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夢共取劍

遙夢共取劍

意外的塔中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千百盞燭火點亮整個高塔,一層層望不到頭,比起外面的閃耀裡面更素凈些。

塔內地方開闊,正前方被大屏風所隔,兩邊有些簡單的傢具,想來君尚天定是在屏風后休息。

淺玥沒冒冒失失的衝過去造次,而是拱手道:「敢問是逍遙城之主君尚天,在下神魂流落至此,可否指條出路!」

空曠的大殿被這一聲盪起一絲絲迴音,掌御抱手笑了起來,「你這會兒知禮講規矩了。棠燁要是見了非得氣炸。」

淺玥怒視而來,「入你這地非我所選。君尚天在裡面嗎?」

管不了那麼多,她踏步往裡面奔去,她覺得在此待的時間太長,隱隱不安。

屏風后是長長的階梯,頂端巨大的石台之上燃放著幾百盞長明燈,卻仍未把這空曠地照亮得通透如白晝。

檯面上一人躺在中央,雙眸緊閉,面容即有男子的硬朗,又兼具女子的柔美,秀氣天然,雌雄莫辨。

淺玥細看這是一具人體,但毫無氣息,也不知放置了多少年,容顏如故。

「他就是君尚天嗎?一具死屍!」她看著身後的掌御問著,「他發生了何事?」

「他自願的,為了一個承諾。」

淺玥垂眸又看看這四周石壁,沒有石刻壁畫,光禿禿的,淡語道:「那如今這城中是以你為尊,怎麼出去你定然知曉。」

「是又如何?既然你進入了逍遙城中心的覽塵塔,見了君尚天,需得表示點誠意,不妨謄寫超度經文,七七四十九日後全部燒了,就能出去。」

「為何我要抄,你不是在糊弄我,拖延時間吧!」

「他因棠燁如此,有何不可!你要出這地方承第三塊龍骨,必須在此取一物,憑此物才可出去。」

掌御聲音透著股冷冷的蕭殺。

也沒什麼好辦法,她只能妥協多待些時日抄經文,一再強調抄完經文必須送她出去,便在案頭奮筆疾書。

每日晨昏時她都會閉目調息,神魂的身子感知力愈來愈強,對各種她已學會的法術有更高的領悟,感受得越多,就越能感到龍骨的強橫,上古神力顛覆天地的恐怖力量。

說來白虎星君也算是碩果僅存的遠古神祇之一。那他也應該擁有著這恐怖蠻橫的神力才是,可她總覺得他缺了什麼!

而且這些神祇活了千百萬年,後來逐漸銷聲匿跡,難覓蹤跡,任你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也無法與天地同壽,永世不腐。

如果漫長的時日如此寂寥難熬,與天同壽又有何意義?

神魂之體本不用進食,四十九日她把神力又好好淬鍊了番,如果掌御還不放她走,那怕砸了這秘境也得出去,她能感覺第三塊龍骨在召喚她,離著不遠了。

掌御抱手神秘的站在石台面前,看著淺玥把這幾日抄的經書一摞摞的放入火盆中,火舌迅速的把這些經書吞沒,燃燒熾烈,很快便化為灰燼,飄向高處。

淺玥看看掌御,黑袍下難窺神色,像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他拍落了肩膀上沾的餘燼,轉身走出。

屏風外的空地上多出了一個巨坑,正好是塔的中心位置,淺玥走到巨坑邊上,底下黑氣縈繞,看不到底,如深淵一般,她神色凝重看向掌御,沉聲道:「你不會告訴我跳下去就是出口?」

