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互相膈應

「而且這事，既然有突勒人的身影，他們絕對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楚斐接着再道一句。

已經走過這條路的綦國人，他們其實比更多人都清楚這其中的道道的。

誠然，立國稱王、稱帝，是會建立起更好的秩序，是一種文明的進步，但最初的綦國，草原上騎兵，絕對要比現在的更猛一些，侵略性也更強許多，因為那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而後來，從大啟開始，綦國開始深入的接觸中原文化，開始更加註重階級，更加註重權勢，而非是他們最初建立權勢的那種侵略性，更非是原本的那種生活方式，這其實也是好事，有了統一的指揮，有了更明確的責任劃分。

但他們受限於地域和地形的原因，讓他們又無法完全放棄傳統，徹底轉為農耕，也沒有進一步將整個國家，發展鼎盛的基礎，或者說用他們那種方式得來的『基礎』並不牢靠。同時，保留的一部分傳統，也讓他們保持了很強的戰鬥力。

可他們其實從沒有佔據過中原一地，再強的時候，也只是從中原當初割據的一些國度納貢。

這導致他們盛極一時之後，中原統一，有了強大的根基，且剪除以往沉痾弊病之後，他們開始變得無法弱勢，然後無法抵禦。因為生產力、富裕程度，抵抗天災人禍的能力，他們都不如有着堅實依靠的中原。

無論是糧食的補給，戰甲、軍械的生產力等等，都不如中原。

而蠻族的情況，其實還不如他們，他們有草原，有着大量的騎兵，來無影去無蹤算不上，但是極強的機動性、衝擊力，然後加上游牧傳統的一定程度保留，都使得他們仍舊有着很強的戰鬥力和侵略性。

相比之下，蠻族一旦準備開始更好的建立完備的秩序，他們是比綦國突勒人，更容易轉變成一個農耕國度的。即便不完全轉變，也必將大大增加聚居的比重，不然他們的這種秩序，建立不起來。

分散住在山林之中，蠻族人不管是男女老幼，其實最需要學會的就是戰鬥，因為山林中有着大量的野獸，身邊的人少，就需要這少數的人，足夠的強大。

而人一旦多了，那可依賴的就多了。人都是有惰性的、有依賴性的，更多人在一起能很好的生存下去，沒有特別多的人，願意自己去玩命的。

因此，也就會失去這份野性。

其實若是有足夠的時間去發展，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弊病。

這就是這個時間，現在卻是沒有人會給蠻族。

南北蠻族一共有多少人，這個沒有具體的明確數字，但是據現有的了解，最多不過就跟綦國之前差不多，往多了說能有個一兩千萬都到頭了。

他們有這份野性在，那沒人願意去碰上這群全民皆兵的瘋子，能不能答應都不願意碰上。可若是沒了這份野性，那片山林根本擋不住大乾，也擋不住軻迦、嘉羅等大國的兵鋒。

現在或者以前，沒人去動蠻族，那是因為沒人願意跟一幫瘋子拼完，去拿下一片還需要從頭建設一切的土地，因為即便全殲了蠻族，其實也是划不來。

而若是蠻族人自己建設了個雛形，而且攻下蠻族地域，不再需要那麼大的代價，那即便拿下這裏，而得不到任何人口的增長，其實都還算的上划算，也自然就會有人動心。

例如，軻迦和梧國。

他們的國土沙漠最少佔據一半，他們需要更多的資源。可若是讓他們從頭建設一片地域，他們同樣負擔不起。可不需要大量投入人手去建設的土地，哪怕建設的簡陋一些，他們也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大乾其實也是一樣，儘管大乾的人口更多，但是若太過分散了，也就有了太多的可趁之機，甚至內部都會出現割據。而且大乾對土地和資源的需求，並沒有多麼大，更不迫切，所以只在西陸攪風攪雨，但是除了在弋蘭這邊嵌下一顆釘子之外，並沒打算有其他的大動作。

可突勒人不一樣，這些亡國之民，現在就需要一片土地生存，建設好的、沒建設好的，只要能存活就行。

蠻族建國了，他們可以暫時依附，用他們這個『幫助』的功勞，換取一片存活之地。然後等著蠻族失去野性，他們乘勢而動，佔據蠻族的地域。

若是敗了，其實是更好的，他們直接就可以憑藉保存的這些實力，佔下蠻族很多的地域，甚至直接佔據下北部蠻族的地域，跟蠻族南北對峙，再圖壯大。

「不過蠻族是蠻，又不是傻，應該也不至於被綦國余部玩弄與股掌之中。」

想着這些，楚斐又嘀咕一句。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燕逍然言道一句，反正科捷勒骨就在外面，去套套話不久得了。

「呵呵。走，一起。」

楚斐笑着點點頭，然後也沒帶多少人，就他們仨加上斯芬薩，還有跟着的一團明蘭輕騎，向著關外行去。

「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出關之後，楚斐一個人上前，跟獨自駐馬等着他的科捷勒骨打個招呼。

