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她的回合（4.8K二合一）

忽然間，大霧濃漫，鬼氣冽然。

未知的靈能彌散天間，二女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望無際的死灰。

耳畔的風，似怨靈低語，亦似鬼魂哭泣，冰涼之感拂過指尖，令人內心驟感壓抑。

此刻，半空之上，以心葵和骨霜為中心，浩大的灰色空間將沙綾與金瑜二女籠罩在內，從外看去，她們就如被霧海席捲、吞沒，飄搖無依，隨時可能化作塵泥。

「這就是，她的能力嗎。」

金瑜和沙綾面色凝重，欲要施放出各自的結界來對此進行衝擊。

以結界對沖結界，是對付眼前情況的最好辦法。

然而，當靈力運轉時，她們卻駭然發現，自身的領域竟似受到壓制，不但處處滯澀，甚至難以提力，近乎無法展開。

與此同時，心葵得意的聲線也從天邊傳來：

「我的天賦之一是『結界封閉』。

也就是說，在這片領域裡，只要你們修為低我一重，那便永遠也發揮不出自身的全部實力。」

「什麼？！」

金瑜聞言一驚，不信邪地又匯聚了下體內靈能。

果不其然，除卻普通靈法所需可以正常調動外，需要海量靈能編織的範圍型結界術就像是被灰霾侵蝕過一樣，不能外放一分。

給人一種在「灰界」當中，其它一切領域都會被「污染」、難以呈現往日形態的感覺。

「這怎麼可能……？」

這下，金瑜愣住了。

不遠處的沙綾也張了張小嘴，有些茫然。

在她們的認知里，「天賦」是聖獸以上級別的存在與生俱來的，同時也是在突破時才有可能領悟到的新能力。

其門檻之高、概率之低，無不令人嘆然搖首。

二代之中，四位靈使除卻聖法以外，還各有各的天賦神通——

以水蓮的「天一神水」為代表，在蘊神階段，沙綾和金瑜也分別掌握著「元磁金雷」和「塵灰幻術」等強大天賦，

而渡劫以後，她們又各自領悟了新的、更強的專屬技能，如炎夜的「朱雀火」，便是其中最為霸道的一種。

它可以將一切靈法融化燃盡，其效果如同小型的聖法——「天血祭」，端的是強橫至極。

可即使靈使們已經處於妖修食物鏈最頂端，二女也從未見過如此逆天的、可以直接封禁對方結界術的天賦……

這意味著心葵的敵人將無從下手，甚至等同於被硬生生壓制住一半的實力。

能夠與這個等階的「天賦」媲美的，在鏡花宮內，若不算初代三位，應當只有那最新加入的洛琳了。

——「無限聖法」，靈使們公認的最為恐怖的天賦之一。

她可以無視負荷地接連施展強如「混沌炮」、「天極光輪」、「暉光造影、」「聖靈光墜」等超強神術，憑此，以一己之力擊退完全體的水蓮和渡劫期的陸靈秋。

然而面對心葵這般領域，就算是她，戰力也定會大打折扣。

此刻，二女心中壓力頗大。

不能使用「結界術」，就意味著金瑜的「蒼雷結界」和沙綾的「土葬結界」不能展開，影響定是極大的。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們就沒有其它的進攻手段。

金瑜心知，由於只能各出一招，心葵的結界術屬於限制領域，且已經使出完畢，那麼真正的傷害神通大概率就在那條巨龍身上。

而己方這邊，考慮到沒必要為了「切磋」而釋放聖法，那就只能以太古八大傳承以上級別的靈法應對之。

要想成功取勝，重點便是在於能否在如此限制下將骨龍的神通抵擋並且擊退回去。

時間有限，在迅速思考過後，她對沙綾傳音道：

「小綾，稍後我會以引天雷法攻擊她們，你記得避開一些哦。」

「嗯。」小女孩點了點頭。

二女雖然很少共同出任務，不過她們常年生活在鏡花宮內，彼此之間的默契還是有的。沙綾明白，金瑜的靈法是藉助天道之力降下一縷渡劫神雷劈斬對方，此類「金雷」靈法

對一切鬼物有著驚人特效，說不定能夠破除眼前的灰霧結界。

而她自己，則打算使出渡劫后最新掌握到的招式——

「塵灰解構術」。

以塵灰之力作為基礎，通過將目標沙化來進行隔空分解，當然，這個「目標」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靈法。

