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南下

賈琛開始計算南下金陵的人手。

此次南下送靈，除了賈珍、賈蓉的棺木，還有原主的妻子姜氏也需歸葬祖墳，正好一併送去。

原主已逝的事情，世上只有賈琛一人心裡有數。沒有屍身，他也不能替原主舉辦葬禮。或許，他可以在姜氏的墳墓旁邊悄悄立個衣冠冢，希望他們夫妻在地下得以團聚。

誰也不知死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運行規則，身為無能為力的活人，他只能秉持一份真心，祝願逝去的人能同樣獲得幸福。

南下送葬的隊伍里，賈琛是當然的領頭人，尤氏、秦可卿作為賈珍和賈蓉的未亡人也必須同去。

都總管來升負責統管路上大小事宜，車馬房的牛管事負責出行的車船轎馬和搬抬扛運工作。族侄里，他打算挑賈芸一路協助他，船隊里還需配置一個船上小廚房，正好讓賈芸負責管理。

賈琛身邊能用的人不多，他決定帶沈汀夫婦和楊慶兄弟隨行。

楊慶這段時間和來升、章義等人交往頗多，為人處事和業務能力都有明顯進步，可他老實本分的性格也難大改。世忠倒是靈活機變，偏忠心上頭又差了許多。

此次出行事關重大，他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暫時停止蒸餾酒事業，把綜合能力出眾的沈汀調到身邊來幫忙。

寧國府里主子們全都走了，賈琛安排了楊媽媽夫妻和賬房總管章義負責看家。

尤老娘帶著兩個女兒繼續住在寧國府。她最近和賈璉接上了頭，兩邊的聯繫相當熱絡。賈璉也極會來事，隔三差五便過來拜訪，小恩小惠不斷，哄的尤老娘直管他叫「我的兒」。兩人親如母子，尤三姐的未來恐怕已經沒有懸念了。

遠行在即，賈琛去榮國府看望惜春。

剛穿過榮禧堂后角門，賈琛迎面遇見王熙鳳帶著一群丫頭、媳婦、婆子，浩浩蕩蕩而來。避無可避之下，他只得停步。

看到來勢洶洶的王熙鳳，他心裡不禁升起一股心虛的感覺。賈璉欲求尤三姐為妾，對眼前這個心高氣傲的女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傷害。而他的行為，無論怎麼看，都是在幫助賈璉納妾。

王熙鳳走到賈琛近前停下，一雙丹鳳三角眼中精光四射，眼神凌厲如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琛二爺，好一個琛二爺！」

「璉二嫂子好！」

王熙鳳冷笑道：「托你的福，我好的不得了呢！聽說，你幫你璉二哥做了個大媒。真巧！我正想給你哥哥找個好人兒伺候。我無能，嫁進來五六年也沒生下個兒子，沒早早想著給你哥哥納妾，才勞你操心。啊！請問琛二爺，那是哪家的好姑娘啊？那姑娘名聲清白嗎？性子恭順嗎？行事規矩嗎？」

面對咄咄逼人的王熙鳳，賈琛無言以對。他無法解釋此事其中的種種原由因果，只能道歉：「小弟知錯，請嫂子恕罪！小弟即將南下，以後再也不幫璉二哥瞎出主意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馬上要走人了，再不多管閑事。

王熙鳳「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賈琛目送鳳姐遠去。

他會做到自己的承諾，不再插手尤氏姐妹的事。

幸好，這次鳳姐的目光會聚集在賈璉和尤三姐身上。尤三姐的潑辣勁兒不輸王熙鳳，她可不是好惹的，應該不至於像尤二姐一樣輕易把命賠進去。

他是沒機會看兩方之間的精彩交鋒了，尤氏也正好借金陵之行避一避風頭。希望等到他們回京的時候，此事已經落下帷幕才好。

***

在三春同居的小院里，惜春一臉希冀又略帶猶豫的問賈琛：「二哥，這一趟去金陵，你能不能帶上我？」

這倒是奇了，惜春要路遠迢迢的為賈珍賈蓉送靈嗎？

賈琛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小丫頭打的什麼鬼主意？你是想去江南玩吧？」

惜春被揭破了心思也不怕，「確實如此。不過，我也知道此行是白事，我跟著去玩不大合適。」

「不但不合適，老祖宗也不會放你出門的。」

賈琛不方便帶惜春同去，是因為他要藉此行給秦可卿安排金蟬脫殼之計，隨行人員多了不利於他暗中行事。

「可是，二哥這一走，三四個月不能回來。大嫂和侄媳婦也不在，我在這裡日復一日，無趣的很呢！」惜春很委屈，一雙大眼睛里滿是懇求。

「裝可憐也沒用，我不上當。」

賈琛嘴上說的硬氣，可看見惜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又開始心疼。

他想了一下，就對惜春說道：「我可以同意帶上你，但是有兩個條件。第一個，老祖宗那裡你自己去求，她不同意，你就要乖乖放棄。第二條，你去請林妹妹同行。你們兩個不去金陵，只去揚州林府玩一個月，然後咱們就一起回京。如何？」

