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分析

「對於兇手的側寫，我和蘇顧問的結論基本一致。」修少鈞收回目光，走到屍體模影旁邊，指著胸口處的傷口繼續道：「手法利落，應該是個熟手，或許是現役外科醫生，也或許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醫生，只是現在淪落了。」

於一揚聽出了修少鈞的弦外之音，皺眉道：「你懷疑兇手涉嫌倒賣人體器官？」也只有這種可能才能解釋兇手為什麼要用專業的醫療器械摘取死者眼球，只有保證眼球完整性，方便移植使用，在黑市上才具有價值。

此話一出，殷航和胡彬彬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宋良朝不明所以，立刻不恥下問：「倒賣人體器官很難辦嗎？」

殷航道：「當然難辦，這種能夠銷毀受害者身份信息，甚至可以刪掉警方的DNA信息資料庫的數據，兇手背後定然是專門倒賣器官的犯罪組織，這樣的犯罪組織一般都是『三有』組織，難辦得很！」

宋良朝瞪大了眼睛愣愣道：「『三有』組織？」

胡彬彬道：「有錢、有人、有關係。」

蘇鑒站在一旁，雙手抱臂抬手摸了摸鼻子，道：「現在還不好說，先看看監控情況。」

聞言，沒等修少鈞發話，殷航立刻屁顛屁顛打開一側牆上的高清顯示屏，然後將房間中垃圾回收廠模影的正門處放大。

片刻之後模影的正門處出現了一輛轎車，隨著時間的加速流動，車輛離開，又進入。意外的，原本周末人員稀少的垃圾回收廠，十三號當晚居然前前後後出入了六輛私車。

「昨天晚上八點到次日六點之間，進入垃圾回收廠的私車一共有六輛。」殷航說罷將監控錄像放在高清顯示屏上，一面牆大小的顯示屏被分割成六個區域，分別按進入時間依次顯示了出入垃圾回收廠的六輛小型私車的監控錄像。

殷航指著監控錄像解釋道：「這兩輛轎車都是垃圾回收廠的員工私車，十三號那天是周日，應該沒有上班，卻分別在晚上九點和十點進入回收廠，前者9點33分離開，後者10點45分離開；這一輛價值不菲的飛馳轎車是雲城知名環保公司綠療環保科技總經理的配車，於9點20分進入回收廠，一個小時后離開。」

「後面這輛車是垃圾回收廠主管的私車，可這輛車卻在深夜11點進入垃圾回收廠，一個小時候離開。值得關注的是最後這兩輛車。」

殷航將最後兩輛車放大，指著第一輛說：「這輛車在14號0點32分進入回收廠，35分鐘后離開。車主是一位大學講師的私車，可在兩天前報警失竊了，兩天後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垃圾回收廠的大門監控里；第二輛車於14號凌晨1點10分進入回收廠，8分鐘后離開。車主叫做呂昌，如果公安那邊的顧隊在這裡，應該對這個人有印象。」

於一揚介面道：「三年前因涉嫌奸|殺初中生而被捕入獄，最後卻因證據不足而無罪釋放。」

宋良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悄悄退到一邊，後背貼上牆深吸了一口氣。

蘇鑒湊過去道：「實習生膽量不行啊，這就已經害怕了？」

宋良朝道：「不是，我不是怕。」

「那是什麼？」蘇鑒把臉湊得更近了。

在蘇鑒那雙漆黑的眸子前，宋良朝彷彿被什麼刺穿了，下意識就想回答他：「我就是震驚，替那女學生心寒。」

胡彬彬這時也湊過來道：「誰告訴你那受害者是女學生了？」

宋良朝一愣：「那不是於哥剛才說的。」

胡彬彬聳聳肩道：「於哥只說是初中生。」

宋良朝彷彿一下子被雷電擊中了一般，大驚：「難道是男學生。」

胡彬彬點點頭，露出一副『少年，你還太年輕太正直，不知道這個社會的變態有多少』的神情。

蘇鑒挑了挑眉道：「最後無罪釋放，說不定真是無辜的。」

殷航也參與進來補充道：「怎會無辜，當時顧隊收集好了人證物證，可就在法院開庭審判的當天早上，早就準備好的物證突然不翼而飛，人證當堂反口。法院那邊態度也很奇怪，見沒有人證物證，居然當場判了無罪！應該是被買通了……雖然我沒有證據……」

蘇鑒輕嘆道：「這就是資本的力量。」雖然他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其實清楚證物哪有那麼容易被盜，檢察院法院的人也沒那麼容易被收買，什麼年代了又不是二十年前的警匪劇。

「咳咳！」修少鈞低聲呵斥道：「不要妄加非議！」

「好，那我們重新回到案情。」蘇鑒道：「正如殷航所說，最後兩輛車確實嫌疑重大，但其他四輛車也不能說沒有嫌疑。」

修少鈞道：「之後的監控呢？」

殷航：「沒有了。」

修少鈞皺眉：「什麼意思？」

殷航雙手一攤無奈道：「沒有了，就這些。十三號那天晚上垃圾回收廠其餘監控都關閉了，只有正門的唯一一個探頭開著。」

於一揚反問道：「他們非工作日都會關閉監控么？」

殷航道：「我問了負責人，說是只有十三號那天關閉了。」

蘇鑒皺了皺眉：「事出反常必有妖。」

修少鈞：「好吧，分析會就到這裡。今天垃圾回收廠都上班了，一揚和我去一趟。小胡和殷航去從醫療器械方面入手，現在專用的醫用儀器都有編號，看看有沒有哪家醫院遺失器械的。「

