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種桃林

5、種桃林

周皇后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故作鎮定地強笑道:「母後言重了,囡囡年紀雖小卻有宿慧,兒臣寵她還來不及呢,怎會怪她。」

太后沒有應聲,只是冷著臉徐徐環視了一周,把那些牛高馬大的太監宮女們,看得一陣膽戰心驚,片刻間便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就連見過不少世面的金嬤嬤也架不住太后的眼神,跟着跪倒在地。

眼見皇后都快站不穩了,太后才溫吞吞地道:「皇后倒是會挑人,你這坤寧宮的宮人,個頂個的壯,正好,哀家打算把囡囡挪到慈寧宮來將養一段時日,這老人家住的地方,暮氣沉沉,少了幾分亮色,哀家便想在慈寧宮種一片桃林,待來年春暖花開,我們囡囡也好邀約小姐妹來賞花。皇后帶來的人看着就是能幹的,留下來替哀家種桃樹再合適不過了,是不是?」

姜翎把臉埋進被子裏偷笑。

太后還真是有意思,這大冬天的,土都凍上了,硬得跟鐵塊兒似的,還種桃樹……

皇后能怎麼辦,皇后也很絕望啊。

想到當年那一地的人頭,她敢說不嗎?

「是,母后能差遣他們,是他們的福氣。」皇后乾笑着對太后說,然後側過頭對跪着的宮人們輕斥道:「還不趕緊謝恩?」

他們的主子都認慫了,還能怎麼辦?眾宮人忙顫顫微微地謝恩:「奴婢多謝太後娘娘恩典。」

太后看了一眼皇后的臉色,似笑非笑地道:「都退下吧,出去讓秋菊給你們安排活兒,等什麼時候種出桃林了,再回坤寧宮。」

待宮人們告退出去后,皇后終於鼓起勇氣,挺直了腰背,一臉肅穆地道:「母后容稟,兒臣本不該拿這些事攪擾母后養病,然囡囡這次做得太過了些,在兒臣母親的壽辰上鬧出那樣不體面的事情來,有辱皇家顏面,若兒臣不罰囡囡,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太後涼涼一笑:「不就是失足落水嗎,雖然是不怎麼體面,但也不至於上升到有辱皇家顏面的地步,皇后打算怎麼罰?」

皇后那句「送往水月庵修行」在嘴邊打了幾個轉轉,卻始終不敢說出來,囁嚅片刻后,只得改了說辭:「兒臣想着,輕罰重罰,還得看胤文的意思,若是他願意娶郡主為妻,那這件事不過是小兒女的玩鬧罷了,不值一提,禁足一個月也就可以了,倘若……」

「那就禁足吧,至於娶不娶嫁不嫁的,以後再說,囡囡還小呢,說這些為時過早。」

皇后嫌棄姜玲,覺得她品行不端、不學無術,配不上自家侄子。

巧了,太后也嫌棄承恩公府呢。

一個靠嫁女得來的公爵而已,每代降一級,到了周胤文襲爵時就成承恩伯了。

一個伯爵也想配她金尊玉貴的囡囡,想得美哦!

且不說他二人之間尚且清清白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兩人一起落水,有了逼不得已的肌膚之親,也斷沒有必須委身下嫁否則便要青燈古佛了卻殘生的說法。

普通人家的姑娘尚且如此,更別提皇家姑娘了。

不然那麼多和離的女子,還能有活路?

太后輕描淡寫一句話便給這件事情做了個了結,然後對皇后道:「皇後主理後宮事務繁忙,哀家便不留你了,你自去忙吧。」

皇後來慈寧宮的時候就沒想過太後會醒來,因此根本沒有相對應的計劃,聞言再不甘心,也只得應道:「是,兒臣告退。」

她說完,深深地看了姜翎一眼,退著離開了太后寢殿。

隨後,外間響起一片「奴婢恭送皇後娘娘」的唱喏聲。

皇后一走,跪在腳踏上的春蘭便面色焦慮地小聲問:「太後娘娘,可要宣鐘太醫和秦太醫來……」

她話還沒說完便驚得站了起來:太后臉色煞白,雙目緊閉,頭歪著向她這邊倒了過來。

「娘娘,娘娘!」春蘭忙扶著太后,語帶哭腔,一疊聲地呼喚著。

這呼喊聲聽起來太慘了,活像太后已經薨了似的。

躺在床榻內側的姜翎只得輕聲勸慰:「春蘭姐姐莫急,皇祖母只是消耗過度,你把參片拿來給她含着,再喂些糖水和加糖的牛奶什麼的,就能緩過來。」

說起來,太后這樣子她得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姜翎此前趁寢殿裏沒人時,偷偷用指關節摁了一下太后的百會穴,這種手法中醫里常用來喚醒昏迷的病人,對身體沒有妨礙,但也沒什麼好處。

太后醒來后,如果好生躺着修養,自是沒有大礙,但偏偏因姜翎的緣故,跟皇后對峙了一場,耗費太多精神和體力,這才無以為繼,再次暈倒。

簡而言之:低血糖了。

要緩解低血糖的癥狀,喝糖水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奈何姜翎人微言輕,太后眼下這般情形又是受她連累,導致原本就不待見她的春蘭等人,如今更不待見她了。

春蘭淚眼婆娑,根本聽不進姜翎的任何建議,面色不虞地道:「奴婢這便命人將郡主送到西偏殿裏禁足。」

正好這時外間眾人送走皇後娘娘后也進了寢殿,春蘭一邊服侍昏迷的太后躺下,一邊條理清晰地安排人手:「夏荷,你去請太醫過來,秋菊,珠翠,你倆搭把手,把郡主挪到西偏殿安置,冬梅,你去灶上把娘娘的湯藥拿來。」

姜翎抿了抿嘴,沒有再說話。

有兩位太醫在,太后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雖說肯定治不好,但也死不了。

篤定太醫治不好,是因為太后明明中毒了,兩位太醫卻一無所覺,不是被收買了,就是他二人沒有診出中毒脈象。

連脈都沒診明白,何談治療?

死不了是因為,太后中的是一種慢性毒,目前毒性入體不深,還未到要人性命的程度。

先前觀察到太后的氣色時,姜翎便懷疑是不是中毒了,等摸了太后的脈象后,更是確定了這一點。

可惜她現在內力全無,僅憑把脈一時也摸不準太后中的到底是什麼毒,要怎樣解。

只能等她自身狀況稍微好一些后,再來這邊排查毒源,研究治療方案。

姜翎很自覺地把自己挪到太後腳邊,讓秋菊和珠翠搭手將她抱到西偏殿去。

西偏殿的佈局跟東偏殿差不多,只是帷帳屏風被褥枕頭什麼的,都是比較艷麗的顏色,不像太后寢殿裏那般暗沉。

姜翎被放置在柔軟的床榻上,頓時昏昏欲睡,她在睡過去之前叫住珠翠:「拿我的對牌,去浣衣局把月秀接回來……」

說完便直接睡了過去。

珠翠應了聲「是」,神情複雜地上前替姜翎掩好被角,又去旁東偏殿托春蘭安排人手暫為照管郡主一二,然後匆匆回到芙蕖院,用她荷包里的鑰匙打開一個木匣子,取出裏面的對牌后又給仔細鎖上,這才趁著天還沒黑,急匆匆前往浣衣局。

這個時節的浣衣局,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裏,用刺骨冰涼的冷水洗幾千人的衣物,只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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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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