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善後

踏入房門，當看到賈珍倒在地上死活不知的一幕，賈琛不知道是驚喜多一些，還是驚嚇多一些。

賈珍絕對不是病了！

他倒在地上的樣子，還有旁邊四腳朝天的圓凳，這分明是被暗算了！誰這麼勇敢？

秦可卿跪倒在賈琛腳下，臉色慘白，「二叔……救命……我活不成了……」

賈琛驚訝的說不話來，這是幹完大事後怕了吧？雖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但是秦可卿敢反殺賈珍，他是真沒料到她有這等魄力！

事情怎麼會這樣？原著的劇情完全歪樓了嘛！

秦可卿的另一個大丫頭瑞珠跪倒在賈琛跟前，她的聲音和身體一樣正在瑟瑟發抖，「二老爺，是奴婢殺了老爺，不關我們奶奶的事。一人做事一人當，奴婢願意償命。」

賈琛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勇者是瑞珠啊！他讓兩人起身說話遭拒，乾脆也坐到了地上。反正有地毯墊著，坐地上也不難受。

瑞珠的話能充分證明她是個忠誠勇敢的好丫頭，但此時卻只是一句廢話。既不能助他了解事發經過，也無益於解決問題。秦可卿既然向他求救，她應該沒打算把瑞珠推出去頂罪了事。再說了，瑞珠也沒那個分量給賈珍抵命。

看瑞珠思維清楚，表達無礙，賈琛問道：「你把事情經過完整的給我說一遍。寶珠，你去門口望風，誰都不許進來。如果實在攔不住來人，就大喊大叫告訴我們。」

寶珠看了秦可卿一眼，依言出門。

瑞珠在秦可卿的鼓勵下，自賈珍醉酒、撞門而入開始講起，一直說到她衝動之下，不計後果反戈一擊。賈珍倒地后不久，寶珠端茶進來，主僕三人都嚇壞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收拾局面。秦可卿不知怎麼的，不想著找賈蓉來善後，反倒想起賈琛來，遣了寶珠去叢綠堂求助。

賈琛釋然。

他絲毫不覺得瑞珠做錯了什麼，這完全是正當防衛嘛！直面犯罪反殺兇徒是多麼勇敢的表現，該大大獎勵一番才是。可是，她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就憑她的兩條小細胳膊，能打死一個成年男人？

賈珍會這麼不濟嗎？懷疑之心頓起，他忍不住親自上前查看賈珍的情況。死人沒什麼可怕的，活人才危險。一查看，美夢瞬間破滅。誰說賈珍死了？

啊……真叫人失望！

他就知道沒這麼好的事！禍害遺千年，看賈珍的情況，他不但有呼吸，狀態還很平穩。沒有嘔吐表示傷勢沒有嚴重到腦震蕩的程度。翻開頭髮，沒有任何血跡，只後腦頭皮紅了一片，已經微微腫脹起來。

他應該是被打暈了。睡得那麼沉，估計之前喝了不少酒，酒精的作用也不小。

呀呀個呸的！天不佑我！

想一想，這種情況才是正常的。瑞珠是一個養在深閨的丫頭，平時何曾做過粗活、重活，她手上能有幾分力氣？小姑娘家家，敢拿凳子砸男人，雖說勇氣可嘉，殺傷力卻是談不上的。

不過，也正因為殺傷力不夠，這事才糟糕。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用想就知道，等賈珍醒來，他會立刻發作起來，打人的瑞珠第一個跑不掉。賈珍不可能放過她，或打或賣，一定是嚴懲不貸，這丫頭算是完了。秦可卿也討不到好，公公在兒媳屋子裡被丫頭打傷，這不是一頓責罰能完的事。

