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善庄

第十七章 十善庄

二月十五,天氣異常的冷,老天爺就喜歡這樣凌虐老弱病殘。

城外的小河邊走來兩個乞丐,前面一人,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身材消瘦,背著一個麻袋,面帶喜色,不住催後面的快點走,後面的乞丐,三十來歲年紀,一足微跛,拄一拐杖,身材高大,一臉麻子,天生一副苦相。

二人來到河邊,打開麻袋,取出兩隻家雞,都已被扭斷了脖子,兩人一人拿了一隻雞,就開始拔毛,只見二人手上使勁,雖沒用熱水燙,卻也拔得飛快。小乞丐道:「田大哥,這蓮花落練了還真有用啊,這拔毛和彈灰一樣呢!」那田大哥道:「根兒,你還不是得感激我,不是我介紹你入幫,哪裡學得這樣本事!」那喚著「根兒」的小乞丐道:「那是,那是,等下田大哥吃三個雞腿,我只吃一個。」田大哥笑道:「哪吃得了那麼多!不多吃你的,你小子記得我的好就行。」說話間,兩人把雞毛拔得乾乾淨淨,那田大哥又從懷裡取出一把匕首,把兩隻雞都開膛破肚,在河裡洗乾淨了。一人提著一隻雞往河邊樹林里走。

來到林中,有一堆已熄滅的篝火,周邊還有一堆樹枝,兩人輕車熟路,點了火,把雞穿在早削好的樹枝上,放在火上燒起來。

根兒道:「田大哥,我這次從河南回來,聽說了一個大新聞呢,昨晚想講給你聽的,你卻只要睡。」

田大哥道:「你小子大驚小怪,屁大點事一驚一乍,能有啥大新聞,又是劉員外家的母狗下了七個崽?」

根兒道:「不是,不是,這次是真的大事,關係我們丐幫的生死存活呢!」

田大哥不以為然,道:「我們丐幫幾千年的命數,有什麼生死存活的,有皇帝就有叫花子,有叫花子就有丐幫,怕什麼!」

根兒道:「不是的,不是的,田大哥,且聽我慢慢道來。你看我們丐幫弟子,偷雞摸狗是少不了的吧,雖然舵主一直告誡我們不要偷盜窮苦人家,不要欺壓弱小,但是餓了肚子,那管那麼多!要說偷盜了窮人家還好,就怕偷了惹不起的,就更麻煩了,這次事情就是兩個兄弟偷了姚家莊的狗引起的……」

田大哥道:「什麼惹不起,皇帝老兒都惹得起,人要吃飯,沒飯吃連反都造了……哪個姚家莊?莫非是……這就有點麻煩了……」

根兒道:「本來吃了一條狗,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姚家大小姐咬定那是她養的珍寶狗,你說這狗還有珍寶?還不是一鍋湯?」

田大哥直搖頭,道:「這姚大小姐不講理是出名了的,連我都聽說過她的刁蠻。珍寶狗就該好好派人看著,怎麼會被偷去吃了,分明是一條普通的狗,姚大小姐要無理取鬧,坐地起價。」

根兒道:「可不!無理的還在後頭呢!」根兒說道這裡,氣憤不已,聲音也高亢起來,道:「河南分舵的王舵主,派人上門去賠禮,你道怎麼著?這姚大小姐竟劈頭抽了上門賠禮的丐幫弟子一鞭子!抽的鮮血滿臉啊!」

田大哥也氣憤不已,道:「姚家莊稱霸中原是不錯,卻也把我丐幫太不放在眼裡了!上門既是去賠禮的,哪裡還有挨打的道理!兩國相爭還不宰來使呢!」

根兒道:「著啊,當時王舵主也這麼說,於是帶了幾十個兄弟去姚家莊討說法,那姚大小姐卻避而不見了,派出個笑面虎……」

田大哥道:「可是姚中天大弟子?」

根兒道:「正是!」

田大哥道:「這人我知道,此人不好對付,據說他武功不比姚中天差多少,當年也是一霸,和姚中天惡鬥好幾日才心服,後來認了姚中天為師,此人總是一臉微笑,待人處事圓滑的很,是姚中天手下第一得力幫手。」

根兒道:「王舵主和笑面虎幾句話說僵,說定二人一戰解恩仇,生死自負。於是就在姚家大廳里動了手,王舵主落了下風,被笑面虎掃了一棍,回家就死了。哎,我丐幫真是抬不起頭啊!」

田大哥怒道:「放屁!放屁!有什麼抬不起頭的,王舵主為了手下弟兄出頭,丟了性命,正是義薄雲天,令人敬仰!」

根兒搖頭道:「輸就輸,贏就是贏,什麼義什麼天,都是低人一等了。更氣人的是,兄弟們抬王舵主出來的時候,那姚大小姐又跳出來,笑罵我們丐幫是廢物,以後見一次打一次呢!」

