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立夏,晚上九點,白天飆升至三十度的高溫,在入夜過後稍有消退。

帝都西城區金融街,寸土寸金。

幽藍沉寂的暮色之下,一棟棟燈火通明的摩天大樓直插雲霄。它們倨傲的、居高臨下的俯視這片永不休眠的土地。

這裏是繁華、奢靡、昂貴,神奇的代名詞。

尤其當某位辛勤工作了一整天,仍能容光煥發的OL,踩着至少十厘米的細高跟鞋,健步如飛輕鬆越過他的時候。秦悅忍不住笑了一下,在心底發出第一百零一次的感嘆。

真神奇!天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低下頭,他的食指正勾著只空蕩蕩的墨綠色超市贈品袋,腳上趿了雙已經脫膠的舊球鞋,鞋面的顏色已經從純白穿到發黃,硬是被摳搜的主人強留了下來,繼續履行它的使命。

光看這身打扮,他就同金融街上的社會精英們涇渭分明。

幸而,金融街人信奉「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一切,時間必須浪費在有產出的東西上」這一鐵律。多數人沒那份閑情雅緻去關注擦肩而過的路人甲。

即便有極個別的,擁有敏銳觀察力的佼佼者,也頂多只是撇撇嘴,表情漠然地拉開與他的距離,以免沾染上凡夫俗子的魯鈍與寒酸。

中年男人大步流星,一眨眼已經走到五六步開外。秦悅盯着他的身影,隱忍地繃緊唇角,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地喊道:「先生!前面那位穿淺藍襯衫的先生!」

男人由著慣性朝前邁了兩步,遲疑地停下。

他應該只有四十歲上下,但面容憔悴,雙鬢已經全白了。略張大耷拉的眼皮,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確認兩人是否認識。

「請問……您家裏最近是否有人過世了?」

男人的五官凝固了。他聲音嘶啞低沉,蘊藏乏力的怒意,「我很忙!沒空應付傳銷、乞討,傳單還有惡作劇!如果你是想從我這裏騙錢的話……」

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皮夾,刷刷抽出幾張五百面值的大鈔,砸到秦悅的懷裏,「喏,拿去!我身上只有這麼多!」

「不,那個,其實……」

「夠了!別再跟着我了!!」

男人雙頰的肌肉瘋狂抽搐彈跳了幾下,扭頭離去,步伐快得彷彿擔心沾染上了什麼可怕的瘟疫。

「可是……」可是什麼呢?

多數情況下,當對方反應如此強烈的時候,就意味着他什麼都做不了。

秦悅皺着眉毛目送他消失在下個街角,男人略顯佝僂頹然的身影黏了層血色的薄紗。

紅色晚禮服盛裝的女人,烏髮就像海里隨波逐流的海藻,遮擋住大半的容貌。她光着腳,亦步亦趨,身後留下一串只有秦悅才能看到的濕漉漉的足印。

他看得出了神,直到一隻乾枯老朽的手穿透地面捉住他的褲腳。

「幫幫我……」白眉老者從地磚的夾縫裏探出被擠壓得扁平的透明身體,「你是『那個』修士對吧?我聽路過的新鬼們說,此處往東不出一里,有間小樓里新搬來一名修士。」

聽到這兒,秦悅心裏開始犯嘀咕。他才搬過來不到一個星期,究竟是哪個大嘴巴傳得人,啊,不對,「鬼」盡皆知?

等不到他的反應,老者慌忙五體投地,叩拜道:「老朽不知已逝去多少個甲子,原本來去自由。直到一百多年前此處大興土木,那些東家不知從何處找來些術士,名為驅散,實為禁錮。還請先生助我。」他撩開衣袍,腳踝處刻印着一道紅色硃砂符咒。

身為半桶水的兼職人員,實在受不起這樣的大禮與信賴。秦悅伸手虛扶了一把,「您先起來。我不是什麼修士,只是做做兼職而已。」

「兼、兼職?」魂魄神色古怪地咀嚼著這個詞兒,開始打量四周的街景。自從被禁錮在青磚下,四方邁不開十步,他便自艾自憐鮮少現身遊盪。

今天所見所聞已與百年前大不相同。

這位年輕修士着實生就一副好模樣,只是裝扮古怪,撇去亂如鳥窩的頭髮,褲子衣服皆有破洞,怕不是個苦修!

