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寶珠

28、寶珠

瑞珠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看看手裡的兇器,又看看伏卧在地、紋絲不動的賈珍,她無法抑制心裡的恐懼和自己的顫抖。

天啊!她幹了什麼?她……殺人了?這個認知像一把鋒利的尖刀一下刺中了她,她嚇得瞬間滑坐在地上,緊握在手的小圓凳好似突然長出了針刺,痛的她手上一松就把凳子丟出去了。

小圓凳滾了幾圈,剛好停在秦可卿跟前。

秦可卿獃滯的目光動了,她看向瑞珠,主僕二人對望無語。

這下全完了……

她試圖站起來。賈珍死了嗎?不會吧?或許他沒死呢!她需要找人幫忙,得有人去查看一下賈珍的死活才行。

瑞珠一定嚇壞了,秦可卿試圖喚醒她:「瑞珠!你還好嗎?到我這邊來,好嗎?瑞珠!」

秦可卿的身體狀況太差了,近兩個月來連續真病假病的反覆,弄的她愈發身嬌體弱。無論是賈珍的闖入,還是瑞珠的失手,她連續遭受的巨大驚嚇已經遠遠超出了她能負荷的範圍。否則,她也不至於被摔了一下之後就爬不起來。

她現在根本站不起來,瑞珠又魂游天外幫不上忙,只能自己思量對策。

大禍已經闖下,當務之急,必須想法子來善後才行。

瑞珠必定是下了死力氣打的人,凳子打在腦袋上的聲音她都能清楚聽到。萬一賈珍真的死了,這事在寧國府就是翻了天的大事!賈珍就死在她房裡,動手殺人的是她的陪嫁丫頭瑞珠,她們主僕只有死路一條。

院門口,賈珍的隨從們還在等著他們的主子,她連藏屍隱瞞的機會都沒有。

不行,賈珍不能死!瑞珠不過是一個小女子,她的力氣再大也有限,就打了那麼一下,興許……他還沒死呢!

賈珍沒死的話,她該怎麼辦?跪地求饒有用嗎?

他倒在地上這麼久都沒動靜,想來不死也是重傷了。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他醒來后絕對不會饒恕她們主僕,隨之而來的打擊報復足以顛覆她們所有人的人生。她自己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但瑞珠以下犯上傷了家主,這丫頭還有活路嗎?

可是,這場禍事明明是賈珍自己起的頭。賈珍這個無恥之徒,有哪一點值得她們主僕為他陪葬!瑞珠有什麼錯?她只是護主而已,只是不小心失了手而已,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好丫頭,一定要折在賈珍手裡嗎?

不行!她要保住瑞珠,一定要保住。誰能幫她?誰呢?

她的心頭陸續閃過父親秦業,丈夫賈蓉、婆婆尤氏、二叔賈琛、祖父賈敬以及榮國府的賈母、王熙鳳等人的臉。再三衡量后,她終於拿定了主意。

「寶珠呢?寶珠……你快進來!」

***

賈琛近日頗有些心浮氣躁。

自從得知賈珍預備插手他的婚事,他就開始苦思對策,好幾日過去了,他還沒理出任何頭緒。

賈珍那頭毫無動靜,繕國公府那頭也沒有什麼要緊人物上寧國府來,這樣的局面導致賈琛無法打探道進一步的消息。

興許這門親事在年前不會有進展了。

趁著這個空檔期,賈琛趕緊指令沈汀暫停手頭的全部工作,從外圍調查繕國公府和石五小姐的資料。雖然秦可卿的消息可信度非常高,謹慎起見,他還是決定再派人調查一遍,既為核實現有信息,也為了查漏補缺。

繕國公府門第顯貴,子孫繁茂,非寧國公府所能相比,石家女根本不愁嫁。石五小姐大齡未嫁的原因,僅僅是「克夫」嗎?是否還隱藏著什麼重大缺陷,或者發生過不可告人之事?等查明白了,他才有理由從這樁聯姻中脫身。

除掉賈珍的想法如曇花一現。殺人的念頭在極度的憤恨之下瞬間產生,又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去。賈琛這才明白,恨不得殺人和真的去殺人之間其實尚有很大距離。他依然極度厭惡賈珍,可冷靜下來之後,理性回歸,衝動消失,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如何破壞親事的主題上。

當然,白白讓人欺負不是他的風格,等他找到賈珍的弱點,他一定會狠狠回敬。

臨近除夕,寧國府里已經在籌備年終祭祖了。賈琛慢慢減少了在榮國府讀書的時間,改在叢綠堂的小書房裡,獨自一人安靜的寫文章、練字。

練字最能靜心,正好平一平他心浮氣躁的心情。賈琛的字是下過苦功夫的,一手館閣體勻圓豐滿。

楊嬤嬤乘著送茶進來的那一會兒工夫,考察了一番賈琛的字,然後喜滋滋的給他布置了寫春聯的任務。

於是,叢綠堂里便熱鬧開了。

楊喜帶著小松裁紅紙,小柏磨墨,賈琛寫字。待字跡干透,再交個楊慶貼到門上。年謠里唱「二十四,寫大字」,大約就是如今日一般的場景。

紅紙裁的有點多,賈琛乾脆多寫一些。院門、堂屋、書房……多得是地方可以貼。紅紅的春聯一貼,年味就更濃了。

正當一群人在院子里熱熱鬧鬧的貼春聯玩鬧時,楊全悄悄進來找到賈琛,報說秦可卿身邊的大丫頭寶珠跑來求見,而且這丫頭神色慌張,臉上似乎有哭過的痕迹,想是有不好的事。

賈琛不免有些吃驚。他和秦可卿雖有「合作」關係,但明面上一直默契的保持「絕交」狀態。除了偶爾在公開場合遇見,兩人會寥寥說上幾句客套話以外,連身邊的下人們也素無往來。

