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染上相思病

第32章:染上相思病

「其實,我不是沒有這麼想過,只是不大確定。聽你這麼一說,看來是真的了。皇后真是可怕,我與她沒有任何仇怨,憑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有什麼權力阻止我和雲茉。」上官涼被她這麼一說,立馬便被激了起來。

「後宮的爭鬥從來就是這樣殘酷的,我早已經習慣了。我也是看了你為了她的事情愁眉不展,自怨自艾,再不復當初的將軍風采,所以才冒險與你相認的,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淑妃面色哀愁地看着上官涼,一邊低了頭,無限感懷起來。

「雲茉真是傻,為什麼要這樣做,大不了,我們遠走高飛就是。」上官涼揪緊了眉頭,有些痛楚難當。

「遠走高飛,能走到哪裏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如今皇後娘娘如日中天,深得皇上寵愛,得罪皇后,就是跟皇上過不去。走到哪裏都是一樣的,你們會一直過着被人追殺的日子。換做我是雲茉,我也會選擇隱忍,用這樣的方式保護你,只要你平安,一切都滿足了。」淑妃眨了眨眼,冉冉一笑,搖了搖頭。

「難道我要任由皇后這樣擺佈操控么?我不甘心。」上官涼咬牙切齒,眼眸里斂了一絲殘紅。

「不甘心又能怎樣,除非皇后倒了,否則的話,你們今生也就只能有緣無分了。其實,我與你又何嘗不同了,想當初,皇上對我多好,可如今了,門庭冷落,皇上怕是連漪瀾殿的方向都記不起來了。其實,我不是不想跟皇后斗,只是雲茉實在是太過忠心了,寸步不離地守着皇后。我想對雲茉下手,可是我又顧及到你,她是你喜歡的女人啊,我怎麼可以傷害她。」淑妃抿唇一笑,一面看着上官涼的反應,看着他越來越激動氣憤的神色,心想着這一招挑撥離間總算是成功了。

「我能為你做什麼嗎?可以幫到你什麼忙?」上官涼驀然抬起頭來,一臉威嚴清正地看着淑妃,而這一句話,淑妃已經是期盼了多時了,如今聽他這樣一說,心中好不春風得意。她復仇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

淑妃目光幽幽地看着上官涼,素致清雅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漓漓的惆悵,緩緩地吁了口氣,漠漠地低了頭:「三日之後,如果涼哥哥有時間的話,希望你能引開雲茉一會,只要兩個時辰就夠了,可以么?」

上官涼一臉安然灑脫地看着淑妃,嗯了一聲:「我欠公主的不止是一個承諾,還有這麼多年來的關愛。只要是你讓我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幫你的。」

「謝謝。」淑妃釋然地吁了口氣,淺笑嫣然地看着眼前這個高偉清俊的男子,「相信不用多久,涼哥哥你也可以和雲茉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結局如何我已經不在乎了,我只是想為自己和雲茉討回一個公道罷了。」上官涼並沒有想像中的振奮,他很清楚雲茉的性子,她與皇後主僕情深,在她的心裏,那個女人永遠才是第一位,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罷了。他們之間的愛情,從來都是她說了算,想愛便愛,說放就放,從來就沒有顧及過他的感受。

「好了,我們就不多聊了,涼哥哥你還是忙你的去吧。」淑妃靜婉地看着上官涼,水眸流轉,溫言而語。上官涼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瀟瀟地轉了身過去,忽而間側了身子,眸子裏閃過一絲不確定的惶然來,咬了咬唇:「羽瑤,我希望你可以放下過去的事情,當今的皇上,真的很好。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對於百姓來說,誰的江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可以安居樂業。即便,即便你是在利用我,我也不會介意的。」

李漪瀾清和柔軟的面色忽而間變得淡冷頹廢起來,風姿玉立地看着上官涼,凄凄地笑了一下:「我這一生,經歷的太多太多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看不開的。我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女人罷了,哪裏有那樣的野心。是,或許在以前,我曾經想過復國,想過報仇。可是現在,我的心已經很平靜了。我已經習慣了宮裏的日子,習慣了有皇上的日子。我喜歡皇上,我只是想要保留一份愛情而已。這後宮里的女人,為了皇上的寵愛耍一點點心機,使一點點手段不過分吧。」

「真的么?你……只是簡單地想要和皇上在一起嗎?」上官涼有些不確定地凝望着淑妃,經年不見,他已經無法揣測這個女人的心思了。山河變色,國破家亡,對於她來說,該是一種怎樣的打擊。這些年來,她又是如何挺過來的,又怎麼會成了李建章的閨女,成了皇上身邊的淑妃。後宮女子的爭鬥他看得多了,只是眼前的這個女子,讓他感到困惑。

這樣一個玲瓏八面的女子,這樣一個高貴大方的世家之女,最終也不能免俗,成為這後宮三千胭脂色中,努力着想虜獲君王心的一名妃子。後宮就是如此現實,不進則退,風頭正盛如皇后,日漸衰落如賢妃,而淑妃,會是下一個皇后么?

「其實這些事情本來就是我們女人之間的較量,把你拉進來,本身就是於理不合了。算了,涼哥哥要是不信我的話,全當我們今天沒有見過面。我,依然是淑妃娘娘,而你,依舊是你的大將軍,我們之間,沒有過去,前朝的公主,早在素落死的那一刻就不復存在了。」李漪瀾一臉感傷地看着上官涼,有些不自在地拽了拽手帕,陰翳的古榕之下,那芳華絕代,清麗無雙的身影顯得是那樣的寥落與凄寂。

「對不起,是我多心了。」聽着淑妃這樣一說,看着她那樣無奈悲惶的神色,男人的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儘管上官涼的心裏還有些許疑問,面對着眼前楚楚可憐,梨花帶淚的素凈女子,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

「應該的,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相反的,因為我的關係,讓你和雲茉之間有了阻礙。」淑妃搖了搖頭,淚眼濛濛,宛然一笑,裊娜娉婷地回了漪瀾殿,轉身的剎那,美艷絕倫的面龐上浮起一絲詭異陰沉的笑意來。鳳儀宮的冬天,相信應該不會很遠了吧。

隔街舊樓聞故曲,誰家人淡如菊花。鳳儀宮,庭院裏的清菊開得正盛,白如晶雪,艷追玫瑰,在這蕭涼空寂的日子裏,只有這菊花,風姿傲然地迎著烈風,傾城不敗,固守着她的清冽高傲。

長廊下,錦衣戎裝的男子斜斜地靠着廊柱,目光痴迷清囧地看着花圃中微微彎腰的韶華女子,一襲清冷韻雅的紫色,曼妙輕盈,她並非是那種美得奪人心魄的女子,卻是看一眼就無法忘懷的女子,在驚為天人,美麗無雙的皇後身邊,她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獨自花開獨自嬈,自有一股芬芳清郁的氣質。

