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殺人誅心

第二十四章 殺人誅心

永昌坊非富即貴,盡皆權貴之家。

不過四人矚目之地,卻並非高門大戶與深宅大院,反而是街坊小巷。

夏侯淳瞅了瞅,只見眼尖的蕭霽月直接越過秦仁坊,落在更前方的天府坊。

他心中嘀咕,這些川府人家,竟然將館子開到太康來了。

當即有一首打油詩自腦中掠過:

新津韭黃天下無,色如鵝黃三尺余。

東門彘肉更奇絕,肥美不減胡羊酥。

巴蜀自詡甲天下,烤肉臘干放點辣。這是『和氣熏肉鋪』店外兩側懸挂的宣傳招牌。

在其旁邊,『紫氣東來』飯莊、『慶隆堂』酒樓以及『永康居』頂級酒店等等更是彩旗招展,攬客無數,吆喝聲都快穿透皇城牆了。

夏侯淳知道這條街正是六部府衙內的都官郎中常去之地,也是太康城內有名的『食客聖地』。

夏侯淳回神,輕咳一聲后,大手一揚,殺氣騰騰地帶著蕭霽月沖入天府坊。

本意只逛半個時辰,豈料兩個時辰后,都未曾出來。

最後蕭霽月足足逛了三圈自詡『美食甲天下』的天府坊后,方才意猶未盡地抹了一把嘴角油漬,還貼心地要給夏侯淳提議『紳士是要幫淑女提擰東西的』。

夏侯淳眨巴眨巴,目光悄悄一瞥手中的大肘子,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蕭霽月驀地豎眉橫眼:「你又來!」

剛才幫她擰的蜂蜜糕、醬牛肉就越擰越少,不一會兒就橫空消失了。

這會居然還想偷吃,她直接輕哼一聲,全然不顧淑女形象,搶過肘子,邊走邊啃。

忽而,她湊到一個街邊名喚『文秀齋』的點心鋪,豪氣干雲地大手一揮:「老闆,桂花炸糕、紅棗雪花膏、玫瑰酥餅、葫蘆果子.......各來半斤!」

夏侯淳目瞪口呆,回頭看了看渾身掛滿錦盒油紙包的劉文珍與侍女,下意識地道:「她幾輩子沒出過門了?」

提擰著十幾樣點心炸糕的蕭霽月一把扔在夏侯淳身上,哼哼道:「本小姐天天出門,照樣大殺四方!」

出宮之前,蕭霽月還滿臉矜持,連下個馬車都要夏侯淳扶,可一到天府坊,她的『本性』就展露無遺,不僅將自己帶來的上千兩銀子揮霍一空,連夏侯淳、劉文珍的錦囊都給榨乾了。

夏侯淳長長一嘆,隨即環視一周,人潮綿長,一眼望不到頭。

越過天府坊,卻是個風流才子們流連忘返之地。

常言食色性也,滿足口腹之慾后,自然不能虧待自家兄弟。

如此,太康兩大聖地便應運而生。

除了『天府坊』外,便是太康神仙城『招園坊』了。

招園坊並不叫招園,此坊本名『永樂』,因『招園』而被太康易名為『招園坊』,而招園又名『快活林』。

關於這招園嘛,那就可得值得說道說道了,夏侯淳下意識地咂巴咂巴絨毛小嘴唇,有些唏噓不已。

世傳招園專供上等歌姬,彼等的居處皆寬靜優雅,至少三四廳,而且前後多植有奇異花卉;亦或有怪石盆池,雕經刻史,錦繡垂簾,茵塌帷幌。

而諸位歌姬也能文詞,善談吐,亦能平衡人物,應對有度,不卑不亢,堪稱『所交皆權貴,往來無白丁』,身皆綺紈織文、錦繡華裳。

非達官貴人與膏梁子弟不接,常年仆馬繁盛,宴遊崇侈。

除了彼等頂級『謀策畫計、文韜武略』的歌姬外,還有『賣藝不賣身』的中等歌姬,其等同樣色藝雙全、絲竹管弦以及艷歌妙舞,盡皆精妙絕倫。

她們或被老鴇們傾力供養,以專伺富貴人家宴席或各大州府表演歌舞,或者陪侍樓中酒客,以供人尋歡作樂。

唔,確實是『賣藝不賣身』。

畢竟,不花錢的能叫賣么?