由於此技強度過高，若操作不當很可能直接擊殺那名女子，所以沙綾決定將其對著巨龍進行使用。

畢竟，小女孩想的是，「龍那麼大，應該不會輕易沙化吧？」

——

很快，溝通完畢以後，金瑜當先施為。

只見她單手掐訣，另一隻手臂直直抬起，雙指駢向高天——

以極致的專註力，於這漫無邊際的灰霧結界中調動起天外之力。

「烏烏！！」

灰界中的怨魂靈影們似是感應到什麼，忽然間，猛地朝著金髮蘿莉席捲而去！

與心葵《冥幻蠱》中有著實體的魂骨不同，這些結界內部的鬼怪屬於靈能構成的虛像，其每個單位都會使結界中的目標靈壓降級，乃至無法施放核心技能。

不過對於心葵來說，她要的並非是將眼前兩個小傢伙壓製得窒息，所以也沒有使出全力，只是以最低限度的效力來操控著結界罷了。

畢竟，她們都是自己未來的「小夥伴」，若真弄疼了她們，以後在宮內的人際關係就很難去維繫了。

心葵精明得很，在這方面，她向來不會忽略。

說時遲、那時快，本已雲散天開的蒼空再次變得陰雲密布，似有恐怖之物將要降臨。

駭人的靈場以金瑜為圓心向周遭散去，眨眼間便沖潰了不斷卷襲而來的怨魂虛影。

「哦呀？小傢伙氣勢不錯嘛。」

心葵抬首看了看結界外的雷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重新將視線放在正前方的金髮蘿莉身上：

「來吧來吧~讓我見識見識你的真正實力。」

「哼，廢話少說，魔女，接招吧！」

轟隆隆——！

此時此刻，結界正上方，雷鳴翻滾。

一息、兩息、三息。

就見那陰霾雲層之上，一道粗如巨柱般的銀龍驀然蘇醒！！

此刻的金髮蘿莉如同神明附體，裙擺飄舞中，那原本嬌小的體型似是受到雷力滋養，不覺中變大了些許。

旋即，她虛空一握，將右臂所持之物攥向胸前，並以拳化掌：

「輝光靈法·引天雷暴！！」

倏然間，只聽「嗙啷」一聲巨響！

粗大的銀弧瞬時張牙舞爪地劈將下來，以超音之勢，徑直打擊在魔霧結界的外部！

嗤啦啦——

電光閃爍，星火爆燃。

類似於金鐵刮喇在石地上的刺耳聲音炸響而起，比水汽蒸騰還要劇烈萬倍的靈能反應照亮天間。

可以看到，心葵那無懈可擊的灰色結界在這一縷「天道神雷」的衝擊下，竟真的搖搖欲墜了幾分！

「唔啊啊啊！！！」

隨著一聲慘叫響起，就見她捂住36d的胸口，故作痛苦地閉上了一隻眼，氣若遊絲般對著金瑜誇讚道：

「有兩下子哇，在這世上，能將我的結界術撼動之人屈指可數！現在，你這傲蘿莉也算一個咯。」

「？！怎麼會這樣……」

剛剛施法完畢、負荷還未散去的金瑜俏臉一白，有些難以置信地再度環顧了一圈四周。

她萬萬沒想到，明明自己已經使出最強的一式靈法了，且天道神雷的威能凌駕於各色元素之上，甚至還有著對鬼物的特效加成……可最終，還是未能將心葵的結界術破掉！

這意味著，在和心葵的一對一鬥法中，自己這邊徹底處在了下風。

「……」

看著對方嬉皮笑臉的模樣，金瑜有些鬱悶，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緊咬著銀牙，不服氣地將目光轉向了一側的小沙綾。

事已至此，再愁無用。

自己的法術已出，要想扳回局勢，就只能寄希望於沙綾能夠打敗那頭骨龍了。

「小綾，我……」金瑜欲言又止。

「安心，我會努力的。」

小女孩明白她想表達什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後一臉凝重地將小手撫向自己的儲物手鐲，在那之後，無聲取出了一把通體漆黑的尖利匕首。

——「塵灰幻匕」，乃陸靈秋早年間贈予她的禮物。

此聖器可作為施法的媒介，遠距離將「幻術」施展而出，當然，也可以近距離將浩大靈能注入到敵人的體內。

曾幾何時，在去蕭家進行清剿那次，沙綾便以此匕瞬殺了敵人全族。

此刻，沾染到新鮮空氣的匕首烏芒一閃，絲縷灰氣從匕身滲透而出。

它似有靈智，對自己的小小主人傳達出親昵思念的情緒。

很快，在感受到已經被鎖定的敵對目標后，某種極端的嗜血之意又轉瞬間瀰漫了整個結界。

眼見小女孩掏出如此兇相的武器，不遠處的骨霜略一頷首，對心葵傳音問道：

「大小姐，這次我要認真嗎？那邊的靈使似乎不簡單。」

「嗯……應該不會比咱們的琳公主厲害才對。不過保險起見，你還是直接使出『那招』吧。我感覺，這小傢伙的殺意實在太過濃純了。」

心葵難得地正色回道。

「好的，我知道了。」

骨霜領命，爾後一展雙翼！

巨大的骨翅帶動著無盡寒霜頃刻間灌滿了天邊！

凜風呼嘯間，霜霧浮空起。

「要來了嗎？」

在小女孩匯聚靈能的狀態下，骨霜亦將龍首略微仰起，於喉心凝結著某道駭人源力！

森森冷氣透骨鑽心，比身周的怨魂靈影還要嚇人之極！

沙綾還是首次與真龍對決，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雖然能感覺到對方的心底似乎並無殺意，且敵人只是以「切磋」來定義這場戰鬥，但是事關鏡花宮二代靈使的顏面，在同門的注視下，沙綾斷不可能放水或是不盡全力。

