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約會

有個約會

宏利外匯的午休時間是十二點到一點。史棣文一向是在十二點整去吃飯,像是一到十二點整屁股底下就長刺似的。所以,付荷把她的吃飯時間推遲到了十二點半。

付荷在公司里的朋友叫姜絢麗,是培訓部的一個講師助理,小付荷兩歲。

說到學歷,姜絢麗不比誰差,一手碩士文憑,另一手講師執照,但她一直滿足於講師助理的位置。她說學習和考試只是她的愛好,不為升職加薪,因為加薪雖然好,但升職會讓她壓力山大,而女人不適合壓力山大。

姜絢麗來市場部找付荷吃飯:「走啊。」

付荷看了看時間,才十二點五分:「我還得再忙……二十五分鐘。」

「我等你。」姜絢麗找了個小會客室,追劇。

宏利位於大廈的二十三樓,餐廳在地下三樓。等付荷和姜絢麗有說有笑地到了餐廳時,迎面是史棣文和兩個女人走出來,其有說有笑的程度甩了付荷和姜絢麗好幾條街。

「才來?」史棣文問道。

這種問話,本來就是象徵性的問話。

付荷一點頭,完事兒。

無奈,姜絢麗多嘴:「等付荷來著!她口口聲聲說忙,結果呢,坐那兒玩了半個小時的消消樂!餓死我了!」

「餓死還那麼多話。」付荷拽走姜絢麗。

姜絢麗回了一下頭,對付荷竊竊私語:「知道那倆女的是誰嗎?七樓那家審計的,人稱『撞衫姐妹花』。要我看,這是連男人都撞了……」

「你這麼會看?」付荷也回了一下頭。

趕上史棣文回頭。

二人四目相對,也不知道是誰抓包了誰。

餐廳的油煙味讓付荷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最後,她買了個三明治,便對姜絢麗及其滷肉飯告辭,告辭了。

晚上,康芸拎了烏雞湯到付荷家看女兒,更是看孫子:「收拾收拾,回家住吧。」

付荷捏著鼻子將一碗烏雞湯一飲而盡:「這兒就是我家。」

緊接著,她衝進廁所,吐了個昏天黑地。

康芸跟進廁所,拍著付荷的後背:「反應這麼大?也好,反應大說明孩子扎得牢。」

果不其然,康芸和付有餘認可了付荷做單身媽媽的選擇,甚至都不用她費一費口舌。

翌日。

付荷帶了全套的化妝品去公司。她中午約了客戶,總不好素麵朝天。不用瞿部長廢話,她也知道身為市場部的一員,客戶不是約等於上帝,是等於上帝。

十一點,付荷和史棣文又在洗手間外的走廊偶遇了。

四下無人。

史棣文又擋住了付荷的去路:「你來那個啊?跑廁所跑這麼勤。」

付荷若有所思:「彼此彼此。那個廣告是怎麼說的來著?尿頻,尿痛,尿不盡,你也是時候掛個男科了。」

等付荷從洗手間出來,也就是從素麵朝天到整「妝」待發,史棣文還在走廊晃晃悠悠。

終於,他問了她一個早就該問的問題:「付荷,你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麼事兒?」付荷溜之大吉。

付荷的工作性質,也就是市場部的工作性質一言概之的話,那就是歡迎大家掏錢出來炒外匯。當然了,也叫鼓勵投資,引領致富。但搞不好就是鼓勵一而再,再而三地投資,最後,只是引領了宏利致富。沒辦法,人性就是這樣,賠了想撈回來,撈回來了想賺,賺了想賺得更多,有時候,別說鼓勵了,攔都攔不住。

就事論事,外匯保證金交易是一項當之無愧的高風險投資。

而在高風險投資中,資本、經驗和判斷力通通沒有心態來得重要。這也是為什麼史棣文能在交易部一枝獨秀。

說到他的心態,於公他從不冒進,從不。

於私,他多年來僅限於用客戶的錢為客戶賺錢,至於他自己的錢,一向是安安穩穩地存在銀行里。在這個人人把買理財產品當買菜的年代,他卻選擇吃利息,哪怕是所謂保本的理財產品,他卻說保本和結婚誓言沒什麼兩樣。

至於結婚誓言?那當然是聽聽就算了。

這一天,付荷約的客戶叫毛睿,年僅二十一歲,大三,在二十八歲的付荷眼中,他就是個小屁孩兒。當然了,在毛睿眼中,付荷就是個(老)阿姨,加不加這個老字,看他心情。

一年前,他對宏利外匯自投羅網,穿著破洞牛仔褲,染著紅髮,推開市場部的大門口出狂言:「有沒有會喘氣兒的?」

當時,付荷距離瞿部長最近,被瞿部長一扒拉:「你去。」

令人跌破眼鏡的是,第二天,毛睿就來開了戶,八萬美金咣當就砸了進來。論金額,八萬美金不算什麼。關鍵是整個市場部都走了眼——這小混混居然是個富二代。

一年後的毛睿,牛仔褲上的破洞更大了,頭髮從紅色到紫色,唯一不變的是他一直叫付荷「親愛的」,因為他說他記不住別人的名字。付荷曾不服,說我的名字多好記啊,你就記負荷,超負荷。