掌御不置可否,咧嘴壞笑指著深淵中心,「一會兒那出現一物!你去把它取來,帶著就可出去。」

過了沒多久,空氣中有蒸騰的感覺,炙烤灼烈,似要把水氣吸收殆盡。

巨坑中黑氣一團團圍著中心縈繞匯聚,一時三刻間就看見黑霧中有銀光閃耀,似是一直條重物被黑霧包裹著。

「你只有一盞茶的時間,取不回來,就再等四十九日。」掌御冷冷的聲音迴響著。

淺玥指間一點,一道巨大的水柱破空而出,瞬間幻化成石橋通向中心之處,水剛接觸到黑霧既化成騰騰水氣,散於空中,她再次祭出巨大水柱直接沖向中心位置,沒幾下又化作霧氣。

淺玥雙手放下感嘆:「怪不得這逍遙城連水潭小溪皆無。恐怕神魂下去會被抽干。」

掌御淡淡說:「怕了,可以不去,這地方挺好!」

她凝神呼口氣專註的看向坑內,機會只有一次,頃刻間凝聚出大量水柱,生生不息般,一團團翻滾繞圈成漏斗狀,直接嵌入到巨坑之中。

白氣迷霧繚繞下,她幻化出水龍,飛身立於龍首上,直直往洞內俯衝而下,源源不斷的水柱與黑霧相互撞擊,迷迷茫茫,煙塵四起。

淺玥尋著力量強烈波動的地方飛去,很快到了中心之處,也看清了那團被黑霧纏繞著散發銀輝光芒的是一把重劍。

腳下水龍見了這把重劍似有些激動,發出陣陣咆哮聲,但似乎有些忌憚那團黑霧,沒橫衝而去。

淺玥手起,在身前現出巨大水幕,沉聲道:「水魄槍,落!」

水幕中千百道水槍嗖嗖傾巢而出,讓人眼花繚亂,腳下水龍巨口大張,一股巨流奔瀉而出。

黑霧受此衝擊,被衝撞得散落成數段,滋滋聲響,霜霧蔓延,源源不斷的水槍把黑霧戳的千瘡百孔,開始四處潰散。

淺玥放出座下水龍,糾纏住四散的水霧,她靠近到重劍面前,伸手握住劍柄,使勁一提卻沒能把重劍帶起。

她模糊記得見過這兵刃,是當初棠燁揮舞的。她雙手握緊劍柄,再次使勁也沒把劍拔出帶走,要知這雙手可是能舉千鈞之力。

她眉頭緊鎖,眼見那些黑霧凝聚速度變快似要衝出水龍封鎖,匯聚一起,惡狠狠的殺奔而來,她咬緊牙關,周身水氣盡出縈繞形成厚厚水幕,將其裹在其中。

重劍竟然發出顫巍巍的鏗鏘聲一點一點被撼動,有人輕笑著,光亮的劍面上模糊的出現一人,她凝神一看,竟是躺在石台上的君尚天,她驚異問道:「你為何在這劍之中,君尚天!」

君尚天咧嘴笑笑,眉目秀美清雅,自顧自話,「這還是你我第一次這樣見面,提著這把劍出去吧,你到那兒我就隨到那兒,期望你如從前般氣蓋山河,別忘了我在湟中等你,棠燁!」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淺玥咬牙發著狠勁重劍顫抖緩慢挪著,卻不能一鼓作氣。

眼見時間將至,放出去的水龍逐漸衰竭,黑霧凝聚整裝待發,上面有聲音傳來,「你要是不行,還是上來吧!這地方不收乾屍魂。」

淺玥沒理會,雙手握緊劍柄,緊鎖峨眉,大呼一聲,使出所有的神魂之力,化成衝天巨柱,震顫四周,眼見黑霧將自己團團圍住,氣勢洶洶而來。

她咬緊牙關,把神力抽乾淨,她不能再等了,必須離開這。

水氣沖勢劇增,震蕩愈烈,一雙手出現握住了她的雙手,羽錚全身似透明的白光,出現在面前,對她輕輕一笑。

淺玥一愣,但很快握劍往上提去,巨大的推力下二人在水幕中順勢向上躥去,四處墜落的燈燭,與水幕折射出萬道光華,她眼神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的羽錚,她很想伸手摸摸對方的臉頰,微笑道:「這會兒不是在夢中了,羽錚,我很想你……」

羽錚冷眸中掛著絲絲暖意,「我在盡頭等你……」隨後如春風般無聲消逝。

淺玥失神片刻,他怎麼就消失了,怎麼不一路行呢,虛脫著提著劍飄然落下,踩碎地面石塊,不爽的盯著面前靜默陰沉的掌御,「我走了,後會無期。」

掌御也未阻攔,「你不想知道,這劍和君尚天的關係。」

「不想,我現在沒有八卦的心思,劍我能拔出,自然就歸我了。」

掌御走到她身旁,自顧說起,「這逍遙城是當初君尚天設計引戰而造成空間撕裂形成的秘境,準備給棠燁的族人做的避難所,結果君尚天因背叛被驅逐,才成就了今天的逍遙城,這裡魂魄可進不出,神人元神過了蝕血之地就可進,但元神受蝕,剛到見了具不完整的元神……行了,言盡於此,我們還會再見。」