雲茉低了頭,在一簇紫菊面前停了下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恬然的面色上閃過一絲清謐的陶醉,微微地側了頭,回眸對上廊下卓爾不群的少年侍衛,看着他那般熾熱的目光,心中一陣悱惻,面上攏了一絲不安的愁郁。這個固執倔強的冷傲少年,什麼時候才可以放手了。她不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她能體會到這個少年對她的關切與憐愛,可是這樣的好愈是讓她感覺忐忑彷徨,他的愛,自己根本就要不起。

她心裏想得最多的,依然是那個不解風情,愚笨遲鈍的上官涼。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在做些什麼了。如今已任大將軍的他,在宮裏已經很少能夠看到他的身影了。雲茉有些懷念初進宮的那些日子,他是耿直憨厚的侍衛,她是心直口快的宮女,他們之間,不會有現在這麼多的阻礙。

人生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上官將軍,或許等到雲開霧散的那一天,我們終可以敞開心扉,毫無顧忌地相守在一起。可是現在,娘娘需要我,我不能離開她。不是我不想跟你走,是不能。

雲茉心中悵悵地嘆息了一聲,裊裊地站起了身子,便見得殿門外已經進來了一個尋常官府人家打扮的丫鬟,左顧右盼了一圈,怯怯地開了口:「請問雲茉姑娘在嗎?奴婢是上官府的丫鬟,奴婢有事要見雲茉姑娘。」

玉無寒眉頭一皺,快步地邁出了內院,一臉清冷地在那丫鬟的身上掃視了一圈,雙手抱拳道:「你找雲茉姑娘什麼事情?上官府,哪個上官府?是不是上官涼?」

那丫鬟見得玉無寒沒有個好臉色,說話又沖,一時有些膽怯,低着頭,喏喏地道:「是。」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就說雲茉姑娘現在忙得很,要照顧皇後娘娘,沒時間為他的事情煩心。」玉無寒一臉不悅地看着那丫鬟,開始下起了逐客令,做了個請回的動作。那丫鬟面色有些發白,咬了咬牙,哀哀地看着玉無寒:「這位侍衛哥哥,求求你了,求你替我向雲茉姑娘通傳一下,說我有急事要找她,很急的。」

「什麼事情這麼急?你說。」玉無寒高傲地抬着頭,面色冷毅漠然。那丫鬟卻是不吱聲兒了,一個勁地搖頭道:「總之是很急的事情,只有雲茉姑娘親自來了,奴婢才能說。」

「不說就算了,請回吧。」玉無寒哧了一聲,料想着又是那上官涼不知耍什麼手段了,只想着快點打發了這丫頭回去。

那丫頭卻是站着不動,欲哭不哭的樣子,直直地搖著頭,一臉卑怯地看着玉無寒。玉無寒有些煩躁地瞪着她,便要命了看守大門的兩個太監將這丫頭給帶走。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么?」雲茉悠悠而出,目光惑然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你是雲茉姑娘?」那丫鬟面上流露出一絲喜色。雲茉嗯了一聲,微微地點了點頭。

「可算是見到你了,雲茉姑娘,你快跟奴婢去上官府一趟吧。」那丫鬟一臉歡喜地看着雲茉,急急地迎了上來,拽着她的胳膊就要走。

雲茉哎了一聲,一邊甩開了她的手,面色清傲地看着那丫鬟,別了頭過去,冷聲而言:「未得皇後娘娘的應允,我是不能出宮的。有什麼事情不能現在跟我說嗎?我一個小宮女,好好的去上官府做什麼?」

「奴婢求你了,求你跟奴婢走一趟吧,再不跟奴婢走一趟的話,只怕我們家少爺就不行了。」那丫鬟嚶嚀一聲哭了出來,一面在雲茉的跟前跪了下來。雲茉卻是駭了一跳,一邊扶着她的肩膀道:「你這是做什麼?到底出什麼事情了,你說清楚?你們家少爺怎麼了?」

「近來也不知怎麼的,少爺的心情變得很差,整日裏借酒澆愁,渾渾噩噩的。前日裏守職回來,大半夜的又跑出去喝酒了。結果晚上下大雨,少爺淋著雨回來了,然後就人事不省了,到現在還躺在床上,一直高燒不退。請了太醫過去瞧,太醫說少爺是感染了風寒,又有鬱結在心,若不好生治療的話,只怕會有性命之虞。太醫開的藥方根本就不起作用,少爺現在是葯也不喝,飯也不吃。老爺和夫人是沒有法子了,都快急死了。少爺只是一個勁地喊著姑娘你的名字,所以,所以奴婢沒有法子,擅自做主跑過來了,希望姑娘跟奴婢去上官府一趟,看你能不能救救我家少爺。」那丫鬟一個勁地哭着,斷斷續續地將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眼睛已經是紅腫一片了。

聽完這話,雲茉素麗安然的面容早已經是蒼白無力,惶恐不安,急急地道:「好,好,我這就跟你去,快走吧。」說着拉起了那丫鬟的身子,便要離了鳳儀宮。

「雲茉!」玉無寒握緊了拳頭,目光幽靡凄然地望着她,略略地搖了搖頭,淡冷的眸子裏是一片融融的感傷與難過,俊逸的面龐上是一脈清郁的壓抑與頹然,微微地抽搐著。

雲茉的身子怔了一下,緩緩地側過身子,看着玉無寒受傷的表情,看着這個孤清的少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起來。他對自己的好,他對自己的痴,她又如何感受不到了,可是心裏一旦住進了人,就沒有辦法再接納其他了。終此一生,她只能選擇逃避和傷害這個男人。

「我,我去看看就回,你幫我跟娘娘說一聲吧。」雲茉想要說些什麼,忽而覺得再多的解釋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她的心思,他早已明白,多說無益。撂下這句話,雲茉已經側過了身子,頭也不回地跟着那丫鬟出宮去了。

秋日的冷風漫天而來,玉無寒獃獃地站在廊柱邊,目光頹然失落地看着雲茉遠去的清綸之姿,嘴角漾起一絲無奈的苦笑:「如果有一天我也出了事,你也會這麼着急,這麼不安嗎?要得到你,於我而言,何其容易。可是我不想這樣做,雲茉,終有一天,你會發現我比他好的,一定會的。」