秦可卿和瑞珠主僕被嚇的六神無主，已經徹底沒主意了，一心等著賈琛救命。

賈琛嘆氣，這兩人和賈珍同處一室這麼久，連人是死是活都沒搞清楚，心慌意亂之下能想到來找他幫忙就不錯了。此時，讓她們拿出應對方案來不現實，他只能出來獨挑大樑。

這事太棘手了！既不能趁此良機殺了賈珍，一了百了，也不能讓他順利的活過來反害了自身。

想來想去，好主意沒有，只想出一個昏招來。

之所以叫「昏招」，那是因為這個招數的效果如何實在難講，而且時間緊迫，計劃必須在趕在賈珍醒來之前施行。

誰也不知賈珍什麼時候會醒過來，他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大家硬著頭皮往前闖吧！

「秦氏，瑞珠，你們打起精神聽我說。賈珍沒死，他只是昏倒了，你們沒有殺人。」

秦可卿和瑞珠聽了這話，彷彿僥倖逃脫死刑一般，幾乎要喜極而泣。不是誰都能當殺人犯的，這兩位明顯不具備這份素質。

賈琛打斷了這份喜悅，「可是，等賈珍醒來，你們的麻煩就要來了，明白嗎？是天大的麻煩！」

瑞珠一臉蒼白的點了點頭，道：「多謝二爺提點，奴婢明白。奴婢願意去向太太和蓉大爺自首，是什麼罪，我都領了。只求您保住我們奶奶，老爺受傷和她無關，都是我一個人乾的，我絕不說謊。」

秦可卿連忙否認，「不對……不是這樣！二叔，瑞珠不是故意傷人，她只是失了手。老爺來拉扯我，我嚇的不得了，瑞珠是為了護著我才……她落到老爺手裡一定活不成的，求二叔救救她！」

秦可卿小聲哭起來。她的容貌著實太盛，一顰一笑，即便是哭起來依然美得如詩如畫，梨花一枝春帶雨也不足以歌詠她的美麗。美則美矣，柔弱的溫室嬌花是無力獨自撐過狂風驟雨的。

賈琛無意當她的惜花人，可此時此地也容不得他推脫，願不願意的，都得出手相助。誰讓賈珍是他們共同的敵人呢！

「放心，瑞珠這樣的好丫頭難得，我也不肯犧牲她的！別哭，我們先說正事。我這裡有個法子可以試試看，說不定老天保佑，運氣好的話，大家能平安過關，就都不用受罪了。可我也不能保證這法子一定管用，你們自己決定，要不要試一試。或者，你們有什麼好主意，也可以說出來，大家議一議。」

「我們哪裡還有什麼主意？聽二叔的就是！」秦可卿沒有猶豫，「不管結果如何，我和瑞珠都感念二叔的恩德，永世不忘。」

得嘞！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就能放手去幹了！

事不宜遲，他馬上開始安排任務。

「寶珠，進來！你現在馬上去叢綠堂找楊媽媽，問她拿三瓶，不，要四瓶梨花醉。這是我從外頭帶回來的好酒，用白瓷瓶裝的，楊媽媽知道放在哪裡。若楊媽媽問起我來，就說我留在這裡陪珍大爺喝酒，她不用派人過來尋我。記得，速去速回！」

梨花醉是沈汀最近幾日才送來的酒。採用了二道蒸餾手法，香醇辣口，酒精含量估計怎麼也得有四五十度了。一瓶半斤的量，四瓶就是兩斤，若給賈珍全灌下去……哈哈！也不知道他要醉上幾日。

寶珠應了，忙跑去取酒。

「瑞珠，你沒做錯什麼，不要哭也不用怕。你忠心護主，盡職盡責，誰也不能說你一個不字。來，擦乾眼淚，你仔細聽我吩咐。」賈琛舒緩了語氣和瑞珠說話，慢慢安撫她的情緒。

時間不多，每個人都得趕緊恢復生氣，配合他的計劃起來幹活。

「事情還有轉機，我們還遠遠沒到絕望的地步。瑞珠，你去院門口告訴珍大爺的隨從們，珍大爺和我要在這裡喝酒取樂，請他們自去用飯休息，晚一點再回來接人。然後，你再去廚房要一桌酒菜，記得多要些好酒！」

瑞珠原本以為自己這次是必死無疑了，誰料又聽到賈琛說有轉機。螻蟻尚且貪生，求生的本能立刻開始發揮作用。她忍住傷痛爬起來，還不忘整理好儀容，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才出去傳話要酒菜。

真是個好丫頭！

相比之下，身嬌體弱的秦可卿表現略差強人意。她今日驚懼太過，又在地上跪了許久，勉力站起來，身子還在瑟瑟發抖。

賈琛送了瑞珠出門，回頭一看秦可卿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趕緊上去扶住她，以免她再跌回地上。

孤男寡女，兩人第一次有身體接觸，不免都有些緊張。秦可卿借力站穩后，順著賈琛的力氣往前走，依然步履踉蹌，只邁出兩三步，眼看便要跌倒。

賈琛一咬牙，乾脆將她攔腰抱起。縮成一團的身子綿軟輕盈的不可思議，他幾乎沒費什麼力氣，迅速將她安置到暖炕上。

女子的身子都是這麼玉軟香溫的嗎？賈琛突然覺得，也許，他是該娶妻了。

秦可卿羞的俏臉通紅，倒時舒緩了之前的恐懼之心，「二叔，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見桌上有蜜水，賈琛給她倒了一盅，示意她喝了，才道：「事在人為，你聽我的安排就是。害怕是沒有用的，你以後要少哭一些才好。」

