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竹

山竹

秦悅的作息時間很規律,一般晚上十點躺平,早晨七點自然醒,無需鬧鐘。可明天上午在外省有工作,他不得不凌晨三點出發,乘坐直通快線到機場跟經紀人碰頭。

到了登機口,距離登機還有半個多小時。經紀人許哥到得比他還早,此時正抱了個U型枕半夢半醒打哈欠。

「許哥——」他沖着他瘋狂揮手。

許哥一個激靈站起來,碰掉了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眼鏡尷尬地勾著耳廓,落到下巴處。明明已經三十齣頭,但很多時候靦腆得像個大學生,當經紀人實在有點入錯行了。

許哥扶正眼鏡,極力瞠大眼,作出一副很精神的樣子,「早上好。」

秦悅:「早上好。其實你不用陪我的。我一個人沒問題。」

許哥捏着眼鏡腿「啊啊」兩聲:「沒事兒,反正我手底下也沒幾個藝人。」

「怎麼會?上個禮拜不是說要簽幾個新人嗎?」

「那幾個啊,被同公司的一位前輩要走了,說是彼此風格比較適合。我想想也對,放在我這裏反而耽擱了人家。前輩手裏的資源真的不錯,哈哈哈,我是真的不行。」說完發出一連串爽朗的笑聲。

秦悅:「……」說好聽點兒是「要」,難聽點不就是「搶」嗎?

關雲橫:「……」他從來沒見過有人如此坦蕩的承認自己的廢物程度,簡直就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許哥又說:「其實公司宿舍還有缺兒,你真的不考慮搬過去嗎?城中村治安感覺不太好的樣子。」

「嗯,我主要自己住慣了,有其他人在我睡不好。而且我養貓,宿捨實在不方便。」他直接略過關雲橫的冷哼,隨口應付道。

許哥想想覺得有道理就沒再提。

沒多久,登機廣播響起。

儘管短途行程不提供早餐,但因為是早晨第一班飛機,經濟艙沒滿員,空少服務態度不錯,零食都能多發兩包。隨便能找到連續的空位歪兩個小時,下飛機時精神都挺不錯。

工作地點位於西海省的小縣城,距離擁有機場的地級市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到達時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已經舉牌在大廳內等候。只是……那面搭配秦悅早年大頭照的名牌,周圍為什麼鑲了圈塑料花。

秦悅:「……」

許哥:「……費老闆有心了。」

關雲橫:「……」這東西的外框真的不是從殯儀館現挖出來的嗎?

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秦悅。他穿着「新銳文化娛樂公司」的文化衫,態度很熱情:「您是秦悅秦老師吧?這邊請,車子在外面等了。」

他彎腰跟經紀人許哥交換了一下名片。

關雲橫湊巧站在他們中間,瞄了眼許哥遞出去的名片——星光娛樂?許仙?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過,這小子是星光娛樂的藝人?

「您跟《白蛇傳》裏的許仙同名同姓啊?」工作人員接過名片笑了。

「是啊,我媽媽很迷《新白娘子傳奇》。」

「是嗎?那太巧了。我媽也是。」

工作人員跟許仙熱絡的寒暄,關雲橫問:「你是星光的藝人?為什麼不早說?」

秦悅沒吭聲。他可不想像前幾天那樣被人當成神經病。

關雲橫又問了兩次,見他打定主意不搭理自己,只得按捺住滿腔怒火,跟着他上了麵包車。

盤山公路兩側黃沙遍野,因為乾燥,塵土飛揚,車窗只能緊閉。

「這裏乾燥得很,一年下不了幾場雨。」工作人員解釋。

進了縣城沒開就幾分鐘就到了會場。

入口處,粉色花卉拱門上寫着「香榭麗莊園開盤演唱會」,地方倒是寬敞,看上去能容納千人左右,滿場的金色龍柱上盤旋著胖嘟嘟的充氣龍,龍的嘴裏還叼著鮮紅的假玫瑰。

關雲橫:「……」太辣眼睛了。土到掉渣,有木有!

秦悅跟許仙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還感嘆道:「真熱鬧。費老闆手筆真大。」

關雲橫:「……你們是不是眼瞎。」他從來不知道星光娛樂的藝人會接這麼low穿地心的商演。

後台只有一個化妝間,都是在娛樂圈遭遇過降維打擊的人,五十步不笑一百步。門口張貼著本次活動的宣傳海報跟出場次序。秦悅的照片被擠到了右邊最下方的角落。

工作人員略有些局促地搓搓手:「主要其他老師年紀都比較大一點。但您的出場費是第二高的!」藝人們因為照片位置、大小撕逼的不在少數。雖說秦悅是圈內有名的「要錢不要名」,但這回這個畫報確實有點過了。

秦悅只是笑了笑,推門入內。

反倒許仙正色道:「小林啊,你這回做得真的不夠地道。」

關雲橫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麼不地道?這種時候稍微愛惜羽毛的人早就罷演或者加價了。難怪這小子糊成這樣,經紀人要負主要責任。