田大哥聞言,一掌打在柴堆上,把樹枝打得飛起數根,大怒道:「臭婊子,落到老子手裡,先奸后殺。」

根兒道:「你猜後來發生啥事了?」

田大哥怒氣未消,道:「有話快講,老子氣悶的很!」

根兒道:「你別凶,你知道後面的事就不會這麼生氣了,你猜怎麼著,幫主親自給姚中天下了戰書,約定三月初三,信陽城北三十里霸王岡,要姚中天去了『棍棒無雙』的稱號。」

田大哥大叫一聲:「好!好幫主!真好幫主!真好漢!幫主雖年輕,卻真是熱血兒男!」

根兒擔心的道:「你說,幫主能不能贏了姚中天?」

田大哥仔細想了想,道:「很難說。要是三年前,幫主肯定不是敵手,但現在很難說,幫主近年功力大進,據說把大蓮花落練到了前無古人的第十層境界,去年不是在嵩山逼著少林方丈如智大師動手嗎,當時兄弟們都覺得幫主太過狂妄,咄咄逼人,把一個少林方丈弄得窘迫不已,後來一想,不過是幫主把大蓮花落練到了第十層境界,想找人試試手而已。這次拿姚中天開刀……姚中天也太厲害了點……我看至少有四成勝算吧。」

根兒道:「少林寺的事,我也聽說了,多長臉啊,幫主威武!」

田大哥道:「你懂個屁,幫主心懷大志,這些武林中成名已久的高手,幫主都是遲早要對付的,跟姚中天這一架,是遲早要打的,可不是長臉那麼容易。」

根兒道:「就你懂!你說幫主心懷大志,難道幫主要做武林至尊?」

田大哥哼了一聲,道:「武林至尊?沒那麼簡單。三年了,幫主大肆擴大凈衣派已經三年了……幫主年紀輕輕,卻是干大事的人啊。」

根兒吐了吐舌頭,道:「幫主這麼厲害,我卻沒見過幫主,幫主是長什麼樣子啊?」

田大哥道:「幫主神龍見首不見尾,哪那麼容易見的,我都十年沒見幫主了,上次見他還是在老幫主的葬禮上。那時老幫主無病無災突然一夜就沒了,死因誰也說不清,身上又沒有傷,幫主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馬副幫主力排眾議,扶持幫主坐了大位……我總說幫主年紀輕輕,其實也不輕了,二十六七歲,正是做一番事業的好年紀啊!」

根兒又道:「你說幫主的蓮花落練到十層,我們什麼時候能練到?」

田大哥道:「你呀別做夢了,我們練的是小蓮花落,是所有丐幫弟子都可以學的低等武功,幫主練得是大蓮花落,是最高深的武功,不是人人都可以學的,幫中只有八袋以上弟子才有機會讓傳功長老教!」

兩人說了半天話,把雞都烤得熟透了,散發出陣陣香味。根兒摸出一把鹽來,灑在兩隻雞上,撕了就要開吃。

這時,突然聽到樹上一人說道:「雞屁股給我!」

兩人抬頭一看,只見樹上坐了一個乞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兩人只顧說話竟沒察覺。只見他頭髮鬍子髒兮兮的,尤其是一嘴絡腮鬍須,亂糟糟。身上穿一件灰布袍子,渾身油膩,卻把雙手攏在袖子里,看年紀不過二十多歲。田大哥果然撒下雞屁股,朝他扔去,那人也奇怪,用嘴直接接了,唏哩嘩啦幾下吃個精光。

「小哥,把你的雞屁股也給我吧!」那人向根兒討道。

根兒笑嘻嘻的撕下雞屁股,朝那人扔來,根兒是個滑頭,故意扔偏了兩尺。那人突的站起在樹丫上一蹬,平著飛起,空中用嘴接了雞屁股,正好落坐到另一個樹丫上,那人含了雞屁股,又唏哩嘩啦吃個精光。

田大哥道:「好俊功夫,兄弟,樹上冷,下來烤個火熱乎熱乎!」那人騰的跳下來,靠著田大哥坐了。田大哥又撕下一隻雞腿,遞過來,那人道:「不不不,已經吃了你們兩個雞屁股了,差不多飽了,你自己還沒吃呢!」田大哥溫言道:「我不餓,自家兄弟別客氣,喏,拿去!」那人伸了手臂,卻不把手從袖中取出,而是用臂彎夾了雞腿往口裡送,田大哥看他臂彎油膩得很,明白他竟一直是用臂彎拿東西吃的。