鳳儀宮外的一隅,一襲碧綠衣裳的女子目光森寒地看着出了鳳儀宮的雲茉,唇角勾起一絲自得的笑意,緩緩地撇向那幾經繁華滄桑,多少女人夢寐以求想要進駐的宮殿。那樣的富麗堂皇,那樣的高貴雍容,這大殿裏的主人,舊的去了,新的來了,書寫着不同風貌的傳奇故事。以往的鳳儀宮,承載了太多女人的心碎,自古以來,皇后皆不得寵,鳳儀宮再大,也不過是一抹繁華的蒼涼點綴罷了。

而大梁的這位皇后,卻扭轉了歷史的齒輪,不但住進了這氣派威儀的宮殿,連帶着帝王的心也一併帶了進來。能夠讓皇帝長此以往的只寵愛她一個人,她還是第一個。這個女人,擁有的幸福,承載的榮譽,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讓宮中的人嫉妒。

她的出現,締造了鳳儀宮的神話,她的到來,告誡著後宮妃嬪,皇后的名分是實至名歸的。柳黛音蹙了蹙眉,緩緩地吁了口氣,眸底的冷酷更加的濃厚起來。這個神話,到今天可以終結了。

臨盆的日子愈來愈近,若爽自然是小心翼翼的,基本上是足不出戶了,每日裏守在宮裏,實在是沒事情做了,找了些衣料過來,開始為肚子裏的孩子縫製衣裳。

「咦!」偏廳里,若爽坐了軟椅上,縫製着衣裳,穿針走線,一時間沒有注意,繡花針卻是在左手的無名指上扎了一下,立馬出了個血洞,殷紅的血跡滲了出來。一旁伺候着的墨荷面色一慌,哎呀了一聲,連地去拿了紗布過來,擔心地道:「娘娘怎麼這麼不小心了,都說了這些針線活讓奴婢們來做就可以了,瞧瞧,好好的就扎了個洞,待會要是讓皇上見了,奴婢們鐵定又要挨罵了。」

「小事而已,瞧你緊張的。」若爽搖了搖頭,微微一笑,「皇上要是敢說你們,本宮自會替你們做主的。好了,沒什麼了,用不着包紮了。本宮也是一個人悶得慌,實在是沒事情做了,所以才挑了這些事兒來做。孩子馬上就要出世了,本宮想為孩子親自做一件衣服,盡一個做母親的本分。」

「娘娘真是賢惠,將來小皇子出生了,可一定要好好孝敬您。」墨荷悠然一笑,閑適安然地看着若爽。「是皇子還是公主,到現在都不知道了。」若爽愛憐地撫了撫肚子,清澈淡笑,「只要他平安出生就好,其他的,本宮也不多求了。對了,雲茉了,怎麼不見人了?」

「哦,剛剛玉侍衛過來說了,雲茉姐姐有些事情要出宮一趟,走得比較急,沒有跟娘娘說。」墨荷聳了聳肩膀,緩了口氣道。

「是嗎?出宮了!」若爽擰了擰眉毛,哦了一聲,亦沒有往深處想,低着頭又縫製起了衣裳。彼時,又有尚宮局的人來報,說是皇後娘娘要的料子已經到了,讓人過去了取。

「既然到了,為何不直接給送過來,還讓皇後娘娘派人去取?尚宮局何時這麼大面子了,不知道娘娘現在不能動的么?」墨荷有些不解地看着那尚宮局前來的宮女,語氣有些不友善起來,對着她便是一通訓話。

尚宮局的小宮女臉色有些掛不住,低着頭默不作聲,扯了扯裙角道:「回娘娘的話,易尚宮怕奴婢們出差錯,娘娘要的那些料子都是極其名貴稀有的,奴婢們不敢造次。」

「好了,別難為他們了,他們也不容易。去尚宮局跑一趟就跑一趟吧,他們也是盡本分罷了,你且隨她去吧。」若爽溫和地看着那小宮女,淡淡一笑。

「可是奴婢也走了,這殿裏就娘娘一個人了,奴婢有些不放心。」墨荷猶豫了一會,蠕蠕地道,「雲茉姐姐吩咐過了,不管什麼時候,必須得留一個人在娘娘身邊跟着,現在雲茉姐姐和容玉都不在,奴婢,奴婢還是等他們回來了再隨他們去吧。」

「大白天的,有什麼不放心的,本宮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們也太多慮了,快去吧,本宮還等著用那些料子鑲邊了,別耽擱了。」若爽寧和清軟地看着墨荷,一邊催促着。墨荷思慮了一番,只得依言行事,跟着那小婢女去尚宮局取布料了。

偌大的鳳儀宮裏,除了外殿裏的玉無寒之外,便只剩了若爽一人了。時光靜謐,韶華安好,這樣閑適雅然的日子想不到已經過了有大半年了,雖是覺著有些無聊,但是一想到孩子不久就要出世,若爽的心中滿是期待和幸福。這輩子,女人該有的她都已經擁有了,愛情,夫君,孩子,還有這至高無上的后位,皇上無邊的寵溺,她已經幸福得忘乎所以了。

忽而間有輕碎的腳步聲傳了進來,隻影翩翩,纖纖動人。「出宮做什麼去了?什麼事情這麼急呀。」若爽微微一笑,抬起頭來,目光卻愕然頓住,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綠衣女子,「怎麼是你?」

「難道不能是嬪妾么?嬪妾來給姐姐請安的呀。」柳黛音巧笑倩兮,澹澹而語。若爽微微一笑,在柳黛音的身上掃視了一圈:「你會武功?怎麼以前本宮竟一點察覺都沒有。」

「以前嬪妾只想做一個溫柔賢惠的惠王妃,所以把自己的經脈都封了。皇後娘娘察覺不到,很正常呀。」柳黛音軟軟地笑道,吁了口氣,也不等若爽吩咐,徑直在美人椅上坐了下來,看着這奢華舒適的鳳儀宮,冉冉地道,「這鳳儀宮真是不錯呀,要什麼有什麼,皇後娘娘可真是幸福。以前的那些個住這裏的娘娘,不過是守着一個空虛繁華的大殿罷了,可姐姐就不同了,不僅住得起這樣的宮殿,還有皇上那麼多那麼多的寵愛,姐姐真是命好,我這個做妹妹的真是嫉妒得要死了。女人做到你這份上,也應該知足了。」

若爽已經隱約察覺到了來自柳黛音身上的敵意,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藹藹地看着她:「難道你不幸福嗎?可以嫁給自己所喜歡的人。惠王,你不是一直就覬覦很久了么?本宮成全了你們,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當然不滿了,若是你的夫君娶你只是迫於無奈,新婚洞房花燭夜棄你而去,還口口聲聲地對你說,這一輩子,心裏只有另外一個女人,沒有人可以取代在他心裏的地位,你還會覺得這是一種幸福嗎?」柳黛音的目光變得凌厲狠辣起來,有些憎惡地看着若爽。