於一揚、胡彬彬、殷航：「明白！」

最後修少鈞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宋良朝和一臉期待星星眼的蘇鑒，吩咐道：「實習生和蘇顧問就在局裡排查近期失蹤人口報案的數據。」

宋良朝猛地回神，脫口道：「就這樣啊？」

修少鈞反問：「你還想怎樣？」

宋良朝嘟囔道：「我也想出去……」

修少鈞道：「等你實習期過了，我就讓你去。」說完就大踏步離開了。

宋良朝站在原地彷彿一棵霜打了的茄子，蘇鑒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嘆道：「別怪你家隊長，他這也是為了保護你。」

2月份的雲城，依舊瘋狂四散著冷空氣。修少鈞本身有些怕冷，剛一上車就打開了空調。

緊接著於一揚也坐上車，見修少鈞坐在駕駛座上便道：「你來開車？這車沒自動駕駛功能吧？」

修少鈞繫上安全帶，回頭指了指於一揚眼下濃重的黑眼圈，道：「被孩子折騰了半夜吧，我開車，你休息休息。」

於一揚露出一個痛並幸福的微笑，道：「行吧，你開車，我眯會兒。」

修少鈞發動車子，還沒開出大門就聽見耳旁傳來了輕微的鼾聲。修少鈞笑著搖了搖頭，心中暗想以後恐怕不能老拉著他上『前線』了，他和於一揚的默契非一日練就，不知道除了他還有誰能和自己並肩同行。

車子在駛下高速的時候，於一揚才醒過來，他動動身子，眼神很快清明過來。「快到了？」

修少鈞點點頭：「嗯，再有七八分鐘就到。」

於一揚坐直身子，扭頭看了看修少鈞，道：「還沒來得及問你那個蘇顧問是怎麼回事？」

修少鈞一挑眉，不得不佩服於一揚的洞察能力：「你看出來了？」

於一揚笑道：「你臉都快冷成冰塊兒了，我要是還看不出你對他有意見，那就是瞎了。」

修少鈞：「也不能說有意見，這蘇顧問能力確實不錯。」

於一揚：「那就是作風不正，品行不端？」

修少鈞咂咂嘴，扭頭飛速看了於一揚一眼，心嘆真的是什麼都瞞不過這位好隊友。於是苦笑了兩聲，三言兩語就概括了他們狗血的相遇。

「這麼說，你就是怪罪他劃了你的新車？」於一揚如此總結。

「我是那麼小氣的人么？」修少鈞頓了頓，而後道：「你今天也見到他了，你就不覺得礙眼？你看看他什麼髮型，穿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於一揚搖頭道：「人不可貌相，這個道理我不相信你不懂。」

修少鈞沒有再說話，其實蘇鑒並沒有做什麼特別出格過分的事情，可不知道為何，修少鈞看到他第一眼就覺得膈應。

見修少鈞不再說話，於一揚聳了聳肩，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周一的垃圾回收廠員工都在井然有序的作業當中，修少鈞在門口亮了證件便徑直將車開了進去。

停好車，詢問路過的員工后，兩人來到最里側的辦公樓，辦公區與垃圾回收區完全分離，中間是一排整整齊齊的柏樹，辦公樓周圍綠化到位，甚至是空氣都有些意外的清新。

給前台說明了來意，片刻之後一名四十多歲略有謝頂的中年人從樓上下來，看到修少鈞和於一揚立刻迎上來，客氣道：「這位就是修隊長吧，我是這裡的主管，免貴姓嚴，公安那邊已經和我們打過招呼了，修隊長有什麼需要隨時和我們說。」

修少鈞微微點頭，道：「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嚴主管您看現在方便嗎？」

嚴主管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連連點頭道：「方便方便……」

兩人被帶到一樓西側的會客廳，坐定后修少鈞便開門見山道：「嚴主管，昨天我們調了這裡的監控，發現十三號晚上除了正門處的探頭，其餘都被關閉了，請問這是為何？」

嚴主管似乎沒想到這位修隊長一點也不客套寒暄，開口就直搗黃龍，一時有些發愣，良久才回過神來，垂下眼眸道：「十三號那天電力系統檢修，監控關掉后，就忘了開了。」

於一揚道：「如果忘了開，為何只有正門處打開了？難道說正門處的探頭和其餘探頭不是同一個電路？」

嚴主管一愣，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不……是同一個電路……」

修少鈞笑了笑，對於這個問題沒有繼續追問，轉而道：「正門處的監控錄像顯示您在深夜11點進入廠內，足足呆了一個小時才出來，這段時間您是做了什麼呢？殺人拋屍嗎？！」

「不不不……不是，我沒有……我沒殺人……」會客廳沒有開空調，嚴主管謝頂的腦殼上卻生生沁出了汗珠。

修少鈞凝視著嚴主管，壓低聲音陰惻惻道：「我勸你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