，讓脖子上的鈴鐺叮叮作響。

第二次找準時機，還沒走出幾步，他就看得到了在花叢里撲蝴蝶的林意，脖子上的鈴鐺隨著林意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響聲，隨風落在重雲耳畔，讓他心煩意亂。

事不過三，一天晚上重雲趁著夜深人靜悄無聲息離開了房間。

月明星稀，重雲看了一眼謝辭院子的方向，雖沒有動用靈力，身形依舊靈動，不多時便已步入後山的竹林。

竹林中用青石板鋪了一條小道，此時落滿了枯葉，重雲剛走上斜坡，眼皮就跳了跳。

前面不遠的地方坐了一隻狐狸。

狐狸的大尾巴圈在身旁，坐得端正乖巧，仰頭眺望著夜空中皎潔的明月。

月光下的狐狸眼中寫滿了無邊的蒼涼與哀愁。

林意居高臨下瞅了居心不良的重雲一眼。

「大黃？」重雲勾起唇。

她輕輕跳下台階，同心鈴叮叮響了兩下，她很清楚感受得到重雲眼神的殺意。

朝重雲走了兩步，她輕輕一跳，躥進了竹林中，臨走前意味深長回頭看了重雲一眼，輕輕咧開嘴笑了笑。

她知道重雲不會殺她，至少現在不會。

重雲聽著鈴鐺聲遠去，腦海里浮現的還是剛才竹林中回眸的那一張方臉。

那張臉真的根本沒法忘得了。

殺一隻狐狸眨眼的功夫而已，但現在還不到時機。

那隻狐狸身上有謝辭的同心鈴，這麼近的距離，一旦動手謝辭肯定會發現。

雖然現在的謝辭不足為懼，他可以一併殺了，可打草驚蛇並不是他想要的。

最主要是因為那隻狐狸是謝辭的，那隻狐狸身上一點靈氣都沒有，如果不是謝辭授意，他不信普通狐狸能精到這種程度。

說不定正是謝辭在試探自己。

他為的是鏡月果，在弄清楚如何進入禁地前，他還不能輕舉妄動。

假意采了幾朵只開在夜間的花他才折返，他知道如果不回去，一會兒又會聽到那個破鈴鐺的聲音。

剛剛返回舊院子，他耳邊又傳來一陣鈴鐺聲，視線掃過四周，發現是窗邊的風鈴，手一揚，風鈴化作一陣輕煙隨風消逝。

翌日一早，來送葯的秦雅寧見風鈴不見便問，「風鈴可是壞了？」

重雲正要找借口敷衍過去，五識過人的他又聽到了院子里的鈴鐺聲。

一陣又一陣，吵得耳朵疼。

秦雅寧見他揉了揉眉心眼神擔憂起來，「雲卿，你可是哪裡不適？」

林意此時已經乖巧坐在了院子里，自從秦雅寧和重雲回來以後，除了監視重雲外，還多了一件事——等待秦雅寧投喂。

林意自從把肉乾吃完以後，謝辭又開始只給她靈果充饑，一次被秦雅寧撞見以後，她便攬下了林意的伙食。

林意起初對秦雅寧是帶有偏見的，書中因為她的戀愛腦，傷害了太多她身邊最親近的人，而即便是這樣了，她依舊對一次又一次傷害她的男人愛得死去活來。

可在愛上重雲前的秦雅寧，身上的確有身為女主特有的魅力。

從不因靈根斑駁氣餒，能從一個普通人一躍成為仙門翹楚，身為女主的金手指是一回事，但也絕對少不了她自己的付出。

性格不驕不躁，對人待物溫柔善良。

所以林意一想到愛上重雲后的秦雅寧就頭大，這麼好的姑娘，咱專門搞事業不香嗎？

秦雅寧給重雲療完傷以後，便去了廚房把提前準備好的燒雞給林意拿了出來。

剛扯下雞腿給林意，就發現她盯著某個方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重雲的身影剛好出現在院子里。

「雲卿，大黃好像挺喜歡你的，一直在看你。」

林意一口咬在雞腿上，把眼神別到一邊。

還沒嘗出雞腿的味道，後頸一緊，就被人拎了起來。

熟悉的動作只會是謝辭。

仙君剛才肯定聽到秦雅寧的話了，她扭頭去看謝辭，她不是她沒有，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個人！