賈母是惜春出行的最大障礙，惜春一個人大約是搞不定的，於是賈琛給她找來黛玉做幫手。成或不成，全看兩位小姑娘的撒嬌本領高不高明了。

如果此行能把黛玉順便帶回揚州，讓林氏父女相聚一個月，想必林如海定然十分高興。

賈琛拜林如海為義父的事不成了，他感到非常遺憾，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稍微報答一下林家往日的照顧。

「哥哥你太好了！林姐姐肯定願意回家去的。原本我一個人肯定說不動老祖宗，加上林姐姐，這勝算就大多了。你走吧！我要馬上去找林姐姐商量大計。」

賈琛被惜春無情的趕了出來，摸摸鼻子，轉頭去找可卿商議南下之事。

他們的事需要雙方配合的地方多，得提前商議套好了招數才行。

***

出行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二。

黃曆上說，宜:出行、祭祀、祈福、齋醮、安葬、移徙、入宅、動土、上樑。

賈琛領著一行人，開啟南下行程。

租賃的三艘大船里，賈琛撥了其中最大的一艘作為靈船，另兩艘分別由主子和奴才們居住。

主子們的船上，住了賈琛、賈芸、尤氏、可卿，還有後面加入的惜春和黛玉。

船上地方局促，賈琛和秦可卿不便往來，只能借著互送東西時傳遞小紙條互通信息。根據賈琛的指示，秦可卿自離京之初，便慢慢得了「病」。瑞珠寶珠日日熬藥，葯香飄飄，隨行人員漸漸都知道了蓉大奶奶憂思成疾的事。

自秦可卿生病，賈琛就以黛玉體弱、惜春年小為由，禁止她們靠近病人，唯有尤氏會時常去探病。可秦可卿待她並不熱絡，說不上幾句話就哭哭啼啼，任憑尤氏說了多少勸慰之語，一樣充耳不聞。漸漸地，尤氏便不願上門了，轉而去找惜春、黛玉兩個，一起打發船上的無聊時光。

每到大型市鎮碼頭，賈琛會命靈船停泊在僻靜之地，另外兩艘普通船隻卸下素燈孝布等白事用品之後靠岸休息。

來升和賈芸負責帶人上岸置辦各種日常所需，而賈琛則會帶著惜春、黛玉，大家換上普通衣裳上岸遊玩。

這個時代女子出門的機會難得，遠遊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看看當地風土人情，品一品美食，購置一些地方特產，哪怕因著守孝，大家只能吃素宴，惜春心裡依舊喜滋滋。不枉她費盡口舌一連求了老祖宗好幾日，實在是不虛此行。

賈琛自己喜歡旅遊，也不禁止奴僕們上岸遊玩。就連心存諸多顧忌、不願下船的尤氏，他也樂意邀請她一起上岸散一散心。尤氏勢必要終老寧國府，他們叔嫂同住一府的日子還長著呢！何不乘著這個機會，主動把關係搞好了，大家相處愉快，對彼此都有益。

尤氏到底經不住惜春、黛玉三番五次的相請，又看是家主領著女眷們出門，規矩和安全都無虞，便常常跟著他們一起去玩。漸漸地，她也想開了。她的人生已經沒有指望了，何必還要拘束自己？旅途風光好，能玩就玩，得樂且樂吧！

秦可卿是病人，自然不好和他們一起去遊玩，不過她也有上岸的機會。賈琛時常會雇了轎馬，帶著她至當地的名醫處「求醫問葯」，一行人一去一整日也是常有的。可惜秦可卿看了無數大夫，日日喝葯，病情卻並無多少起色。進入淮安地界后，她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已經發展到了纏綿病榻的程度。船上眾人私下談起她的病情，不免起了悲觀的言論。

船隊走的不快，直到六月初十，方抵達揚州。

林家早就接到賈琛來信，提前派了人在碼頭迎接黛玉和惜春。

惜春年小，又是女兒身，她此時去林家做客，大家都可以不理論規矩。但賈琛是送靈之人，他是喪主，規矩上卻不好在此時登林府的門。

林如海親自趕到碼頭致祭。死者為大，他雖是長輩，也要給亡者上一炷香。

自賈琛去年九月進京至今，兩人已經有九個多月沒見了。

林如海本就是瘦弱之人，不想如今越發瘦成一把骨頭。賈琛極為擔心他的身體安康，不過林如海卻堅稱自己一切安好，他只能把擔心壓到心底。

林如海見到女兒特別高興，他非常熱情的邀請賈琛一行返航北上時，一定要在揚州多停留幾日，大家好好聚聚再回京不遲。

至於孝期什麼的，寧國府眾人都已經出了三個月的熱孝期，林家表示並不忌諱這個。

於是，賈琛便爽快應下七月中旬再來林家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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