結果沒兩天,他胸有成竹地叫了她「重擔」。

二人約在了一家高檔的素菜館。

有多高檔?大概就是一頓飯的錢能吃兩頭豬。

毛睿欻欻地翻著菜單,對服務生說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就是二十一歲的富二代,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缺一,都會(禮貌性地)讓女士點菜。而付荷一向不喜歡在點菜上費腦筋。

「你歐錦賽場場不落,不代表做歐元不會賠。」付荷知道毛睿最近又又……又賠了不少。

客戶大致是分為兩類,一類是把錢交給交易部,另一類是開了戶,自己的錢自己炒。毛睿是後者。宏利外匯只從他的每一筆交易中賺個手續費。

「管它呢。」毛睿坐沒坐相地往後一靠:「你呢?最近業績好不好?」

「馬馬虎虎。」

「那我再介紹客戶給你。」

一年來,毛睿給付荷介紹的客戶一隻手是數不過來的,他把他爸手底下的人帶過來,誰不得賣他個面子?但人家都做了上述的第一類客戶,賺多賺少的至少都沒賠本。不像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像是跟錢過不去似的。

仗著「姜還是老的辣」,付荷能看出毛睿心情不好。

也可以說,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約她吃飯。

付荷也能看出為什麼,無非是他覺得他身邊沒有真朋友,覺得大家喜歡他的錢勝過喜歡他。

至於他的煩惱,在付荷認為就是自尋煩惱。大家喜歡他的錢怎麼了?這世界上誰喜歡誰,不都是這樣嗎?喜歡臉,喜歡身材,喜歡善解人意或者博學多才,哪怕是喜歡聲音或者手,不都是喜歡對方的其中一部分嗎?

錢也是一個人的一部分。

像她,她就不會自尋煩惱,她喜歡史棣文,就是喜歡史棣文的精子……

豆腐被做出了炸雞的味道,付荷若無其事地掩了掩鼻子:「你多吃一點,我減肥。」

毛睿一抬眼:「親愛的,你懷孕了?」

付荷一愣。

沒想到啊沒想到,截止到今天,她在宏利瞞過了一票包括史棣文在內的老狐狸,卻沒瞞過毛睿一個小屁孩兒,被他一語道破?

她嘖了毛睿一下:「都說了減肥。」

這頓飯由付荷買單,和以往的每頓飯一樣。畢竟,請客戶吃飯也算是付荷工作的一部分。最初,毛睿會和付荷搶著買單,屢屢搶不過,也就不搶了,但他絕不會為了替付荷省錢就選二流的餐廳,或者少點幾個菜。

當晚,付荷八點才下班,拖后了整整兩個小時。

但還是偶遇了史棣文。

等電梯時,不等史棣文狗嘴吐不出象牙,姜絢麗又從天而降。

等上了電梯,付荷將姜絢麗讓到中間的位置:「從沒見過你加班。」

姜絢麗說了等於沒說:「這不就見過嘍?」

電梯中沒有第四個人。史棣文和姜絢麗的身高都跟電線杆子似的,把穿著平底鞋的付荷對比得像是來自小人國。付荷默默踮了一下腳尖。

姜絢麗問史棣文:「你也加班啊?」

史棣文對答如流:「不算。有個約會,時間還早,在公司消磨消磨。」

付荷眼觀鼻,鼻觀心,覺得史棣文給「約會」二字加了個重音。

出了大廈,付荷和姜絢麗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至於史棣文,他如果直接回家,會和付荷同一個方向。

但鑒於他有約會,便尾隨了姜絢麗。是的,尾隨,並不是肩並肩。綜合姜絢麗一反常態的加班、在電梯里對史棣文的沒話找話,以及史棣文對姜絢麗不打自招的尾隨,付荷得出了一個結論:史棣文所說的約會,十有八九是和姜絢麗。

付荷也沒有直接回家。

她去了書店,挑了本孕期指南。

不知道挑哪本好時,有一對小夫妻在她對面撒狗糧。

男的對著一本封面上的大肚子大驚小怪:「你的肚子也會變這麼大嗎?」

女的嘟嘟嘴:「嗯吶,到時候一定超辛苦的!」

男的當即一個么么噠:「我真的超想超想為你分擔!」

付荷又想吐了……

她從那男的手裡抽過那一本,結賬去。

這是一本有愛的孕期指南,類似於開過光。

當晚,付荷做了個夢,夢到史棣文在電梯里像拍皮球一樣拍她的腦袋。懷孕導致的尿頻讓她一晚上跑了五六趟廁所,但夢一直是這個夢。所以在夢裡,史棣文斷斷續續拍了她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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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也太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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