謝辭視線掃過咬著雞腿的林意，換了個姿勢把她夾在臂彎里。

秦雅寧看著素來清冷的師父抱著看起來呆呆傻傻的狐狸，怎麼看怎麼違和，但時間長了，她也發現這樣的師父似乎更有人氣一點，不再是那麼永遠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今天開始我會去滄霞泉閉關。」謝辭的話言簡意賅，「不必再多準備吃食，大黃我會帶著。」

林意一聽就愣住了，她這麼努力打攪秦雅寧和重雲獨處，還三番五次破壞重雲的計劃，結果仙君又和自己反著來。

瞥見重雲眼神里虛偽的笑，林意放棄了口中的雞腿，仰頭咬住了謝辭放在自己頭頂的手。

仙君你清醒一點啊！孤男寡女獨處肯定是會出問題的！

她也不敢用勁，只是輕輕銜住謝辭的食指。

謝辭眼神漸冷，反手捏住了林意的犬齒。

這下變成林意動彈不得了。

林意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她甚至都不知道路長什麼樣子就被謝辭帶到了滄霞泉。

謝辭一手抱著林意跳到了水面上唯一可立足的圓台上，林意四處張望，打量周圍的環境。

滄霞泉上面看起來像一個溶洞，而下面只有一汪清泉，氤氳著一層雲煙，隱隱可見霞光流淌，霞光與水面的倒影交相輝映，彷彿置身仙境。

林意低頭看見了水中謝辭的倒影。

以及懷裡那坨土黃土黃的面癱狐狸。

她默默吸了一口涼氣，滄霞泉如夢似幻，仙君墨發青衣容姿不凡，甚至連每一滴泉水每一點空氣都是帶著仙氣的。

唯獨只有她是格格不入的。

她平時完全忽略了仙君抱著她的樣子殺傷力有多大。

謝辭把她放了下來，在圓台中心盤腿而坐，視線掃過一眼圓台邊緣的林意這才緩緩閉上了雙眼。

在狹小的滄霞泉里，無須他刻意隨時都能感受得到林意的存在。

這次閉關本來就可有可無，林意更是沒有必要帶上。

但是不把蠢狐狸帶走，重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禁地的入口。

林意繞著圓台走了一圈，滄霞泉這麼大的一點地方，除了這個圓台就只有水，泉水清澈見底，沒有石子沒有水草沒有魚蝦。

她走到謝辭身邊，趴了下去，比身子還稍大一圈的腦袋擱在冷硬的圓台上。

書中的人閉關修鍊動輒三年五載，沒有點忍受孤獨的毅力果然不行的。

她眼瞳轉了轉，視線回到謝辭身上。

地上有點冷。

她悄悄起身，一條胖爪子搭在了謝辭腿上。

目光一直在觀察著謝辭，見他沒有反應，另外一隻爪子也搭了上去。

謝辭悄然睜開了雙眼，淡漠的眼神落在林意身上。

企圖不軌的林意被看得有點心虛，身子伏低，爪子一點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林意利用前面兩隻小短腿嘗試著跳到了謝辭盤著的腿上，心裡已經打起了鼓，她不確定仙君會不會把她趕下去。

等她忐忑地再去看謝辭的時候，謝辭已經又閉上了雙眸。

仙君對自己簡直是太寵了！不僅連閉關要帶上自己，還隨便自己跑到他身上去。

林意盡量輕緩地換了個姿勢，在謝辭身上圈成一坨，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滄霞泉與外界割裂，沒有日月星辰，不知歲月。

謝辭已經陷入了兩股極端的力量對抗中，但與第一次想比，屬於身體里原有的氣息很快就潰不成軍。

自古以來渡劫失敗對修行之人就意味著灰飛煙滅，極少數僥倖活了下來，也基本是廢人一個，但他既然當初能從血淵中殺出來，如今的困境也再算不上困境。

只是可惜七元宗內的靈力與血淵還是有差別，距離巔峰時期實力還有差距。

就在這時，他發現周圍的靈力被偷走了一大塊。

睜開雙眸，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身上圈成一坨呼呼大睡的狐狸，只留了一條大尾巴拖在地上，對外界的變化渾然不知。

少去的那一部分靈力正源源不斷隨著林意的呼吸湧進她的身體里。

而熟睡的林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感覺有風吹在自己臉上，這才懶洋洋睜開了雙眼。

睜開眼時，已經不在滄霞泉中了。

林意在謝辭懷裡伸了個懶腰，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睡過這麼舒服，身體里每一個地方都充盈著鮮活的生命力。

