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回家

顧雲舟不理會楚丹兒的焦急，抬頭看著滿天星空冷笑道，「如今我已經一無所有，也不願苟延殘喘，若是能用我自己做誘餌，引皇上入局，或許，還有勝算。」

「如今皇帝昏庸，民不聊生。天下間，多少人盼著能出一個明君。多少人盼著那位可以早早駕崩。我這麼多，只會有無數人為我喝彩，即便死，也是死得其所。」

「楚姑娘應該為我開心才是。」

開心？朋友要以身士卒，去路沒有歸路，她怎麼能開心的起來？

雖然他們只認識短短几日，但是她看的出來，他是個良善之人，若非年少的變故，若非那些仇恨，他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更不會，小小年紀，心如死灰，甚至說出，螳臂當車這種絕望的話。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一直覺得，事在人為，只要努力，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但是眼下，她突然不知道怎麼勸說她了。他說的話，他能理解。甚至捫心自問，若是顧家出事，她會苟延殘喘嗎？

答案是不會，既然她都做不到的事情，又為何，讓旁人去做？

沒有感同身受，便沒有權利，站在道義之上，去勸旁人是生是死。

「你已經決定好了嗎？」不知道過去多久，楚丹兒終於收起思緒，來到了她跟前。「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不必，也不用。」顧雲舟轉身離開。態度拒絕。楚丹兒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又覺得，再說什麼都是多餘。這時，突然從旁邊衝出一個人，侍衛以為是土匪，拔劍刺了過去。

等楚丹兒看清楚來人，想叫住侍衛，已經晚了。

「柳小姐……」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柳姑娘。柳姑娘倒在地上，似乎是知道要死了，突然笑了。柳姑娘也是個美人，即便不施粉黛，也遮掩不住她的風采。可是，因為上一輩的仇怨，她卻落得這個下場……

「雲舟哥哥……你能再陪柔兒說說話嗎？」

寂靜的夜空下。柳雲柔近乎祈求的聲音，讓顧雲舟停下了腳步，但是她並未回頭，就這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楚丹兒皺眉，想說什麼。柳雲柔卻笑了，「雲舟哥哥，你原諒柔兒了？如此就好，柔兒先去了，雲舟哥哥你放心，柔兒會在奈何橋邊等著你。你不來，柔兒定然不走。」

「今生虧欠，來生定然百倍相陪。」

柳雲柔盯著她的背影，貪婪的看著，彷彿要將這個背影永遠的印在腦子裡，就這麼，生生世世。

「柳小姐……」柳雲柔死了，柳家人得知此事，只有柳夫人哭了幾聲。其他人像是沒有這個人一般，一臉冷漠。楚丹兒為柳雲柔不值。卻也無能為力。

天亮時分，趙大人親自押送顧雲舟下山。楚丹兒不喜歡告別，所以走在最後，趙熙招陪著她，待眾人離去，開口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將顧雲舟藏起來。後來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楚丹兒知道，她的想法，肯定瞞不過他。所以，也沒想著陰謀。「我確實這麼想過，只是，顧雲舟一心求死，又豈是我勸說兩句，就能說通的。趙熙招，京都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多少人拚命想要擠進去，在裡面的人，卻傷的遍體鱗傷」

「放下一切，好不容易逃出來，最後卻沒有一個善終的。」

山林間，時不時有鳥兒飛過，嘰嘰喳喳，驚擾山間寧靜。兩人下山後。山子已經在下山等著了。

「趙公子該辦的事情已經辦完，如今也可以回京交差了。咱們後悔無期。」楚丹兒說完，轉身就要上馬車。趙熙招看著他決絕的背影，苦笑著上前，「你這是要過河拆橋？之前說好了要送你回家，自然是要言出必行的。」