若爽有些恍然失神,喃喃地道:「他,他真的這麼說?」

「怎麼,很得意是不是?聽了這話你覺得心裏很高興,很舒服吧,那個愚昧無知的傢伙,到現在,到現在心裏想着的人,愛着的人,居然還是你。你告訴我,你到底哪裏好,你到底使了什麼手段,讓他對你這樣死心塌地,念念不忘,不管我怎麼破壞,我怎麼去努力,都沒有辦法代替你。」柳黛音一面站了起來,清傲的面容變得酷冷無比,眸子裏是咄咄逼人的恨意。

聽着柳黛音這樣泣血的控訴,若爽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起來,苦澀地笑了一聲,事到如今,即便是忘不了又能怎麼樣,他們之間的那一頁,終究是翻過去了。

「我為什麼要高興,有必要嗎?」若爽淡淡地望着柳黛音,輕哧了一聲,「我明白你的委屈,理解你的難過。日久見人心,只要你肯無私地付出,惠王總會被你感動的。就像我跟皇上一樣,曾經,我也很討厭他,可是現在,我們不是一起走過來了么?人生,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坎。」

「哈哈,哈哈,這話聽着真好笑,不僅是我蠢,我看你也是一樣的蠢,哼,日久見人心,付出就有回報,全都是屁話,我為了他,放棄了自己的驕傲,放棄了自己的身份,甘願為他淪為一個小女人,可他了,從來就沒有正眼瞧過我一下。到了現在,我也不怕告訴你一些事情,其實,這一年來我根本就沒有和他去遊山玩水,我也不是他的什麼王妃,我連他身邊的一個小婢女都不如。不過好了,還要多謝皇後娘娘你的賜婚,我終於名正言順地成了惠王妃。你知道嗎?我有多高興,雖然他不喜歡我,可是看着他喜歡的人為自己賜婚,那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情。」柳黛音情緒有些激動,笑意越來越涼薄,看着若爽有些青黃不定的面色,她的心裏就有一種報復的快感油然而生。

若爽有些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聽着柳黛音這樣的話,心中一陣糾結難安。自己終究不過是個女人,一個小氣的女人。原來,他和她從來就不曾有過那一層關係,而自己,卻促成了他們這一段姻緣,燁澤的心裏,該有多麼難受,他一定是恨死自己,怨死自己了吧。也許,在他的心裏,自己已經成了一個毒婦了。

可是,即便他們之間沒有那種關係,又能如何了,也無法改變自己與他之間情盡緣滅的結局。他有他的人生,而自己,也有自己的宮闈之路要走。

「知道為什麼你付出了,得不到他的心嗎?因為你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愛。你以為,你說出了這些,就能讓我難過嗎?告訴你,我不會的,我只會可憐你,同情你。」若爽吁了口氣,剋制着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一臉清瀾地看着柳黛音。

「可憐我,同情我,哈哈,說得真動聽,你有這麼好心嗎?其實,我也該同情你,可憐你才是,被人騙了這麼久還不自知。你不覺得難過傷心是嗎?那好,我再告訴你一些事情,看你還能這樣振振有詞么?太妃娘娘是我殺的。」柳黛音笑得陰翳莫測,幽寂的水綠身影在殿中翩躚擺動。

「你……你真是卑鄙,心狠手辣,太妃娘娘對你那麼好,你居然也下得了手?你還是人嗎?」若爽面色一陣蒼白,捏了捏拳頭,想要發力,忽覺腹部一陣絞痛,整個人跟着暈眩了一下,

「其實我早該有所懷疑的,那天晚上,我明明沒有使內力,太妃娘娘怎麼就會那麼快死了,原來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人是你,你早就算好了,故意造成了我殺死太妃娘娘的假象,故意讓燁澤誤會我,你真是用心啊。」

「反正她遲早都是要死的,我殺她,有什麼區別嗎?我不殺她,還會有更厲害的角色會殺她的。不是我用心,是王爺太會用心了,太能用心演戲了。其實,王爺也知道,一早就知道,太妃娘娘不是你殺的,可是那一劍,他又不得不刺。」柳黛音神色變得蕭冷詭異起來,略略地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若爽一眼。

就是這樣意味深長的一眼,讓若爽的心更加惴惴不安起來,她已經隱隱約約覺得,這背後還有更大的隱情與內幕。「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若爽咬了咬牙,聲音有些發顫,腦海中彷彿有什麼要噴涌而出,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

「因為如果他不刺你一劍的話,死的就不僅僅是太妃娘娘了,還有你。如果不刺你一劍,怎麼讓你對他斷情,又怎麼能讓你轉投他人懷抱了,安分守己地當皇后了。呵,他還真是捨得付出的男人,為了你,什麼都可以忍,什麼都能做。如果他有你對我一半的好,我又還能計較什麼了。」柳黛音一邊閉上了眼睛,心中是滿滿的嫉妒之情。

若爽身子一個踉蹌,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無力地靠着藤椅,面色灰白地看着柳黛音,眼裏的淚水潸潸而下:「你想說什麼,為什麼不說了?你說啊。」

「你這麼聰明,相信應該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吧,還要我說出來嗎?呵呵,怎麼樣,你現在還覺得自己很幸福嗎?視你如生命的男人你恨他要死,而玩弄你於鼓掌之間的男人,你居然說,說他是你的幸福,還要為他生孩子。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我真是可憐你,同情你啊。你現在恨死我了吧,恨死我把你從這一場夢裏喊醒過來了吧。鄭若爽,我告訴你,既然我得不到幸福,我也不會讓你好過。要下地獄,我們一起下,要痛苦,我們一起承擔。」幽涼凄諷的聲音在內殿中顯得別樣的刺耳,柳黛音風姿颯颯地看着若爽,帶着幾分得意和興奮。

同是巾幗不讓鬚眉的烈性女子,同是這深宮裏踽踽獨行的人,然而命運卻是截然不同。她站在了幸福的雲端,而自己,卻跌到了痛苦的低谷。憑什麼她可以坐享榮華富貴,笑卧桃花間,而自己,卻要忍受這麼多非人的磨難。

若爽有些懵然痴愣地看着柳黛音,一時間靜默無聲,素玉清韻的面容慘白凄冷一片,眼中有澀澀的潮水泛濫開來。原來,這所謂的幸福到頭來只是夢一場,曾經害怕的局面在這一刻就這樣殘酷地展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張燁澤,你是個笨蛋,張燁翰,你騙得我好苦。若爽的心裏感覺像無數根針尖一樣扎著,刺得她難受極了。這樣殘酷的真相,讓她如何接受得了。她好不容易將自己的心交了出去,卻發現這顆心卻是錯付了。

