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將至

長夜將至

在阿逾陀,迦勒底的御主曾經歷了婆羅多最長的白晝。那時,盎伽王帶領着整個婆羅多的勇士同仇敵愾對抗外敵,將楞伽的羅剎從聖城驅逐。

而今,那個曾將婆羅多從因陀羅耆特的威脅中解救出來的羅摩帶着他的大軍再一次兵臨城下……卻並非是為了解放這座聖城。

今日正是婆羅多白晝最短的一天。

彷彿是想讓疲憊不堪的將士在多睡一會,已是黎明時分,本應普照大地的太陽卻遲遲沒有升起。

身着素衣的太陽之子依舊捧著一罐河水,在薩拉尤河畔詠唱着對蘇利耶的禮讚。只是這一次,蘇利耶並沒有回應。

這一戰決的不僅僅是勝負,也是生死。

而等待着自己兒子的將是怎樣的命運,蘇利耶心知肚明。

「父神……現在是您升起的時候了。世間萬物都在等著您。」

冰冷的湖面依舊黯淡無光,靜靜向前流淌。就像奔流不息的河水不會因為一兩塊巨石而停止流淌,時間也不會因為這位父親的執念而停止流動。

「您曾應允過,讓我直面眼前的考驗。這亦是考驗的一部分。現在,請允許這個世界考驗我的能力吧。我懇求您,父神……現身接受我的供奉吧。」

蘇利耶的手緊緊扣在了戰車的護欄上。他的兒子每天都會來到河邊和自己見面,就像太陽每天都會升起……不論戰事多麼激烈,只要他的兒子還活着,就一定會來見他。

「父親……至少讓我再見見你。」

大戰將至,太陽之子最後留戀地望了一眼河流與天空的邊界。

他必須離開這,然後……回到戰場去。

蘇利耶握著韁繩,在河岸的另一頭一言不發。即便他能讓太陽戰車的車輪停止轉動,也無法阻擋命運的車輪繼續向前。

他們父子都清楚,這或許會是最後一面。

即便是光芒萬丈的太陽也終會燃盡。群星璀璨,終將歸於虛空……他的兒子已經死而復生兩次……同樣的奇迹不會發生三次。就算有,他也不忍再讓兒子繼續承受禁術的折磨,在一次又一次的鮮血儀式中面目全非……

就這樣吧……熊熊燃燒,讓所有人都看見你的光輝……讓世人永遠記住你英勇奮戰的模樣。

然後……回到父親的光輝之中。

遲來的日出,最終還是在太陽的讚歌中降臨在河畔上。初晨的暖陽如同父親慈愛的目光映上了太陽之子的面龐。

「孩子,願你戰無不勝。」

願你……戰勝命運。

隨着天空漸漸轉亮,阿逾陀的陰影正向坍塌的危牆收攏。戰火即將點燃,連夜戰鬥,不眠不休的士兵尚未得到喘息,就不得不拖着疲憊的身體重操兵戈。俱盧的第三位統帥盎伽王即將駛向戰場,然而難敵卻緊抱着他,久久也不肯放手。

所有人都知道,盎伽王會是俱盧的最後一位統帥,此戰最後的希望。

但對於難敵而言,那不僅僅是一場戰爭的勝利。

那是他唯一的太陽。

「羅泰耶……我等你回來。」

沒有勝利的宣言,也沒有初來阿逾陀時的意氣風發……高傲的俱盧之子不斷撫摸著那頭火焰般的紅髮,就像一個迷失在冬夜中的人想要護住唯一的火源。

「那些子虛烏有的預言,我曾為你打破一次,現在,我會為你去打破第二次。」

盎伽王拍了拍友人的肩膀,從容地走向了燃燒的戰車。德羅納之子靜默地望着友人遠去的背影,他甚至沒有勇氣上前去道別,只能祈禱著,他的友人能夠信守諾言……

不論回應他的是真神還是邪神,哪怕是魔鬼……

只要讓迦爾納活着回來……

踏着黑炎的戰馬發出高亢的吼聲,駛向了危牆下的陰影。在那裏,一個皎潔的身影好似暗夜中的新月。

「迦爾納,你來了。」

「做個了結吧,阿周那。」

當赤色的炎槍在盎伽王手中成型,漆黑的眼眸里也燃起了甘狄拔的火光,緊接着,幽藍的火苗便與槍兵黑紅的身影重疊。

他千里眼已經預見過無數次迦爾納的炎槍貫穿自己心臟的情景,也預見了迦爾納的無數次死亡,但就像是在戲弄閻魔一般,兩人始終游移在生死的邊緣,卻都能在最後一刻避開致死的一擊……