化妝間里已經有藝人在化妝了。其中一個抬起臉,掃了秦悅一眼:「現在還有小年輕跟我們搶下沉市場啊。不好混,不好混。」

這話說得隱隱有排擠的意味。刺耳,卻是實話。

但凡有野心、上進心,前景的年輕藝人都不會來趟低端走穴這攤渾水。雖然出價豐厚,但掉的逼格是回不來的。

秦悅只當耳邊風,面不改色招呼道:「各位老師好。」

中老年藝人們「喲呵」一聲,討了沒趣,便不再開腔。

秦悅換上工作人員準備的演出服。化妝師盯着他看了會兒,說道:「你皮膚條件不錯,我們就化個淡妝。」

秦悅配合地閉上眼,任其擺弄。化好妝一直在身邊轉悠的關雲橫不知所蹤。他不禁四處張望,許仙問他:「小秦,你找什麼呢?」

「沒什麼。」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鏈條,玉扳指還好端端掛在裏面。

許仙:「小秦你這扳指還挺別緻的,從來沒見你取下來過。」

「嗯,是去世親人留下的遺物。是護身符。」

許仙自以為踩雷,沒敢再說話,低頭繼續打他的泡泡龍。

能去哪兒呢?秦悅心想。不過……比起第一天的不能離開超過五步以上,玉扳指給這位關先生的活動範圍在變大?太奇怪了。

「請不要動。」化妝師伸手固定住他的下頜。

「抱歉。」

關雲橫在化妝間呆不住,趁秦悅化妝的功夫,穿了出去。

俗不可耐。簡直俗不可耐!服裝、舞台,妝容!

角落裏,兩個工讀生在八卦——

高馬尾:「那不是秦悅嗎?當年他參加星光的新偶像選秀出道,組合Pioneer也曾經大火過一陣!我高一的時候迷他迷得要死!現在竟然淪落到給我們縣城樓盤開盤走穴了?」

妹妹頭:「演藝圈是這樣的。我只喜歡秦悅的臉,不過Pioneer的前隊長齊遠熙現在發展還挺好的。上個月他代言了一款護膚水,唉,就是太貴。我媽一定不讓我買。」

「齊遠熙啊?他是那種很韓系時髦的藝人,歌都挺新潮。」高馬尾附和道:「嘿嘿,說到秦悅,前年某瓣論壇上有個超摳門明星榜。秦悅位居第一。」

關雲橫:「……」

妹妹頭:「對對,我聽圈裏人爆料,說他是真摳!願意來走穴是老闆給的價格高吧。我們老闆土歸土,但是有錢!」

「所以他究竟是真窮還是愛錢呢?枉費了那張仙氣飄飄的臉。」

工讀生們扼腕嘆息,話題很快轉到別的藝人身上。

關雲橫索然無味回到化妝間,秦悅他們跟主辦方又起了爭執。

許仙昂起胸脯,張開上臂。可惜他身材偏瘦,擋在秦悅身前反而有些可笑。他臉漲得通紅,聲音高了八個音調:「這個要求會不會太過分了?!當初接洽的時候說好是唱小秦的《將夜》的。」

秦悅站在他身後沒說話,神色喜怒難辨。

工作人員有些為難:「可是我們老闆說開盤最好換些歡慶的歌。《將夜》那個風格不太合適。」

「合同書上白字黑字寫着呢。況且《燃燒吧,火鳥》那是什麼年代的歌曲了。我們小秦又不是卡拉OK機!」

工作人員鼻子眉毛都皺成一團,哭喪著臉說:「許哥,秦老師,我也就是個打工的。甲方爸爸說往東我絕對不敢往西。何況費老闆說了,只要場子熱,價格可以談嘛。」

關雲橫明顯看到秦悅眼睛亮了。青年扯扯許仙的衣袖,走到前面:「許哥……這首歌我會唱。」

許仙裏外不是人:「……你確定?」

「我確定。就像費老闆說的,開盤嘛還是熱熱鬧鬧比較好。價錢好商量對吧。」

工作人員鬆了口氣,轉過身時眼底劃過一絲輕蔑與鄙夷。

關雲橫:「……」為什麼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大概是這幾天被這小子的窮酸整麻木了?

秦悅是倒數第二個出場的,他捏着手機熟悉歌詞。化妝師們都擠在一旁嘮嗑,許仙去了衛生間,其他藝人兀自抱團。

關雲橫問道:「你是星光的藝人?」

「對。」

「而你知道我是誰?」

「關先生,我原先就說過我不住深山老林,我知道您是誰。星光的大老闆。」

關雲橫覺得這事情挺好辦的。他說:「你落到這個境地,應該很想重振旗鼓吧。如果你幫我資源什麼都不成問題。」他不信他不心動。

青年的睫毛很長,長到微微掩下就只能透過間隙看期間的浮光掠影。那些碎光之中有關雲橫讀不懂的東西。

「關先生,我再重申一次。我幫不了您。我既不會帶您去醫院,也不會去公司,更不會去見關老先生。生魂離體本就蹊蹺,命數如此,我一個半吊子幫不了你。」

關雲橫:「……為什麼?」

「不為什麼,風險太高。種花家人大部分都是『左眼跳財,右眼跳封建迷信』,您覺得別人相信我的幾率有多大?」

「……」

「您吶,就安心等著吧。只要沒死,應該也快了。」

「……」他覺得吧,這小子就像他最討厭的某種熱帶水果——山竹。撥開來以為是軟的,結果一下口很快就碰到硬邦邦的果核,既沒吃頭又影響心情。

媽的,他都快對「您」這個字PTSD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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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收,求收,求收……么榜單真的沒人點進來。

不要小看過氣明星走穴,真的很賺啊。雖然在圈子裏超級掉價,但是很多人一天賺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啊啊啊,才發現自己開了一個巨冷無比的題材,我真的哭暈過去了。

幾個月前

關雲橫:秦悅就是個山竹!既沒吃頭又影響心情。

幾個月後:

關雲橫(捂著臉):真香,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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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娛樂圈裏當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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