這一路走來的風雨相扶,惺惺相惜到頭來只是春日裏的一曲驪歌,曲終人散,不過一地黃花落葉,荒草灌木。真是好笑,自己竟然還想着去同情柳黛音,原來這寂寂的深宮裏,自己才是最可憐的一個。

「怎麼樣?很難受,很痛苦是不是?哈哈,我就是喜歡看到你這個表情。鄭若爽,即便我沒有得到惠王的感情,起碼有一樣我是贏了你,那就是我沒有愛錯人,即便那個人不曾對我動過情。」柳黛音添油加醋,一臉得意地看着若爽,看着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裏升起一股暢然的快意來。

若爽深深地吸了口氣,故作鎮定平和地看着柳黛音,緩緩一笑:「你以為,憑你的這些片面之詞本宮就能信了你么?你搬弄是非,顛倒黑白的本事本宮不是沒有見識過。隨你怎麼說好了,本宮依然還是這皇宮裏的六宮之主。」

柳黛音面色有些恍然,看着一臉清瀾若水的若爽,呵了口氣:「是么?你不信也好,信也好,這都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你喜歡活在謊言裏,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可惜了,可惜了惠王對你一往情深啊,呵呵,處處為你着想,到頭來在你的心裏,他不過是個零。既然你不在乎了,那麼,我又好在乎什麼了。他那麼想死,我就成全了他。」

「你把他怎麼樣了?」若爽眸光犀利地凝視着柳黛音,咬了咬牙,「不管怎麼樣,他都是你的夫君,他都是你曾用心愛過的男子。」

「我得不到的,我就毀掉他,哼。你不是不關心他的死活么?」柳黛音傲然一笑,一邊甩了甩手,裊裊地轉了身過去,便要離開。

「把他放了,不然本宮對你不客氣。」若爽捏了捏拳頭,一臉憤憤地看着柳黛音,身子一欺,已經迎了上去,右手扣住了柳黛音的肩膀。柳黛音側身一閃,詭異一笑,反手就是一掌,與若爽對接了過去,若爽踉蹌著往後一退,只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再也使不出力來,痛苦地呃了一聲,靠在桌面上喘著氣,面容慘白雪冷。

柳黛音自得一笑,伸手一點,已經封住了若爽的穴道,揚了揚唇角:「若是從前,興許我還要忌憚你幾分,可是現在,哼哼,捏死你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麼快就死的,我要慢慢地折磨你,把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點一點討回來。」一邊說着,柳黛音已經扣住了她的肩膀,便要帶着她離開。

殿門忽而間敞開,幽冷森寒的玉無寒卓然超絕地立了門外,右手掌一拍,一道掌風向著柳黛音襲了過來。柳黛音反手一搖,對擊了過去,卻還是感覺到了來自對手的深厚內力,只覺得整個身子都氣血上湧起來,面色一時間變得惶然無措,靠在了若爽的身側,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惡狠狠地道:「你要再敢上前的話,我馬上就殺了她。」

玉無寒輕哼了一聲,不屑地笑了笑,繼續朝前邁開步子來,那樣從容不迫的氣度,那樣無所畏懼的膽識,卻是讓柳黛音心裏沒有來由地冒起了一陣寒意。什麼時候,她的身邊居然多了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實在是匪夷所思。

驀然間,窗外又是一陣黃光彈射了進來,一朵珠花朝着玉無寒射了過來,玉無寒伸手一接,一時間變了臉色,有些惶恐和驚駭。

「臭小子,你要是再多管閑事的話,下次送給你的就不是一朵珠花這麼簡單了,而是你心上人的眼珠子。給你一個選擇,你是要救這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的女人,還是要去救你的心上人了。」窗戶外邊,響起一聲酷冽清漠的女音來,帶着幾分威脅與殘忍。

玉無寒咬了咬牙,看了看若爽一眼,終究還是背過了身去,轉身飛快地奔出了大殿。柳黛音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看着有些寥落和悵然的若爽,哼了一聲:「你的這個侍衛不是很忠心嗎?居然棄你而去,被人出賣和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在乎他心裏的東西,本宮有什麼好怪他的,相反的,本宮很欽佩他。你呢,你真的愛燁澤么?愛的根本就是你自己的虛榮。」若爽閉了閉眼,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顯得別樣的淡然自若。

柳黛音的面色有些發白,咬了咬唇,瞳孔里閃過一絲嫉恨的光華:「待會我就會讓你知道我愛不愛他了,這麼關心他,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見面的。」一邊說着,拉着若爽縱出了窗外,消失在了有些靜謐的鳳儀宮裏。人去樓空,只有那地上的斑斑點點的血跡別樣的刺目駭人。

上官府。

時近深秋,涼意拂拂,卻是應了那一句秋高秋爽。年華正盛,婉約悵然,樹葉已經開始凋零,紛紛舞舞,蒼涼滿地,於孤美中見蕭瑟。秋天是豐收的季節,瓜果成熟,在這深邃盎然的日子裏,她與他之間的這一段情緣是否也能豐碩見果了。

進了上官府,那丫鬟並不直接引了雲茉前去見上官涼,府中的管事領了雲茉在客廳稍作休息,說是大夫正在為上官涼診斷,暫時不宜相見。雲茉也沒有多想,便在客廳里等候了起來。那丫鬟奉上了茶果,讓雲茉稍作休息。雲茉坐在客廳里,看着客廳里的佈置,極是簡陋,一點也不像達官貴族居住的樣子。

客廳的正中間的牆壁上掛了一張畫像,落筆有致,神態風韻,妙麗動人,楚楚婉約。眉目之間有幾分自己的模樣,雲茉臉色微微一紅,有些羞赧地低了下頭,心裏漾起一絲澀然的甜蜜來。這世上,還有這樣一個憨直的漢子甘心為她守候,為她沉淪,可見自己並不是那樣毫不起眼的。

上官涼,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娘娘待我如親妹,這個時候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拋下她不顧,你明白嗎?如果你愛我,就要愛我的全部,否則的話,我們的關係只能如此了。

「常常見了涼兒獨自一人在這裏看着畫像上的人發獃,如今我總算是見着真人了,果然是不錯的,卻是比畫像上的人還要美。」片會,便聽得一聲婦人清韻的聲音響起,門外已經裊裊婉約地進來了一個素衣秋裝的婦人來,四十開外的年紀,慈眉善目,和藹可敬,卻是上官涼的母親端木楓,言談舉止之間流露出一股子從容安詳的謙和來。

雲茉略略地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這個端莊高貴的婦人,一面站起了身來。對於上官涼的家世她自然是有些了解的,其父因為保護先皇而殉職,是以他們上官家才一直受到大梁的重用。母親是有名的望族之後,知書達禮,善解人意,是個平和溫婉的人。