「兄弟,你的手怎麼了?」田大哥關心的問道。

「被一直惡狗咬了。」那人答道。

「我叫田喜,這位小兄弟叫章大根,我們都是丐幫弟子,兄弟你哪裡來的啊?面生的很。」田大哥自我介紹后,問那人。

「我叫肖東山,從江西流浪而來。」

這人正是肖東山,他那日別了楊洋,身無分文,雙手殘廢,痛苦不堪,只得做了乞丐,一路乞討。他不敢向南而行,一是不想遇到馨洋閣的人,二是怕萬一遇到徐均平,這人雖然受了傷,要殺自己卻如宰雞一樣。

他也不能回家,原來他父親死後,他和後娘相處的不太融洽,現下他受了這等重傷,回家豈不是受不盡的白眼?於是他就一路向北。原來師父交代過他,要尋找師父,有兩個去處,一是到南京城的敕建雞鳴寺找主持,此人是師父密友,他自會派人帶到師父家中,二是在北平城師父也有一處居所,只要到安定門內金台坊找一位姓羅的師爺就行了,此人亦是師父密友。師父說過九月份是必定會到北平的,只要找到羅師爺就找到了師父。只是時日尚早,早去北平也無用,他就東遊西盪,直到這日撞到這兩個乞丐。

再說這雙手,一直疼痛難忍,好在雙肩漸漸恢復,雙臂慢慢有了力量,乞討來的食物,有時如狗一樣趴在地上吃,有時用臂彎夾著吃。肖東山心中狠狠咒罵徐均平,卻並不沮喪,他想:「這就是報應,我沒看好三九,害他丟了性命,上天罰我嘗嘗三九的廢手之苦,真是再合適沒有了!」於是,心下竟釋然,其實這廢雙手和廢一隻手差了何止千百倍!他又想:「師父一直吹噓自己醫術了得,我找了他,看他能治否。能治是我的福分,不能治,我也正好奚落他一頓,看他還吹!想想他不甘心又無可奈何的表情,那才好玩呢!」好在其時民間富裕,沿途多見百姓好施積福,叫花子也少,競食者不多,故而也不曾餓了肚皮。

那日練功走火,差點丟了性命,嚇得他數日不敢運氣,後來手腕實在痛苦難忍,不得已才運功抵禦,再不敢像前番那般猛練,每日功課量只有先前的三成,這樣一來保得雙手未全然壞死,二來功力也有進步,進益竟不比猛練來得慢多少,一個多月下來,耳目又更聰敏,身子也比以前靈活了許多,像在樹上飛身接根兒投來的雞屁股,以前就做不到這般輕便隨意。

肖東山細看田喜,背上背了三個小袋,原來是個三袋弟子,那根兒背了一個小袋。丐幫弟子以背上的小袋數量來辨別身份的高低,長老都是九袋弟子,分舵主一般都是八袋弟子。

三人吃完了雞,田喜指著河邊的小路道:「肖兄弟,此去三十里,乃十善庄,莊主是我們馮舵主,馮舵主是我丐幫第一樂善好施的,聽這『十善』庄的名字就知道了。我二人接了召集令,正要去,你與我們同行如何?」根兒道:「多半和我剛才說的事有關。」肖東山暗想:「諺雲『鋤一惡,長十善』,這十善可不是行善多的意思,田大哥是個粗人,不懂也不足為奇。左右無事,去混頓飯吃是好的,說不定還能長長見識。」就欣然應道:「如此請田大哥引路。」

三人熄了火,田喜拿了拐杖,就順著河邊領路行走。根兒不停的講去河南的見識,不過是些街市繁華、山川壯闊的閑話。肖東山許久沒有怎麼說話,竟也時不時插嘴問根兒幾句,一路暢談甚歡,倒是不再寂寞。

行了半日,只見眼前老大一座莊院,門樓上有三個鑲金大字:「十善庄」,筆力極俊逸。進了門樓,有個青衣莊客上來迎了上來,對田喜道:「田大哥,你們來了!你們自個兒進去吧,兄弟們都在後院呢!」

田喜對莊裡路極熟,帶著肖東山和根兒穿過幾個廳堂,來到一個大院子,只見地上四散坐了二三十個丐幫弟子,有幾個和田喜熟絡的都和他打起招呼。田喜往裡看了看,走到一個布衣長須,面目和善,腰粗臂圓的漢子面前抱了個拳,道:「馮舵主,我們來了。」馮舵主坐在地上,也不起身,看了三人一眼,一抬手道:「好,好,自己找地方坐。」肖東山打量這馮舵主,見他四十來歲,微微發胖,目光堅毅,肩上搭一件褡褳,上面密密麻麻縫了八個極小的袋子。