「可是你……」頓了頓，楚丹兒皺眉，「趙熙招，你該不會，還有其他任務吧。」

趙熙招笑而不語。楚丹兒見狀，氣惱的上了馬車，再次啟程，馬車裡衙役不少。齊雲山的事情，雖然兩人誰都沒說什麼，但是此事到底在彼此心裡留下了陰影。

兩日後，馬車晃晃悠悠回到下樑村。村民認出他們山子。跑著回來給劉氏報信。

「荷花她娘，快點去村口吧。你們家山子回來了。還坐著馬車，看著就氣派，荷花她娘，你們家山子要是有出息了，可別忘了咱們這些鄉親啊。咱們可都是看著山子長大的。」

旁邊的人跟著附和，「是啊，山子從小看著就比一般孩子聰明，眼下，這不就有出息了。」

「有什麼出息啊，她就是去州郡讀書。」劉氏聽說山子回來，開心不已，顧不上與他們寒暄，拉著荷花去了村口，這時，馬車也到了村口，山子大老遠就瞧見了劉氏。

「娘，娘……」楚丹兒聞聲，掀開帘子，順著山子的視線看去，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劉氏也荷花。

馬車停下，劉氏抱住兩人，哭了好一會才好些，「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說，要中秋節才能回來嗎？」

「我們想娘了，就回來了。」楚丹兒笑著抱住劉氏的胳膊，「娘可想我們？」

「想想想。你們都是娘的命根子，娘能不想你們嗎？」劉氏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彷彿怎麼看都看不夠一般。楚丹兒任由劉氏折騰，後面還是荷花看不下去，跑上前，拉開了劉氏。

「娘，你趕緊放開我姐姐，你看你都將我姐姐的頭髮弄亂了。」荷花湊上前，「姐，趙大哥也跟著你們一塊回來了。趙大哥不是回京嗎？怎麼會在這裡？」

楚丹兒剛才太高興，都忘記趙熙招他們了，聞言，扭頭看去，「這幾日麻煩趙公子了，我們姐弟已經安全到家，趙公子……」

「楚姑娘，過河拆橋都沒見你這麼快的。我家主子送你回來，連口茶都沒得喝？」夜影提趙熙招打抱不平。

楚丹兒還在計較之前的事情，更何況，楚大不喜歡趙熙招，要是讓他知道此事，怕是又要訓斥他。

劉氏聞言，連忙說道，「這一次實在是麻煩趙公子了，你們跟我們回家吧，今天中午，在家裡吃了飯再走。」

夜影聞言，開心了，「少爺，咱們過去嗎？」

「不必，等下還有事要處理，現在就回縣城吧。」趙熙招與劉氏道別後，上了馬車。很快，夜影駕馬離開。荷花見狀，替趙熙招打抱不平，「姐，你為何對旁人都極好，唯獨對趙大哥這般不冷不熱。」

「剛才只要長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趙大哥其實是想與我們一塊回去的。因為你的不喜，不願，趙大哥這才改變主意的。姐，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

「荷花，這麼久不見，你想不想姐姐。」楚丹兒岔開話題。荷花性質單純，楚丹兒轉移話題，她也沒發現什麼，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回家后，劉氏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一家人坐在一塊，邊吃邊說州郡的事情，當然，山子與楚丹兒都是撿著能說的再說。那些驚心動魄，讓人擔心的事情，他們自然不會讓劉氏擔心。

「這次回來，能在家裡待幾日。」飯後，劉氏拉著楚丹兒，臉上的笑意，自從見到他們，就沒有消失過。

「五六日吧。娘，家裡最近有什麼事情嗎？我幫著你一塊做。」楚丹兒看了一眼四周，發現家裡的東西竟然比之前還少了不少，詫異詢問，「娘，咱們家那個陶瓷盆子呢，我記得你很喜歡，一直捨不得用，放在這裡擺著。」

「你還說，此物甚是好看，就是當個擺件，也是好的。」

荷花聞言，氣鼓鼓說道，「還能去哪裡，自然是被奶奶拿去了。大姐你不知道，自從你走了之後，奶奶就隔三差五的來家裡要東西，爹爹不在家，娘親又說不出不給。」

「他們瞧著能要出來，可不天天過來。若不是我實在看不下去與奶奶他們吵了一架，如今，咱們家的東西，怕是更少。」

劉氏尷尬的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奶奶……」

「娘，這還不是大事嗎？爹爹一日才賺多少銀子？姐姐為了賺錢，都去了州府。許久才能回來一次。娘，咱們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憑什麼要送給旁人？」