這場不可能存在於史詩的對決……阿周那已經等了兩世。

第一次,命運奪走了他們公平決鬥的可能。

第二次,狂王將那場屬於他們的決鬥變成了一場卑鄙的偷襲。

他已經等了太久……

時間不多了。

兩人對此都已心知肚明。

但兩位勢均力敵的宿敵眼裏卻只有此時此刻的勝負,早已沒了對於生死與未來的顧慮。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人們感嘆著朝菌與蟪蛄的轉瞬即逝,羨慕冥靈與大椿的長久,卻不知,有人跨越了千年,只為追尋那曇花一現的重逢。

即便早已看見了結局……即便那朵開在生死邊界的曼珠沙華終將凋謝……他也想再看一眼。

他看見金蘇迦樹凋零的花瓣。

他看見在血雨中展翅翱翔的金烏。

他看見墜落的火羽在漆黑的大地上鋪成紅毯。

「阿周那,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嗎!?因陀羅耆特會躲在雲層里,而你從來不會躲着我!你明知我的槍尖隨時可能取你性命,卻仍舊選擇正面迎敵!」

「我的箭也隨時可以射穿你的喉嚨!!!該感到恐懼的人是你!」

他們已經交手過太多次,對於彼此的習慣和弱點太過熟悉,以至於任何策略最終都會變為野蠻而粗暴的角力……以往不論是多麼激烈的戰鬥,阿周那都能冷靜而理性地分析戰局,做出判斷,但唯獨在和迦爾納作戰時,他彷彿變成了一頭脫韁的野獸,好鬥,嗜血,單純地渴望着勝利。

當炎槍的餘溫掃過他的喉嚨,他臉上全無對於死亡的恐懼,唯有難以抑制的笑意。甘狄拔的弦響如同雷鳴在天際間回蕩,幽藍的箭雨瞬間遍佈天空,迎上了海嘯般的熱浪。鋪天蓋地的箭陣如同一團黑雲壓向升騰的火牆,破碎的火花就像從海濤中竄出的飛魚襲向了呼風喚雨的天帝之子。

阿周那從容地快速射擊,輕而易舉地粉碎了噴涌的流焰,然而那些火球竟再一次分裂,如同被杜爾加不斷射殺的血種……所幸無數次分裂后濺落在白色戰袍上的只剩下微小的火星——只不過那些火星並非普通的火焰,而是毒辣的黑火。

阿周那果斷扯下了被點燃的披風,而赤浪背後的槍兵已經乘着燎原之火迎面撲來,燃燒的槍尖勾動地火,如同一條亂舞的炎龍,阿周那試圖以Gandharvastra拉開距離時,那隻封魔的左眼竟早已鎖住了他的寶具……

炎□□出的瞬間,一道落雷從天而降,燃燒的游龍被攔腰截斷,如同被天雷杵擊殺的弗栗多……然而蛇的生命相當頑強,即便是被攔腰斬斷,也不會立刻死去。隨着一聲轟鳴,被折斷的槍尖炸裂開來,如同一輪新生的太陽……焦熱的余火撲向了左手開弓者,將他推向了斷牆。

城牆上的碎岩並沒有刺穿他的胸膛,但除了後背上的刺痛與冰涼,阿周那能感覺到一股暗火正在自己的胸腔內燃燒,彷彿要點燃他的血肉,熔化他的筋骨。

「咳啊……」

他已經顧不得被染污的戰衣與臉上的塵埃,本能地從滿是碎屑的斷牆中撿起了甘狄拔……紅髮的槍兵已經重塑了手中的炎槍,從容不迫地朝着廢墟走來。漆黑的戰袍上,赤色的火紋如同升騰的日冕……紅得讓人近乎看不見他腳下的血滴。

迦爾納面無表情地折斷了身上的雷失,正是這些東西讓他的炎槍慢了一步,而他僵硬的動作則說明麻痹效果仍未結束。

雷霆在遍地的箭支間劈啪作響,箭支上的魔力並沒有因為被槍兵擊飛而徹底消散,,只要天上的雷雲成型,一張落雷織成的天牢便會困住墮天的神子……

然而高傲的金烏又豈會落入牢籠?