三人退下來,找個地方坐下來,原來丐幫弟子聚會是不坐凳子的,都是席地而坐。肖東山暗想:「這老大一座莊院,都是馮舵主的,他分明是個財主,卻偏偏是個丐幫分舵舵主,看來丐幫不是只有叫花子啊。」再細看馮舵主,不住和身邊一人說話,這人斜對著肖東山,肖東山一數他褡褳上的小袋子,嚇了一跳,這人竟有九個袋子!他怕輸錯,再數一遍,還是九個沒錯,原來是個長老。

肖東山正要靜心聽二人說什麼,突然,院口一聲長笑,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聽說今日馮兄弟請客,我兄弟特來討杯酒喝。馮兄弟,你在哪裡?」眾人一看,院內進來二人。前面一人鬚髮皆白,穿一青色布衣,破爛不堪,六十來歲年紀,走路微跛,後面一人鬚髮半白,穿一黑色布衣,打滿補丁,五十多歲年紀,二人皆拄著拐杖。

院里眾人都霍得站起來,馮舵主搶先一步迎上來,道:「馮某好大面子!二位孫長老都來了!快請!快請!」走在前面的孫長老拍了拍馮舵主的肩膀,正要說什麼,一眼看見馮舵主身邊那人,大叫:「喲!喲!掌缽龍頭也在啊!周兄弟別來無恙!」這位周姓掌缽龍頭和他二人拉了拉手,道:「孫大哥,孫二哥,好久不見,兩位孫哥哥越發精神了。」

眾人打完招呼,又都席地而坐。

孫大長老一坐下就道:「周兄弟、馮兄弟,近來我幫發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今日我兄弟二人來,正是要和你們商量,馮兄弟點子多,對近日發生的事有什麼看法?」馮舵主道:「幫主的戰書已下,姚中天也已答應迎戰,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們做屬下的當為幫主分憂,把打下手的事全做細緻了,讓幫主專心迎戰就是。周長老,二位孫長老,你們怎麼看?」

周姓掌缽龍頭道:「馮兄弟所言極是,幫主雄才大略,早要收拾這姚中天了,這一天既然來了,我等當并力向前,滅了姚家莊。」孫大長老道:「哦……我聽說只是要姚中天去了『棍棒無雙』的名號,並不曾有滅了姚家莊的說法啊。」周姓掌缽龍頭道:「幫主近來……嘿嘿,沒那麼客氣了……兩位孫長老久不在幫主身邊,有所不知……動起手來,幫主發了性,哪有不傷人的?到時死戰不可避免,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幫主雖沒說滅了姚家莊的話,但我等應該做好準備,到時幫主一聲令下,不要措手不及。」

孫大長老略有所思,道:「周兄弟,你看幫主有幾成勝算?不是我滅自己威風,這姚中天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周姓掌缽龍頭道:「你們也知道,我從小在西域長大,回中原時間也不長,中原武林的根底不是很清楚,這姚中天我只知道棍棒無雙,天下第一棍,大家都在這麼說,究竟如何我可沒見過,倒是幫主,嘿!幫主近幾年神功大成,我看幫主勝算極大!」

孫大長老還是憂心忡忡,道:「常言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雖如周兄弟所說,幫主勝算大,那是好事,但是萬一有個閃失,我等也要有所應對才是。」

周姓掌缽龍頭稍有不悅,道:「孫大長老也對幫主現在的功力太不了解了,實話跟你說,我周三刀的武功還可以吧,姚中天能一招置我於死地不?」孫長老道:「姚中天要勝你,得三招以上。」周三刀道:「哼!姚中天有這樣厲害?三招能勝我?就算三招能勝我,又如何?幫主能一招就讓我不能動彈,姚中天做得到?」

眾人聞言都吃了一驚,要知道這周三刀當年為救被暗算的馬副幫主,一人獨戰漠北雙鬼,殺了一人,傷了一人,名震武林,絕非庸手,也正因這事,他才被馬副幫主推薦為掌缽龍頭。現在二十多歲的幫主竟能一招制服他,眾人均覺驚訝。

孫大長老聞言,連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臉上憂鬱之色並不減少。

周三刀又道:「我剛才和馮舵主商議,已派了幾個機靈的凈衣弟子快馬加鞭趕去姚家莊,他們在姚家莊外盯著,有什麼人進出,有什麼動靜都會一一回報,孫大長老不要擔心太過。」

馮舵主道:「我尋思污衣弟子在現下的局勢下,在姚家莊外盯梢多有不便,就派了我莊上的凈衣弟子化著了各類行當前去,前日已經動身,都是快馬。」

孫大長老聞言,連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這時,有莊客拿了牛肉、羊肉、燒鵝、燒酒進來,眾人也不客氣,分了就吃。馮舵主也無主人的客套,十分隨和自在的吃肉喝酒,肖東山見他抬腕時手腕上露出一塊刺青,卻是一個「善」字,暗暗好笑:「這人有些做作,把善字紋在手臂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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