這些歌姬藝伎們則居於天府坊外的壁月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青天白日修身養息,月上稍頭則歡歌載舞,晝夜不休。

而下等歌姬們則散落在各大煙雨樓、胭脂閣中,彼等無一技之長,更是胸無點墨,只能靠那些風流才子搜腸刮肚擠出來的詩詞歌賦。

唔,若有大文豪賞臉,那自然可以「一炮而紅」了。

除此之外,沒有才子光臨,也沒有纏綿悱惻的哀怨凄苦愛情故事,那就只有靠美色娛人了。

她們常敷粉施面,濃妝艷抹,疏眉淡描,以便倚窗臨門,招綉甩巾了。

而且晝夜不息,常日笑面迎客,扮作嬌羞,欲拒還迎狀,口呼『恩客常來,大爺裡邊請』之語。

至於最次的循街倚牆,獨立昏暗街頭之流,就不多贅述了,不值一提。

這時對天府坊垂涎三尺的蕭霽月瞅了瞅夏侯淳,順著目光躍過二坊,落在最外的那片鶯鶯燕燕匯聚之地,她頓時臉色一紅,輕啐一口。

娘說得對,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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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苑,皇家會所,達官貴人集會之地。

不過而今成為夏侯氏族俊彥子弟匯聚之地,今日便有兩位核心人物大駕光臨。

為首之人臨軒而立,冷峻目光與樓外喧嘩熱鬧燈火盛宴格格不入,他冷眼旁觀,如同出世之人。

身後傳來急迫腳步聲,步入此間后,下意識放慢腳步,繼而磕頭納拜,恭聲道:「見過二殿下」。

那人頭也不回,「掌嘴!」

紫雲苑主當即醒悟,暗罵自己一聲,這位最忌別人喚其『二殿下』。

他啪地抽了自己三個耳光后,這才低聲道:「卑職見過殿下。」

那位皇子幽幽地道:「都準備好了么?」

紫雲苑主腆著臉笑道:「三條人命,足以讓那位身敗名裂。」

那人擺了擺手:「下去吧。」

紫雲苑主躬身而退。

那位殿下俯瞰下方人潮湧動,嘴角噙笑,喃喃自語地道:「我的好哥哥,你還真是命大啊,殺一次不夠,還要我動手第二次。」

他嘿了一聲后,轉身就走。

只是嘴裡還嘀咕道:「什麼狗屁的的天命之人,老子不信這些。」

「皇位,本來就是我的。」

..................

匆匆繞過招園坊,卻陰差陽錯的撞入壁月坊。

夏侯淳無奈地看著蕭霽月,「我說霽月妹妹,天色已晚,咱們該回去了。」

從戌時逛到亥時,足足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連他這個修道人的腳都酸了。

一馬當先的蕭霽月回頭瞅瞅有氣無力,又強顏歡笑的自家侍女,再看看臉色微苦的劉文珍。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哈哈哈,這個,這個上元節果然很熱鬧哈,居然不知不覺逛了這麼久了。」

說著她忽然眸光一亮,「咦,燈會,亥時馬上過了,那豈不是說子夜圓月快到了。」

噗通一聲,她的侍女直接兩眼無神地癱軟在地,喃喃自語地道:「小姐,我撐不住了。」

蕭霽月有些小尷尬,歉意地吐了吐香舌,將自家侍女扶起后,瞅見旁邊正聚攏一堆人,她連忙拽著侍女與夏侯淳靠攏。

只聽「一箭穿心,打一字。」

有位才子悠悠散開畫扇,不屑地道:「必。」

「二龍分守,一隱一現。猜兩字。」

蕭霽月興奮地叫:「這個我知道,是寵辱不驚的寵辱!」

眾人回頭,目光一亮。

喲呵,原來是位小娘子啊。

攤主是個山羊鬍,捋了捋須后,點點頭,笑呵呵遞出一個繪有『鴛鴦戲水』的小錦紙燈籠。

那才子憤憤不平地道:「為何我也猜中了,沒有贈品。」

攤主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因為人家成雙入對,而你只是寡家孤人,不值得贈送禮物。」

觀眾倒吸一口冷氣,這攤主好狠。

簡直是殺人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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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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