淺玥想問清楚時,一陣罡風將她推至塔外,石門瞬間關閉。

她輕呼口氣,心裡的不安疑惑等見到羽錚好好問問,重劍出了塔牽引著向南方而去,她飛掠而去,一路順暢,邊界處一道巨大的門楣,她隨著重劍直接穿過去。

是一片如夢境般琉璃異彩的世界,不知飛了多久盡頭處是一座石殿,殿前有流水還有拱橋,不大的池塘內種滿了紅蓮。

她輕飄飄的落於拱橋上,看看四處,拱橋欄杆裝飾雕刻精美,水潭中有仙氣縈繞,如夢如幻。

再轉身看時,門前藍焰凝聚飄散,她心頭一熱跑了過去,一霎間,有如滄海桑田般漫長,煙塵散落,輝光漸去,羽錚一身白衣疏眉秀目出現。

淺玥靜靜凝視著,垂眸壓下眸中的滾燙,扯個笑容道:「仙君,好久不見。」

羽錚面容柔和,淡笑道:「傻瓜!」

淺玥不滿又難過暗道:「你才傻,做了許多事都不言……」嘴上自嘲:「天生資質不佳,仙法修為低劣,但是我這樣的你定會不嫌棄我,願收留我!」

她笑靨如花的一把抱住羽錚的手臂,這一接觸是實體,非虛幻,心下稍安,便道:「我去了一個虛幻之地,在那見了你也是虛幻的,我心裡挺急,還好你真的如夢境中說的會在盡頭處等我……」

羽錚含笑看著她,暗嘆在余后的路不會讓你獨自跋涉,轉身看向身後石門,「這門后應該就是第三塊龍骨的盛放地,我同你一起去。」

淺玥點點頭,但沒挪步子,把心中的疑惑問出,「神人是不是永不能與天地同壽,同朽,終歸會隕落於塵世間,我活了三千年,也沒人同我講過……」

羽錚垂眸,狹長的眸子看不到悲喜清歡,「你為什麼會問,好奇嗎?你才多大,等繼承了龍骨,會活得漫長而久遠。」

「那你能,我的世界會一直有你存在嗎?」

羽錚淺淡而笑,手指輕點她的額頭,「會……」只要我留存於世……

洞頂上突然形成一道七彩光圈,霧氣繚繞下,星點光芒下一通體銀白色,頭上有角的神獸飄然而下。

淺玥盯著看了半響,皮毛光澤盈盈,油光水滑的,不知道是個什麼物種,是這石室的守護門神嗎,真不稱職,不過收回到河神宮看著還挺拉風的。

伸手摸摸神獸的腦袋,捋了捋它翹起來的毛髮,哄騙道:「乖!在這兒當看門的多屈才啊!跟著姐姐混,吃香喝辣的!」

羽錚皺著眉,拉過她還在擼的手抓,「別瞎摸!」

白光一閃,流景璀璨,調笑聲響起,「小碧這是要把我收入閨房,金屋藏嬌了!」

這麼欠抽的話只有大紅袍才能說得出口,一驚下,淺玥忙退後緊靠在羽錚身邊。

光華下神獸化作一身黑袍,鳳眸玉顏的墨玉,含情脈脈的眨了下眼,咧嘴傾城一笑,「小碧,許久不見,甚是挂念!」

淺玥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看看羽錚冷淡的容顏,暗罵大紅袍嘴上沒毛臭不要臉,正色道:「我可一點也不想念你,穿著黑袍通體雪白的神獸。」

墨玉:「神獸!這也太籠統了,某人真是孤陋寡聞,豈不知古有通萬物之情,透過去,曉未來,祥瑞之獸白澤,可是所有神獸中顏值最高的。」

淺玥:「……」病嬌厚臉皮。

她拉拉羽錚衣袖不客氣道:「留那神獸看門,我們先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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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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