兩人在保密一事上態度是高度一致的,行為上也是滴水不漏,今日這是怎麼了?

寶珠是秦可卿的心腹丫頭,她冒冒然跑到叢綠堂來,誰都會以為是奉了秦可卿的命令,當然……最大的可能就是秦可卿讓寶珠來的。

她那邊必然出了大事,而且事情大到她已經顧不得之前的默契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院子里人太多,寶珠進來引入注目不說,說話也不方便。聽楊全說,寶珠正在門房裡等著,賈琛乾脆快步走去見人。

寶珠見賈琛進來,匆匆行了一禮,不等賈琛開口就迫不及待的道明來意,「我們奶奶請您過去一趟,二老爺這就隨奴婢走吧!」

她眼神里的懇求太真誠太急迫,賈琛也就直言不諱了,「秦氏出了什麼事?」

寶珠嚇得一哆嗦,二老爺怎麼知道她們院子出了事?要不要說出來呢?她驚疑不定的看了賈琛一眼,反倒不敢開口了。

這丫頭看來是知情的,只是膽小不敢說罷了。賈琛不緊不慢的開始哄寶珠,「你們請我過去,總要先告訴我有什麼事,對吧?你們奶奶怎麼跟你說的?」

「奶奶說請二老爺過去,越快越好。如果二老爺問什麼事,就說老爺在她屋裡……病、病了……請二老爺救命!」

「賈珍病了?什麼病?他怎麼會在你奶奶屋裡生病?」

賈琛一連三問,偏偏這寶珠丫頭一個都答不上來,再問一次,她還是不肯吐露實情,只不斷哭求賈琛趕緊去救命。

賈琛扶額,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去看一看情況。

老實說,他有些擔心秦可卿的情況,她編造的「賈珍生病」一說著實太不靠譜。秦氏也算是個聰明人,難道她不知道「公公在兒媳婦屋裡病了」這種不清不楚的話,多有曖昧之處,萬一叫人聽去,說出個什麼來,她的名聲還要不要?

秦可卿沒理由自污,這可不是她的行事作風!

賈琛一邊走一邊擔憂。拋開秦可卿的異常,這件事本身也太詭異了!

秦可卿防賈珍跟防賊一樣,根本不願和賈珍碰面,更不要說在自己院子里招待賈珍了。所以賈珍在秦氏院子里,應該是他自己上門去的。去幹什麼呢?上門去騷擾秦可卿嗎?賈珍不會在自己身體欠安的情況下出門看美人,那他是突發疾病?

心臟病?腦溢血?太好了!要是賈珍一病死了,他就不必頭疼婚事了,秦可卿也算解脫了!那他急什麼?讓賈珍儘管病,病死了皆大歡喜!

這麼一想,賈琛頓時就不著急了,還有閑心欣賞秦可卿的院子。

自秦可卿嫁入寧國府,這還是他第一次進這個院子。這是個屋舍儼然、設計精巧的二進套院。屋前的綠植、假山、流水、游魚,樣樣俱全。牆外有翠竹掩映,牆內有數株桃杏,到了春日花開之際,想必景緻會非常漂亮。

寶珠引著賈琛往裡走。她明顯嫌棄賈琛走的太慢,急的頻頻回頭看他,偏敢怒不敢言,生怕賈琛改了主意掉頭回去。

隨著寶珠的指引,賈琛越過主院正房,穿過一道月亮門,就是內院。據說內院是秦可卿一人獨居,他還挺驚訝的。賈蓉夫妻年紀輕輕的,居然已經分房而居,這可不是恩愛夫妻的表現。

按規矩,客人到了,下人在門外稟告一聲,賈琛就可以進門了。可寶珠這丫頭把「心裡有鬼」放到了明面上,只見她小心翼翼的輕輕敲門,然後推開一條門縫,像小賊一樣溜進去,最後「嘭」的一聲,把賈琛關在了門外。

賈琛簡直是無語問天,把客人關在門外是哪國的禮?難道不該快點讓他進門嗎?

好吧,反正他也不急,等著就是了。

院子角落裡的紫藤樹榦非常粗壯,不知道是長了幾年的老藤。紫藤架搭的也夠高夠寬,不會影響屋子的採光。他想折一段樹枝回去扦插,也不知道能不能種的活。還有,他要種在哪裡呢?總不能種到叢綠堂去。

還不等他想好合適的種植地點,寶珠鬼鬼祟祟的開了門,探出腦袋來悄聲道:「二老爺,快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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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寧國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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