「上官夫人。」雲茉面色卿然地看着端木楓,一面行了個禮。「快些坐吧,老早著就想見你一面了,今兒個總算是有了機會。」端木楓溫和一笑,一面握住了雲茉的手,慈憐地看着雲茉,「真是水靈秀巧,無怪乎我家涼兒對你念念不忘,茶飯不思的。」

雲茉有些不好意思,臉色微微一紅,淡淡地道:「夫人說笑了,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是上官將軍抬愛了,奴婢承受不起。」

「涼兒是個眼界極高的人,先前說了幾門親事都不入他的眼。能讓他一直挂念的,又豈非一般小女子可比了。」端木楓微微一笑,緩緩地吁了口氣,「雖然我不能進宮,但是你的事情多少我還是知道一點的。你可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得力助手,先前傅雷與前朝人作亂,你可是立了不少功勞呀。」

「就是,我也瞧著姑娘你比宮中其他的那些個秀女妃嬪要出色多了,姑娘一點也不像做奴婢的人,卻是挺像咱們家的未來少夫人。」陪在端木楓身邊的丫鬟侃侃而言,一番話卻是說得雲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是低了頭靜默無言。

端木楓卻是對雲茉印象極好,心裏歡喜得緊,滿是溫情地看着雲茉,一面拉了雲茉在旁坐下,嫻雅地道:「我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涼兒這孩子有時候就是太憨直了,不懂得轉彎,凡事都是一根筋。可就是這樣的男人,直來直去,沒有那麼多彎子,和他相處,不必太費神。跟他過過日子的話,卻是踏實不過了。他要是有什麼讓你著惱的地方,你儘管跟我說,我一定好好教訓他,給你出氣,斷不會讓你受了委屈的。」

「夫人言重了,上官將軍沒有得罪我,又何曾讓我委屈。我想夫人是誤會了,我和上官將軍雖然平素有些交情,但那都是公事。夫人也該知道,他是皇上身邊的侍衛,我是娘娘跟前的奴婢,總會有機會照面的。我和將軍,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雲茉見得端木楓與她這樣親近,心裏有幾分歡喜,卻又有幾分駭然。歡喜的是他的家人可以毫無條件地接受她這個身份卑微的宮人,駭然的是她好害怕這樣的日子總會恍惚而過的。

「我也是過來人,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情我這個明白人還看不過來么?你肯來我們這裏,就說明你心裏有涼兒。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哪怕是讓他誤會自己也要保住心上人的好女孩在這個世上不多了。你心裏的委屈和苦楚我都明白。」端木楓憐憐地看着雲茉,寬慰地拍着她的肩膀。

「夫人。」雲茉有些激動地看着端木楓,深深地吸了口氣,面色有些隱隱的發白,不大自信地道,「上官將軍位極人臣,前途無量,而我,出身貧寒卑賤,我,我實在是高攀不起他,我不想耽誤了他,不想他被人說閑話。」

「別人的想法我們是無法左右的,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好閨女,聽我一句話,有些東西沒有了才知道沒有了的痛。能夠真心相愛便是緣分,千萬不能錯過了。他喜歡你,你也關心着他,兩情相悅,這不就足夠了么,還有什麼好說的了。」端木楓溫情藹藹地看着雲茉,就像一位祥和慈善的母親。

「我真的可以么?夫人你不介意我的出身?」雲茉似有所動,心裏最柔軟的地方開始鬆動。「傻丫頭,我可不是那樣勢力的人。我若介意你的出身,何苦費了這樣的心思來給涼兒提親了?」端木楓呵呵一笑,搖了搖頭。雲茉臉一紅,抿了抿唇:「夫人別取笑我了,我真是要慚愧了。對了,上官將軍怎麼樣了?他的病如何了?要緊嗎?」

端木楓意味深長地看了雲茉一眼,呵了口氣,笑意盈盈地道:「都說關心則亂,一點也不假。涼兒要真是有病,我哪能還能在這個時候和你閑話家常了。」

「這麼說,將軍沒有生病,夫人你……」雲茉適才反應了過來,有些懊喪地吁了口氣,但是心裏的那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他平安無事就好。

「不把你騙來,怎麼向你提親了。也不能說是沒有病,相思病,這人啊,一旦患上了這病,就會茶飯不思的。現在你來了,他的病自然是該好了,喏,他不好好的來了么?」端木楓笑道,一邊撇了撇嘴,右手指向了門口。雲茉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卻見了屋外站了一個磊落衣衫的少年,一如往昔的英挺魁梧,俊逸非凡,清漠高傲。

只是那厲冽的眸子裏,卻多了一絲女人嚮往的關懷與溫情,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在他身上已然不見。他就那樣閑適雅然地看着她,良久良久,深情款款,彷彿要穿透她的心臟。

咫尺間的距離,卻彷彿是隔了銀河般的遙不可及。秋水微瀾,日光明旖的日子裏,那個沉寂如雪的男子就這樣清清肅肅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雲淡風輕,眉清目朗。

雲茉有些愕然恍惚地看着上官涼,又望了望端木楓。端木楓頷首一笑,點了點頭。上官涼緩帯輕衫,步履悠然地邁進了屋子,目光融融地看着雲茉:「你準備躲我到什麼時候?這一輩子就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了么?」

雲茉低了頭,默然無語,悠悠地道:「我什麼時候躲你了,是你多想罷了,從一開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一個人的臆想,我從來沒有承認過什麼。」

「這麼說,你跟那個玉無寒不是真的?」上官涼麵上閃過一絲欣喜,直言相問。雲茉嗤了一聲,卻是悶聲不言。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來問這些沒邊沒影的事情。

「呃呀,說少爺你是個獃子還真不假,一點也不解風情。雲茉姑娘都過咱們府上了,你說那些是真是假了,真是要被你急死了。剛才夫人費了那麼大一番功夫幫你說親,可算是白操心了。姑娘不都同意了么?你怎麼就一點表示也沒有?」端木楓身邊的丫鬟有些着急地道,一邊跺了跺腳,好笑地看了上官涼一眼。

雲茉面色發燙,卻是有些不自在起來,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誠如端木楓所言,兩個人茫茫人海相識便是緣分,兩情相悅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如今皇后在宮中的地位已經是固若金湯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威脅了。即便淑妃虎視眈眈,可是相信憑着皇后的手段,自然是不會忌憚她的。這樣一想着,雲茉才寬了心,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麼,這一次,她要自私任性一次。