她豎起耳朵，她聽到了風聲，但她抬頭，卻不見樹葉搖曳。

不對，她看向遠方，枯黃的樹葉從樹上落下，輕輕偏離了半寸左右方才落到地上，不是沒有風，是風太過微弱。

她的視力聽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謝辭低眸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手一松，失去了支撐的林意跳到了地上。

身上蓬鬆的毛抖了抖，體側銀灰色的毛在陽光下染上了一層極淺的紫色光澤，若不是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林意跟在謝辭身邊，腳步輕盈，她能感覺得到現在身體彷彿脫胎換骨。

沒走幾步，謝辭便召來了大白。

直到大白飛到主峰，林意看著主峰熙熙攘攘的人群時，尤其是看到那些一眼就能認出是其他仙門勢力的弟子時，震驚已經不足表達心裡的情緒。

她隨謝辭去閉關時，離仙門比試還有足足一個多月。

不過就睡了一覺，一睜眼怎麼就開始了？

渾渾噩噩跟在謝辭身邊，林意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她又不是小兔子，不可能不吃不喝光睡覺就可以活這麼久。

不等她想明白這件事，鼻尖就被一陣淡淡的茉莉花香籠罩住了。

眼前出現了一雙綉著海棠花樣的繡花鞋，她抬頭看向鞋子的主人，是一名堪稱絕色的女子。

美貌動人，尤其身上那種清麗中帶著嫵媚的氣質，讓人一眼難忘。

女子目光停在林意身上，「謝峰主，這就是你的靈寵嗎？看著的確不落俗世。」

聲音婉轉動人，煞是好聽。

林意對美好的事物來者不拒，尤其還是在誇她。

謝辭臉上沒有一點情緒波動，「薛瑤仙子過獎了。」

在聽到薛瑤的名字時，林意對眼前女子剛剛生出的一點好感頓時跌到了谷底。

書中薛瑤以美貌聞名，鍾情於謝辭，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謝辭一心修道對薛瑤的愛慕不為所動，薛瑤愛極生恨，不僅不惜犧牲自己的清白將謝辭毀了，在謝辭在宗門與道義間舉步維艱時，她利用美色慫恿幾大仙門將謝辭逼上絕境。

「剛好我的靈寵也是一隻狐狸，她們應該能玩到一起。」薛瑤話音一落，一隻白狐從她身後款款走來。

白狐體型與林意相似，毛色潔白如雪，僅鼻尖和圓溜溜的大眼睛是黑色，宛若雪做的精靈。

白狐走到林意身邊，友好地蹭了蹭林意，嘴裡發出軟糯的嚶嚶聲。

所有的動作都表達出了一個意圖，她想和林意一起玩。

白色、毛茸茸簡直就是對付林意的一大殺器，但是她沒忘了這是薛瑤的狐狸。

林意低頭扯了扯謝辭的衣角。

仙君我們快走。

「小狐狸能不能帶我的小糯米到處逛逛呀？」薛瑤似開玩笑般請求著林意，「小糯米很喜歡你哦。」

「讓大黃帶小糯米去轉一圈吧。」董陽舒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他壓低聲音，「謝師弟，我有事要與你商議。」

謝辭低頭看了一眼，林意嘴裡還咬著他的衣角。

「去吧。」

蠢狐狸身上有他的同心鈴，又在主峰，不會出意外。

林意不甘不願地帶著白狐，忽然白狐發現了一隻蝴蝶，追了上去，跑了半截髮現林意沒有跟上，回頭用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她。

眼神里充滿期待。

林意慢吞吞地跟了上去，因為薛瑤的緣故，她並不太喜歡這隻白狐，還不如那隻脾氣傲的九尾狐呢。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各大仙門上，完全沒有人注意到兩隻小狐狸。

林意跟上白狐，剛剛過一個拐角，白狐撲住了蝴蝶，回頭看了一眼林意。

眼神透著幾分狡猾和算計。

然後一口沖著自己後腿狠狠咬了下去，一點沒有留情，一口下去大腿鮮血淋漓，樣子凄慘極了。

白狐嘴裡發出凄厲的慘叫，拖著一條傷腿逃命似得朝人群中跑去，留林意孤獨地在風中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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