還記得小時候，她聽玩伴「熔熔」說過這樣一句：

「巨龍啊，那是我們不可企及的存在！」

具體說來，大概就是「血脈頂級、天賦制霸、抗性駭人、體型龐大」之類……

總之，在熔熔的嘴裡，巨龍基本等同於人類話本故事中的「神明」。

這可並非胡亂猜測。

沙綾年紀雖小，但卻知道，妖獸自開靈以後，便不得不接受自己的種族與身世。

能夠踏入妖修一途已是難得，至於最終可以走到多遠，幾乎完全取決於自身血脈等階。

而血脈，就涉及到運氣和投胎轉世之說了。

熔熔作為地獄三頭犬，在妖族中，天賦和資質已屬上乘。它能夠將火焰轉化為熔岩，通過三個巨口噴射而出，眨眼間便可將敵人燃燒殆盡。

可跟身為蚰蜒聖蠍的沙綾在一起時，它的天賦又顯得不值一提。

畢竟沙綾的血脈乃是聖獸級，自誕生起便可操縱流沙，同時精通妖獸們非常不擅長的幻術靈法。不僅如此，待得稍加修行以後，她又理所應當地獲得了「塵灰」這般超稀有異靈根。

但誰能知曉，原本已令大多數同族遙望著的、羨慕且嫉妒著的她，在加入鏡花宮、結識了炎夜這種「聖相」以後，又總是會覺得，稍不努力就定然無法彌補這份血脈上的差距……

如今，面對巨龍，僅是站在對方面前，那某種深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壓迫感，便如影隨形，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涌卷而來。

這不是其它，而正是僅存於傳說中的，「龍裔」對其它一切妖獸們的「血脈壓制」。

正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神妖之上，巨龍俯瞰。

……

「唉。要上了。」

沙綾陰沉著小臉，努力振作起精神來。

每次回憶起熔熔，她小小的心靈都會受到嚴重的打擊。

畢竟那是自己人生當中除了主人以外的唯一一個「兒時玩伴」，如果它能活到現在，或許也會像曾經那樣，偶爾憨憨的跑到天山來找自己玩吧？

可惜——

「人類之惡，一言難盡。」主人的話回蕩在耳畔。

小女孩搖了搖頭，努力將雜念摒除，同時以匕首尖端對準斜上方早已準備就緒的白骨巨龍。

數息過後，靈能匯聚完畢。

「那麼，沙流靈法——」

「塵解術」。

最後一字尾音堪堪落下，僅聽細若遊絲般的「嘶唦」聲響起——

一道道沙色的靈線，以塵灰幻匕為起點，絲絲縷縷地纏向骨霜，且於快要接近她時猝然裂化成數萬道蛛網似的幻陣！

其內密密麻麻的靈絲肉眼難辨。

「！！牛哇小綾！」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一旁觀戰的金瑜見她出手便是如此兇相的殺招，不禁心情大暢，暗道穩了！

畢竟她開著靈瞳術，不難發現，沙綾這式超絕靈法，竟能把遮蔽了半邊天的巨龍給隱隱包裹住！這要消耗的靈力量完全不能精細地去計數！因為它太過龐大了。

霎那間，在場眾女皆把目光凝向懸於半空的白骨巨龍。

出乎沙綾意料的是，面對「塵解術」這般茫茫如海的靈絲，巨龍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閃避之意，看那態勢，竟似要完滿地吃下整個法術……

金瑜：「？？」

沙綾：「……」

此刻的骨霜沐浴在不斷收緊的沙色靈絲正中央，眼看就要被切割成無數段。沙綾皺了皺眉，在糾結中，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擔憂，出聲提醒了句：

「你若不躲，便會，碎成塊塊。」

「哈啊？」

這話逗得心葵哈哈大笑，而骨霜則是內心毫無波動地安靜等待著靈絲合併。

見狀，沙綾無奈，只好停止神識的控阻，將全部靈力散布而去！

滋嘶嘶嘶——！！！

猛烈的暴鳴聲響起，然而下一息，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二女親眼目睹，當那足以毀滅一切的靈法，切割在骨龍身上的一瞬，居然莫名其妙地，像是業火砸進了深海那般，眨眼間就無影無蹤了！！

就像發生了什麼，又如什麼都沒發生，骨龍依然仰首向天，然而沙綾的靈法卻幻覺似的消失不見。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瑜冷汗直流，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難以理解的情況，一時間不由後退了幾步。

沙綾則更是小嘴微張，陷入僵滯。

按理說，「塵解術」的沙絲若是遇到常人，便會像劍陣一樣在一瞬間切入敵人體內並且將其肉身同化為流沙……

可眼前巨龍，就算血脈強橫，也不至於毫髮無損吧……？？？

身為鏡花宮二代「暗殺使」，沙綾還是人生中首次使出了「無效的攻擊」。

雖想知道答案，不過這個疑問，骨霜暫時沒空解答。

因為，她的回合已然到來——

「哭泣吧，小姑娘。」

「龍息·霜風凜命。」

呼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