可是千算萬算,雲茉永遠也料不到,她與上官涼之間的愛情也在淑妃的算計之中,而這個讓她心疼讓她難過的男子,竟成了她報復的工具。

「這是真的嗎?雲茉,你真的同意我娘的提親了,你答應了?」上官涼欣喜若狂地看着雲茉,一邊握住了她的手,激動萬分起來。

雲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旁的端木楓一眼,淺然一笑,緩緩地抬頭,抿唇一笑:「我可是什麼都沒有說,不過是你娘跟我提了一下。可是她提的終歸是不算的,不至於讓我和你娘過日子吧。」

「那我現在向你提親,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了?雲茉,和我在一起,跟我過日子,陪我走完以後的每一天,好不好?」上官涼展顏一笑,興奮得像個孩子,急急地追問起來。

「嗯。」雲茉點了點頭,嬌俏地看着上官涼,「能夠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心愿。從我進宮的那一天開始,和你認識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一直在你這兒,從來沒有離開過,也沒有過別人。我躲你,是因為有太多太多不得已的理由,你明白嗎?」

「雲茉,有你這些話,我什麼也不求了。我上官涼發誓,這一輩子,會用心對你的,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上官涼情不自禁地將雲茉擁入了懷中,一臉滿足地道。

有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於爾虞我詐的富麗宮廷,於寂寞春日的夜晚,你我不期而遇。在這樣若即若離的曖昧里,彼此思念,彼此情深。即便是那麼多的艱難萬險,最終於茫茫人海,靜寂流年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端木楓一臉欣慰地看着這對冰釋前嫌的戀人,緩緩地嘆了口氣。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到無花空折枝。有限的生命里,人的一生可以有幾段轟轟烈烈的愛情了。

「是嗎?你真的不會辜負她么?」一聲清幽冷傲的聲音飄進了屋中,院子外邊,不知何時,已經蕭蕭索索地立了一個錦衣銀衫的男子,俊美如玉,但是身上散發着一股捐狂清惑的味道,就那樣冷冷地站着,像是夏日裏突降的一抹飛雪,分外引人注目。

上官涼麵色一怔,捏了捏拳頭,咬了咬牙道:「雲茉是我的,任何人也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端木楓有些訝然地看着這兩個針鋒相對的年輕人,嫻雅地笑了笑:「有什麼事情好好說,大家不要傷了和氣。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跟誰在一起,這都得看雲茉的選擇。這位小哥,你也看到了,雲茉和涼兒是兩情相悅的,你又何必苦苦糾纏了。」

玉無寒卻是不曾理會端木楓,斜睨了她一眼,靜靜地看着雲茉,眸子裏有一股決然漾起:「你真的決定了,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了么?你不後悔。」

雲茉一邊從上官涼的懷裏掙脫了出來,目光悠悠,面上閃過一絲清郁,抿了抿唇:「是的,我已經決定了。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很感激,也很感動。可是感情這東西,不是說有就有的。我老早就和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之間,可以是友情,是親情,唯獨不可能的,是愛情。從楓林里的那一個夜晚,我的心,就落在上官將軍的身上了。」一面說着,雲茉恬然地看着上官涼,溫軟一笑,「這一路走來,我們經歷了太多,我不想再這樣辛苦地繼續下去了。和他在一起,我不會後悔。」

輕柔淡軟的話語,一句心有所屬將她和他之間的種種可能終結。玉無寒輕諷地笑了一下,吁了口氣,哼了一聲:「真是感人啊。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只要還有機會,我絕對不會退步的。原本還以為你出事了,沒有想到你在這裏甜甜蜜蜜,我真是白操心了。不過,皇后看來是有得苦要受了。」

雲茉身子一顫,原本清韻的面容一下子緊張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娘娘出什麼事情了?」

「你不是覺得很幸福嗎?皇后的生死跟你還有什麼關係嗎?」玉無寒傲氣地抬着頭,冷嘲熱諷起來,一面斜睨著上官涼。原本鎮定冷清的上官涼麵上也出現了一絲慌亂,微微地變了面色。

「玉無寒,到底出什麼事情了?」雲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緊張不安地看着他,急急地迎了上去。玉無寒目光鄭重地看着上官涼,冷笑了一聲:「那就要問問他了,為什麼偏偏選擇今天向你提親。如果不是因為這珠花,要不是擔心你出事,也許,皇後娘娘就不會出事。」

「怎麼了?皇後娘娘到底怎麼了?」雲茉緊張地問道,一邊搖著玉無寒的肩膀。玉無寒一臉淡然地看着雲茉,唇角閃過一絲澀然的苦笑:「她被惠王妃抓走了。」

「惠王妃?」雲茉有些懵然地看着玉無寒,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怎麼會?」「如果你一直在她身邊的話,的確是沒有這個可能的。可惜,你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來了。是有人故意而為之還是湊巧,我想你心裏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玉無寒回答得冷淡蕭離,微微地眯了眯眼睛,看向上官涼,「上官將軍,屬下應該沒有冤枉你吧。能夠讓雲茉離開娘娘身邊的人,就只有你一個。本來我是不屑和你爭的,可是你這樣利用雲茉對你的信任和感情,來傷害她生命中另外一個重要的人,我真的覺得,你配不上她。我連皇後娘娘的殺兄之恨都可以放下,我真的想不通,你有什麼深仇大恨要和別人聯手,對付皇后?」

冷冷的一番質問,看似漫不經心的一番言語,卻是讓一向安然淡定的上官涼變得惶恐無助起來,先前的喜悅隨之被愧疚和悔恨填滿。雲茉眼中淚水涌動,緩緩地轉過身來,一臉痛憤地看向上官涼,哽咽了一聲,從他的反應和表情里她已經找到了答案,這個她一心牽掛的男子,竟然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侮辱他們之間的過往和感情。

「他,他說的是真的嗎?」雲茉深深地吸了口氣。「雲茉,你聽我解釋……」上官涼咬了咬唇,想要說些什麼,雲茉啊地一聲大叫,右手一甩,一個重重的耳光甩上了上官涼的臉,無比仇視痛恨地瞪着他:「上官涼,你這個混蛋,我真是有眼無珠,從今以後,你我不共戴天。」潸然的淚水決絕而下,雲茉痛哭失聲,轉過身來,飛速地跑出了屋子,輕盈曼麗的身影刺痛了上官涼的雙眸。

上官涼獃獃地捂著右臉,面上的表情有些抽搐起來,緊緊地捏住了拳頭,忽然之間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湧上心頭,皇甫羽瑤到底還是利用了他。原本以為,她與皇后不過是後宮女人的平常爭鬥而已,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把惠王妃也牽扯了進來。

皇后武功不弱,何以惠王妃能夠抓走她,看樣子,這個惠王妃也是個來頭不小的人物。在這迷霧重重的宮廷里,他成了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賠掉的不只是信任,還有他的愛情與幸福。