秦美人哭起來也是絕色，眼淚如珍珠般滾過白皙的臉頰，哭過的星眸猶如雨後晴空般澄澈。這般美色沒有人會討厭，賈琛也一樣。問題在於，看她哭的如西子捧心、沉魚落雁般絕美，他每每總會心軟。能幫的不能幫的，他總忍不住的想幫她護她，而且做的心甘情願。

這事就有些可怕了。他可不想受美色影響變成不能思考的呆瓜男，尤其這個女人還是別人的。美色誤人，古聖賢的教導果然有理！

他換了個話題，「賈蓉何在？」

「他……上午有小廝來報，說他出門會友去了，今日會晚些回來。」賈蓉就算回來，也不會幫忙的。

「大嫂這會兒不會來你這裡吧？」

可卿嚇了一跳，想了一遍才道：「應該不會。太太病著呢，府里也無甚急事……太太有事也該傳我過去，她不會來這裡的。」

那就好！賈珍這幅模樣絕不能讓人看見，賈蓉和尤氏不來最好。

「我的法子也不見得多好。先糊弄幾日不成問題，等大家穩穩心神，再根據形勢發展想下一步的對策！時間拖的越久對咱們越有利。」

「可是，老爺頭上有傷……怎麼瞞的住呢？等老爺醒過來，他……侄媳愚鈍，請二叔直言相告。」

「你別慌，有辦法的。寶珠告訴我，賈珍是醉酒後才來這裡的，是吧？咱們就利用這一點。我手上有幾瓶烈酒，足以讓賈珍醉上加醉。他自己不說，誰會想到去檢查他頭上的傷？男人酒醉是常事，沒人會大驚小怪。等他睡足了覺，說不定醒來什麼都忘了。就算他記得什麼，你只管咬死不認，他還能屈打成招嗎？」

「可是瑞珠……」賈珍可不是講理的人，對付瑞珠一個下人根本不用找任何理由，一點點疑心就夠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賈珍出手害她，想保下她是不是？我也想保她，可是咱們現在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白白惹賈珍疑心。等風頭過了，你想送她回秦家，或直接放她出去嫁人都行。」

「瑞珠她……哪裡還能出去嫁人，她……」

不等秦可卿說完，寶珠拿著梨花醉順利回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瑞珠也回來了，這次換她守在房門外望風。

乘著賈珍尚未醒來，賈琛趕緊動手。

他先用帕子將賈珍的眼睛蒙住，頭部墊高，又用了整整一匹布把賈珍的身體捆成木乃伊狀。秦可卿出事前正領著丫頭們做衣裳，這裡不缺布料。這種捆人法不會留下明顯的傷痕。

賈珍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寶珠和秦可卿分別站在他的頭腳兩端。按照賈琛吩咐，寶珠的任務是牢牢按住賈珍的頭部，防止灌酒時頭部晃動；而秦可卿的任務是按住賈珍的雙腿，以免他中途醒來掙扎亂動。

準備工作就緒，三個人各就各位。賈琛立刻撬開賈珍的嘴，往裡塞了個漏斗，開始慢慢灌酒。

梨花醉的酒香濃郁香醇，在這個時代絕對屬於難得一見的酒中精品。賈珍是個老酒鬼，也是個品酒高手，睡夢之中居然自覺的吞咽起來。一瓶、兩瓶、三瓶……三瓶白酒足足有一斤半，居然順順利利的給他灌進去了。

一斤半的高度白酒，會不會把人直接喝死啊？賈琛停了手。

賈珍來此之前是喝過酒的，如今又灌了這許多，要是喝出個胃病倒是讓人喜聞樂見，可萬一因酒精中毒把人醉死了，那這事就又要鬧大了！

以秦可卿主僕三人的心理素質，一旦細究之下，難免要露出馬腳，那他們這局就功虧一簣了。

必須果斷住手！

此時的賈珍已經醉成一攤爛泥，任人揉搓也沒反應。賈琛把蒙眼的、綁人的布都撤了，再檢查一番，確認賈珍的身體上沒留下任何的捆綁印記，才把他弄到榻上安置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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