「你已經布好了雷陣,等着我上鈎,對吧,阿周那。」

陽炎包圍了他的身體,燃燒的金烏騰空而起,直衝雲霄,就像滿腔怒火,殺向天庭的水持……

這才是迦爾納……

這才是……與平日那個聖人截然不同,唯有自己才見過的迦爾納。

「你瘋了,迦爾納。」

更可笑的是……自己竟也陷入了同樣的瘋狂。

蒼穹被末世般的火焰吞沒,震耳欲聾的轟鳴如同天塌地陷,雷雲化作滾燙的浪濤,撲向聖城的危牆,就像一顆即將枯竭,卻璀璨不減的紅巨星吞噬地球。

馬修艱難地撐起白壁之城,儘可能覆蓋整個阿逾陀,血色的天空中,早已不見兄弟二人的身影。

天火與雷霆在血海中交織,如同兩條糾纏不休的游龍,濃煙與熱浪讓迦勒底的御主如同置身於焦熱地獄,她無法想像白壁之城外的活物此刻是何等慘狀……

雷霆的悶響與火山噴發般的炸裂聲從城外傳來,隨着一聲裂空的巨響,包裹着濃煙的雷雲向四面八方散開,久違的陽光再一次打在了阿逾陀的城牆上……

迦勒底的御主不敢相信自己還能再次睜開眼睛。

天空中已經連點雲片也不剩,在那場陽炎的風暴下,護城河內的血水瞬間蒸發,滿目瘡痍的戰場化作一片平坦的焦土,戰象的屍體,戰士的斷肢,戰車的殘骸隨着那場風暴煙消雲散。

若不是坍塌的城牆和城中孩子的哭聲,她甚至會懷疑這裏是否曾經發生過一場戰爭。

「Archer!」

射手潔白的戰袍已經徹底染成了鮮血與硝煙的顏色,開弓的手指血肉模糊。他擦去了黏連在眼角的血滴,不顧筋骨發出的悲鳴,一步一步邁向空曠的戰場。

塵埃散去,艷陽高照的晴空之下,只剩被抹平的大地,任何風吹草動都無處隱藏。然而……阿周那卻不見宿敵的身影。

哪怕是屍體……

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剛才的寶具已經燃盡了迦爾納的生命,可敏銳的直覺卻告訴他威脅並未解除,他依舊能感覺到胸腔內躁動的心跳,以及死亡近在咫尺的窒息……

那傢伙會在哪……

難不成還能回到太陽——

想到這裏,阿周那隻覺背脊一陣惡寒,他眯起眼睛,下意識朝着太陽的方向拉開了甘狄拔,在那耀眼的日輪中心,果然有一個黑斑……

他不會隱藏在暗處……自己的盲點,正是這最為閃耀的方向!除了太陽之子,沒人能夠用眼睛直視蘇利耶的光輝……

才剛意識到這點,一道死光便從太陽的方向貫穿了射手的胸膛,離弦的雷失也飛向了高懸的金烏……鮮紅的血滴噴涌而出,就像火鳳的落羽……

但太陽之子並未停下……

就像太陽的光芒不會因為烏雲而停止閃耀。

在無數個可能中……阿周那看見了……迦爾納手中的炎□□穿了自己的心臟。

和預見的一樣,燃燒的槍尖已經離他越來越近,阿周那的寶具被完全封鎖,已經無法再拉開距離……耀眼的光輝讓他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所有射向太陽的箭支都再也無法阻擋這粉碎命運的一槍——

然而就在此刻……籠罩在槍兵背後的光芒忽然消失了。

整個世界就像是失去了太陽,在轉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燃燒的炎槍停在了他的胸口,附着在槍上的業火也漸漸隨着黑暗降臨漸漸消散……就像被抽去薪柴的火堆。

「沒想到這就結束了啊,阿周那……」

終究……還是輸給了時間嗎?

當炫目的光芒消失,阿周那終於看見了黑色的戰袍下那具面目全非的身軀……

赤色的裂紋就像是這具身體曾經被縫合的痕迹,隨着身體崩壞迅速蔓延全身。火焰從裂口中湧出,那些裂口越來越大,覆蓋了死灰般的皮膚,如同一個投身火祭的殉道者,他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迦……迦爾納……?!」

射手收起了弓箭,想要抓住那即將熄滅的餘燼,指間碰到的卻只有微弱的星火。

「不對……白晝應該還沒有結束才對……!」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燃灰,像是想要確認自己看到的不過是個幻象……

直到他看見了投影在大地上的陰影……

「這不可能……」

那個遮蔽太陽的巨影……是蛇王舍沙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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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迦爾納:一天……終究還是太短了……

阿周那:一個特異點,終究還是太短了……

奎師那:一生,終究還是太短了……

阿周那(alter):一個由伽,終究還是太短了……

阿強(五秒真男人):我有一句……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沒沙雕用的科普:葵花妙見遮陽

俱盧之戰葵花確實創造過一次太陽下山的假象,是在打勝車的那次。雖然圍殺激昂的是德羅納,但勝車截斷堅戰的援軍確實也是激昂之死的重要原因。激昂死後,娜娜偏要作死發誓說今天我不給我兒子報仇殺死勝車,我就直播原地去世,這把葵花急得不行。當時德羅納那邊里三層外三層把勝車護著,都知道娜娜立了flag,等著拖足時間看娜娜直播原地去世,結果都快晚上了葵花急,就用妙見表演了一個日全食,讓俱盧方以為時間已經拖夠了,一下子掉以輕心,信度王勝車也嘚瑟了,要跑出陣圍觀娜娜直播,後來發生的事情大家應該就知道了,《阿周那千里送人頭》……總之,這件事也是葵花為了救娜娜什麼也做得出來的一個例子,他之前承諾說不在戰場上用妙見,但遮個太陽不當武器總行吧……至於特異點他沒妙見,用蛇王其實也差不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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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GO]特異點:俱盧—神權沒落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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