老者捏捏山羊鬍,自認為想通其中關節,看向青年的眸光更多了幾分欽佩與敬服。

雖然覺得對方的目光恭敬得有些過分,秦悅哪裏知道他已經想歪了。

凝出一點靈氣觸碰那道符印,不意外地感受到指尖傳來細微刺痛。當年的術士不是花架子,即便已經過去這麼多年,符咒依然如此霸道。

「老朽生前樂善好施,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若非被那可惡的賊子掠去墓冢中的金銀陪葬,毀去棺木,也不至於成為孤魂野鬼。」老者絮絮叨叨說着生前死後事。

「嗯,你魂魄的顏色澄亮明澈,是個沒做過惡的。」如果真是邪祟惡靈,早在符咒加身時候便會灰飛煙滅。

他一面出言安慰,一面細細探查符咒的底細。

往下,繼續往下,在更深處,在那些繁複的花紋之中,隱隱可見一個潦草的「肖」字跟一眾仙葉紋飾。

這字跡,這花俏的手法,不跟爺爺留下的《浮丘肖氏手札》中的記載不謀而合嗎?

大水沖了龍王廟。他不由尷尬一笑,感嘆道:「天道輪迴。」

在關竅處隨手拂過,捻指間那些咒紋碎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秦悅抬起手,再度輕飄飄襲向老者雙眉之間。

「恩公,且慢!」老者行了大禮,靜止不動,目光沉靜如水地看向他。

秦悅恍然地收手,「你……不想被超度?」

因為執念或者別的原因,徘徊在世上的孤魂野鬼不少。可歲月蹉跎,血親們紛紛離世,最後還願意留下的畢竟是極少數。幾年下來,遇到的,不超過一隻手的數目。

「是。」

「好。自由社會,自由選擇。」

這話老者其實沒聽懂,但他看秦悅和顏悅色,知道自己不會被強行超度,於是又一拜,「多謝恩公成全。只是……」

他想了想,隨即憂心忡忡捏著山羊鬍問:「不知可會有黑白無常來拘某?」

秦悅笑道:「你離世之後,有見過黑白無常嗎?」

老者遲疑片刻,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你儘管安安心心的。」志怪小說中虛構的東西,又怎麼會有呢?

不遠處扎著麻花辮的小女孩怯生生拉拉母親的手,「媽媽,那位叔叔在幹什麼啊?為什麼要對着空氣說話?」

童言無忌,聲音還賊大。

秦悅:「……」壞了。他忘了這是人流量暴多的步行街。

女孩的母親:「……」

她訕笑着,捂住女兒的嘴,警惕著盯着這位望着空氣說話好一陣子的青年,牽着女兒快速轉身。

女孩困惑的三步一回頭,「媽媽?」

「佳佳,寶貝兒,聽媽媽的。以後遇見這種奇怪的叔叔一定要躲開,聽到沒有?」

「為什麼啊?」

「……這種人一般精神有問題。」

「媽媽,什麼叫精神有問題?」

「就是……」

零零碎碎的交談被夜風送了回來。

秦悅再度:「……」萬幸不是幾十年前,否則今晚他的結局就是精神病院。

還沒來得及心理復健,電子腕錶發出驚人的響鈴聲,嚇得老者魂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這……這是何物?」

「別怕,只是個鬧鐘。」他沖他頷首,「回頭見啊,老爺爺。」

不知不覺耽擱了這麼久?

他的四折五花肉!他的一毛錢限量供應豆芽!他的九毛九特供番茄!

匆匆丟下一句話,沉穩的年輕修士突然開始發足狂奔,老者茫然無措的四下環顧。

「恩公行色匆匆,必有要事處理。待某摸清楚恩公的住所,再登門道謝也不遲。」他自言自語道,一不留神穿透了某位路人的身體。

那人只是感到一陣輕微的噁心與頭暈,站了兩秒,繼續朝前走。

老者抖抖衣袍,負手慢步踱到紅綠燈路口,饒有興緻地盯着車水馬龍看了許久。

半個鐘頭后,一輛趕時間的外賣摩托闖過紅燈,迎面碰上夜間出行的大型運輸貨車。騎手還未來得及發出慘叫聲,便被巨大的車輪捲入輾壓。

貨車司機慌亂中將油門誤當剎車一踩到底,隨後撞向停下等紅燈的一輛紅色布加迪威龍。巨大的作用力使得酷炫跑車的駕駛室整片凹陷,整輛車倒退抵住后一輛車的前蓋。

幾乎是連環效應,車輛像被無形的繩子穿透,成了一串粽子。

剛才還井然有序的路口,很快充斥各色驚叫聲。沒過多久,救護車拉着警報呼嘯而來。

「如今這世道,真是可怕。」老者喃喃自語,去往那已經變形得厲害的「紅色鐵甲獸」旁。

裏面仰面坐了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他被卡在座椅上,虛弱吃力地張開眼,就那麼趕巧與他四目相對。

「……」

「……」

男人的眉頭突然兇狠地擰起。爾後,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老者後退一步,拍拍胸口。

嚇,差點以為他能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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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恐怖故事,不是!這個故事的主題是愛與和平(認真臉)。

平行空間,架空架空架空,有私設,不要KY。這個世界裏最大的幣值是五百。

攢存稿中,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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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娛樂圈裏當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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