「娘，你能不能，下次別這麼好說話了。奶奶他們就是看你好說話，所以才欺負你的。」

劉氏尷尬一笑，「我……我下次注意。」

荷花還要說什麼，楚丹兒扯扯她的袖子，「好了，娘都這麼說了，荷花你日後盯著些就是了，再說，之前可是你說，要護著這個家的，眼下怎麼又成了旁人的不是了？」

「那也要娘讓我護著啊，我說的話，娘又不聽。」荷花委屈。

下午，楚丹兒在家裡陪著劉氏。第二天，楚丹兒便陪著楚大去了鎮上。麵館老闆瞧見她跟著，笑著說道，「等下大丫頭來我們家吃完飯吧。要不是你那個方子，我們家的生意可不會這麼好」

「多謝劉老闆了，不過中午我還要去趟衙門。」

剛剛，衙門有人過來，說最近鎮上鬧出了命案，知道她回來，想請他過去幫幫忙。她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是衙役說，後山那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她懷疑是鐵礦，所以想過去看看。

「你說的該不會是王師爺離奇失蹤案吧。」

王師爺？楚丹兒不解。「不是。是隔壁村子的一樁命案。王師爺什麼時候失蹤的，為何我從未聽說過此事。」

劉老闆見他感興趣，扭頭看了一眼四周，確定么有人盯著后，小聲說道，「王師爺都失蹤好幾日了，但是衙門一直瞞著不說，也不知道縣令是怎麼想的。這麼幾日不見人，肯定出事了。」

楚丹兒與王師爺共事過，是個精明之人，王師爺出事，縣令還不讓人找此事，確實古怪。

不過，「縣衙不讓聲張，劉老闆是怎麼知道的？」

「我自然是有我的門路。」劉老闆笑笑，「那那日你有空了，一定要來。我家娘子，一直說著要感謝你呢。」

「改日有時間一定過去。」

劉老闆離開后，楚大冷哼一聲，「一回來就折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嫌你命大嗎？旁人都不敢管的事情，你是什麼身份，你就去管。我告訴你，小心惹禍上身，害了咱們家的人。」

「爹你放心，我會小心謹慎的。而且我只是過去看看，並不做什麼。至於王師爺的事情，與我無關，官府也未說此事，我不會插手的。」

聞言，楚大的臉色才好轉一些，「知道就好。」

「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若是有時間，就在家裡陪著你娘。別整日瞎跑。」

中午十分，楚丹兒幫著楚大看肉攤，等他吃完飯，再去衙門。王家村前兩日死了一個獵戶，據說這個獵戶常年進山，從未出過事情，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何，突然就死了。

原本以為，是被野獸咬死的，本來都要下葬了。縣衙的仵作是這個村子的，他正好經過，瞧出不對勁，才報了官。

楚丹兒與衙役過來時，獵戶的娘子正在收拾東西，見他們過來，趕緊將人請進來。

「官差大哥，你們可算來了，求求你們了，一定要找到殺害我夫君的兇手。」

「王家娘子放心，這是官府的職責，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王家娘子與衙役寒暄之後，楚丹兒詢問起獵戶這幾日的事情。

「他沒什麼異常，每日上山打獵，打了東西，去鎮上賣了，換些米錢。我們家的日子，雖然不是太好，卻也夠一家溫飽。原本我不想讓他日日進山的，可是相公說，趁著大雪封山前，多存些銀子，這樣冬日我們的日子也不會太難熬。」

「可是沒想到，他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王家娘子說話間，無意間撞到了旁邊的舊衣服，衣服掉在地上，再次拿起，地上黑了一片。

楚丹兒見狀，猛地站起身，跑上前，蹲下身子，仔細檢查之後詢問，「你可知道衣服上的髒東西，是從哪裡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