為什麼,為什麼他剛剛經歷了人世間最美妙激動地一刻,轉眼間就分崩離析了。

端木楓剛剛還沉浸在兩個年輕人終於可以敞開心扉坦誠相對的喜悅里,轉瞬間便是反目成仇情斷義絕的悲戚,一時間讓她有些緩不過勁來。看着痛苦懵然的兒子,端木楓焦急擔心地道:「涼兒啊,怎麼回事?你對皇后做了什麼,做了什麼啊?怎麼會這樣子,好好的怎麼會弄成這樣子。」

上官涼靠着牆壁,狠狠地捶著拳,咬了咬牙,痛哭失聲道:「不要問了,娘,你不要問了。你兒子是個傻瓜,真的是個大傻瓜。這個世上,最可惡,最可氣的就是你這個沒有出息的兒子了,他該死,真的罪該萬死。」

「你不要這樣子,不要這樣子,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跟娘說啊。你這樣子,讓娘很擔心,你知不知道。」端木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內疚自責的上官涼,即便是他與雲茉存在誤會的那些日子裏,他也只是沉默寡言,借酒澆愁。

「娘,娘,我錯了,我大錯特錯了。」上官涼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悲戚地嚎啕大哭起來,狠狠地將頭往牆壁上撞去。端木楓看得一陣心驚肉跳,心下惶恐不已,不敢多問,只得在一旁安撫著上官涼的情緒。

從上官府出來,雲茉便直奔了惠王府,可是府中除了管家之外再無其他的人,管家的說了,王妃早早地便出去了,半個時辰前,王爺也匆匆地出了王府,不知所蹤。雲茉只覺得心裏頭像千萬把火在燒一樣,那種被心愛的人出賣利用的感覺是那樣的痛苦和難受,就在前一刻,她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也終於有了安定的肩膀可以依靠,溫暖的幸福可以守候,可是這幸福轉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落寞與痛苦。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娘娘,是我害了娘娘,是我的錯。」雲茉淚水漣漣地自責起來,向來堅傲要強的她,第一次這樣無助和軟弱,第一次有了小女人的彷徨與恐懼。

玉無寒目光泫然地看着自責不已的雲茉,澀然地笑了一下:「我想,那個女人暫時還不會傷害皇后的,你也不用太擔心了,惠王也不在府里,我想他們一定可能會碰面的。哭,就能解決問題嗎?」

「你明知道皇后被抓了,為什麼你當時不阻止,如果你阻止了的話,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如果你覺得我利用了你,欺騙了你的感情,你要報復我的話,沖着我來好了,為什麼要傷害娘娘,她現在大著個肚子,怎麼可能不會有事。」雲茉轉了身過來,一臉痛憤地責怪起來,對着玉無寒一頓厲斥,清雅纖秀的面容上滿是斑駁的淚痕。

玉無寒依舊是一臉的滿不在乎,桀驁地抬起頭來:「我進宮是為了你,其他人的生死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杜雲茉,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如果我要報復你,何必等到現在,以我的本事,要殺皇帝也不是難事。如果不是擔心你出事,如果不是看到你的珠花,你以為我會出現在那裏,看你和那個男人海誓山盟,甜言蜜語嗎?你腦子不清醒不要緊,我的腦子還清醒得很,清醒得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個人,竟然可以忍受你這樣一個女人再三地傷害我的感情,踐踏我的自尊。」

這些話,已經積蓄在心中很久,這些苦楚,已經壓抑了他很長的時間。他本是瀟灑不羈的豪放兒郎,來去自如,卻甘願為了這樣一個女子固守宮廷,只為一個善意的回眸。而她的冰冷淡漠,一次又一次地將他的心傷得清透。而她,卻把這份傷害當成了理所當然。

雲茉有些怔忡地看着眼前這個如雪般晶瑩清涼的男子,看着他瞳眸深處的那一份凄然與寥落,那樣桀驁的面容上也會流露出這樣濃濃的哀愁與失落。雲茉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無情無意,江湖上,他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魔窟鬼尊,武功超群,而感情上,他不過是一個純白清澈的懵懂少年,憧憬希冀着他想要的愛情。

不覺間,他已經陪在自己身邊有大半年了,而自己,從來沒有真心的看過他一眼,考慮過他的感受。他的倔強與堅持,為的不過是自己一次真心誠摯的回應。

相比於上官涼,眼前的這個男人來得更讓人心安,更讓人心疼。雲茉沒有想到,自己會忽略了他這麼久。是啊,到底是自己不清醒還是他不清醒了。沒有想到,自己僅有的一次自私,竟要毀了師姐的全部。那個清蕭疏離的昂藏少年,那個她想要託付一生的良人,聯合著敵人一起對付她。

方才的溫馨感動歷歷在目,方才的喜悅還糾結於心,可是眼下,更多的是委屈憤懣,痛苦不堪。不得不承認,她和上官涼終於走到了盡頭,他們之間,從此之後各歸各路。

看着默然無聲,黯然垂淚的雲茉,玉無寒抽搐的面容緩緩地歸於寧和,吁了口氣,一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堅強一點,杜雲茉,做回那個雷厲風行的你。就算皇后今天不出事,明天了,後天了。柳黛音既然有備而來,你是防範不過來的。」

「是我,是我,都是我。我怎麼會那麼笨。如果我沒有出宮,娘娘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是啊,你說得對,不清醒的人是我,我有什麼資格來埋怨你。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子,為什麼他要這樣利用我,我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雲茉一邊捂住了雙眼,放聲地痛哭起來,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冷傲與凄艷,虛弱無力地靠在玉無寒的肩頭上哭着。

玉無寒深深地吸了口氣,昂着頭,溫情地擁住了她:「就算全天下的人利用你,我玉無寒永遠也不會利用你的。現在發現他的為人,總比將來嫁了他之後要後悔來得好呀。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你一句話,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雲茉,這個世上不是只有上官涼一個男人,你就不能真心的注意一下下我嗎?」

曾經那樣輕狂傲慢的少年,那個嗜血殺人的冷血魔尊,如今竟然這樣卑微地祈求着感情的憐憫。可見,生活中的強者不見得就是感情上的贏家。雲茉低着頭,閉了閉眼,凝視了玉無寒良久,嘲諷地笑了笑,一面搖了搖頭,背轉了身子,恢復了固有的清高傲艷:「這個時候,我沒有多餘的心思想這些。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娘娘的安危。娘娘,柳黛音,惠王一同失蹤了,他們會去哪裏?」

玉無寒自然也不想在這個時候來逼着她做什麼決定,蹙了蹙眉頭:「惠王也剛剛離府,相信他們應該還在京城的。如果柳黛音真要對皇後娘娘下手,在宮裏的時候就已經得手了,何必要繞這麼大個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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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品皇后:暴君圈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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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染上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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