「聽說你回來了，特意過來找你聊聊的。怎麼樣？我們西方這片海域，地形都看清楚了？」

科捷勒骨笑道，只不過語氣並沒有多好就是了，皮笑肉不笑的。楚斐帶着水師和冠武軍，在他家後門溜達一大圈，他要是還能一點不在意，那就奇了怪了。

「也沒啥好看的，就是饞魚了，等著運回來的，總沒有現抓的新鮮。」

楚斐也不在意，仍舊笑着回道。

「我倒是也饞嘉羅那邊的岩羊了，可惜現在卻沒法過去吃，不知道老朋友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過去解解饞。」

科捷勒骨順勢道出來意。

「你們被綦國人算計了。」

楚斐卻是沒有搭茬，而且直接來了這麼一句。

「互惠互利，相互利用而已，想算計我們，也得有那個本事。」

科捷勒骨並不掩飾，當然也沒有承認，他們自然各自都有着打算，綦國人是如此的，他們同樣是如此，最後誰能得到更多，看的還是實力罷了。

「那你們就是要算計我。」

楚斐笑容不減，再道一句。

「我們可是老朋友，而且是簽了免戰協議的，這才沒過多長時間，我怎麼會算計你。」

這一次科捷勒骨沒有承認，這事當面承認，那是傻子了。

「如果我沒猜錯，你身後至少有二三十萬軍隊，一旦我這邊同意你們借道，你們會從這裏北山出關，然後直接往東北攻擊，拿下軻迦的腹地。哪怕拿不下，也要佔據一片立足之地，然後北方進攻嘉羅的兵馬，直接南下，兩面夾擊軻迦。

這個時候嘉羅是絕對不會去支援軻迦的，梧國也不會，即便會也來不及，兩國邊界行軍太慢。至於大乾，呵呵，若是借了路，也就說明了態度。」

楚斐再道。

但是這一次他沒等科捷勒骨回應他，而是直接接着說道：

「我不建議你這樣做。於你們的情況而言，你現在學習虞國是更好的方式，這片山林就是你們最好的屏障，以前是、以後也應該是，而不要去自斷手腳。北方蠻族，能夠有收穫，你也不要插手。失敗了，你最起碼也可以佔據大半而今蠻族地域。

沒人喜歡深入山林之中，然後被你們的陷阱困住，或者直接被你們埋伏、襲殺，過往這麼多年如此，而今同樣是如此。」

「這麼勸我，可對你們沒有什麼好處啊。」

科捷勒骨玩味的看向楚斐。

事實如何，先不去理會，但是楚斐這番言論，如果他照做了，南部蠻族固然不會發展壯大起來，但是別人也別想攻進來，以往確實就是如此，他可看不到這麼做對楚斐自己、對乾國有什麼好處。畢竟這樣一來，等若斷絕了乾國再繼續西進的道路。

「也沒什麼壞處，最起碼局勢不會變的更亂，大乾也可以一直置身事外，你們打生打死，隨你們的便。」

楚斐聳聳肩，回道。

「但我並沒有打算改變我的計劃，我也不會去進攻軻迦，事實上我們也已經跟軻迦說好了，從他們那裏借路，從南面夾攻嘉羅。從你這裏走，只是因為更加方便一些，你們這裏有現成的道路，行軍速度要比從我們和軻迦接壤的地方過去，更加快速一些。」

科捷勒骨言道。

「這樣么？」

楚斐笑笑，表情玩味。

「可惜即便如此，我也沒有權利做主，我不像你，你是蠻族之王，我只是大乾的一個臣子，這麼大的事，我要徵求陛下的同意。所以你還需要等上幾天，我這就會回去傳信徵詢陛下的決定。」

然後楚斐接着道。

「要不你來我這，我給你三十萬大軍，能打下多大地域，都是你自己的，你也可以成為蠻族第三位大王。」

科捷勒骨言道。

「別！我可沒那個閑心，現在有仗打打仗，沒事哄孩子，美得很。而且說實話，你們那邊真沒啥我能看上的地方，別說是打下來多少歸我多少，就是現在的都給我，我都沒興趣。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閑的，沒事給自己找罪受，像我這樣瀟灑一些不好么？

要不這樣，我跟陛下那邊求個情，你要是願意歸附大乾，我們幫你把北部蠻族一塊拿下來，所有蠻族子民歸你，封你個正式的蠻王？」

楚斐笑道，科捷勒骨挖角他，他就反挖回去，反正都是坑，沒人會跳的那種，純粹拿來膈應人的。

「不請我入關坐坐？這可不像是小寨主的待客之道啊。」

科捷勒骨搖搖頭，不再提這茬，而是換了話題。

「現在這個節骨眼，就算了，怕招待不好。」

楚斐斷然搖頭，直接拒絕。

「那好吧。我在這邊停留十天，等待貴方的決定。」

科捷勒骨略顯可惜的點點頭，言道一句，轉身回返。

「個癟犢子！想要坑我啊！」

楚斐嘀咕一句，也轉身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