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期而見

第72章 不期而見

徐冠玉到鷺城的時候,像以前一樣,鷺城公安局局長羅大偉親自開着車到機場接她。

在那場發生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南方戰事中,徐冠玉父親是連長,羅大偉是指導員,一對生死搭檔。他們在槍林彈雨、刀尖上搏命處出來的關係,就如他們的戰鬥意志一樣,牢不可摧。

華夏國向世界宣告停戰後,他們在南方叢林的三月風雨中整隊完畢,即將回撤國內的時候,接到為撤回國內的大部隊斷後的命令。誰都知道,接受這樣的任務,就意味犧牲。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他們沒有任何猶豫、任何怨言,停下腳步,立即組織戰鬥動員,掉頭往敵國的深處開進。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不完成任務,誓不回還,慷慨悲壯的毅然決心,英雄英勇的氣概呀,連仰天吐氣都能形成白虹。

徐冠玉的爸爸和羅大偉彼此交了心,雙方約定,無論誰犧牲了,活下來的都要照顧對方的家人。

在回撤國內部隊的滾滾鐵流中,他們逆流而上,很快就到了預定的阻擊位置。憑着他們倆置之於死地而後生的決心,過硬的軍事素質,帶着全連的兄弟拼盡全力阻擊尾隨而來的敵人,雖然損失慘重,但戰鬥目的已經達到,在預定的時間裏,他們順利完成了斷後阻擊任務。

戰爭是殘酷的,他們一個加強連,近二百人,還能自行撤出戰場的也就三十幾個人,三分之一的人永遠將生命留在了南疆的叢林里、黃土中,其他的人都受了傷,或由民工擔架隊抬着,或者相互攙扶著才走下戰場。

很幸運,最終他們都活了下來,只是徐冠玉爸爸落了殘疾,而羅大偉,在徐冠玉爸爸有意識地保護下,毫髮未傷。

羅大偉是鷺城的兵,徐冠玉的爸爸是金城的兵,戰後,他們都辦理了轉業,各自回了原籍。但是,生死考驗的鐵血情誼不會因為距離而產生裂隙,他們彼此都視對方為家人,徐冠玉稱呼羅大偉為乾爸,只生一個男孩的羅大偉視她為親生女兒。

羅大偉轉業后,按軍轉幹部政策,任職鷺城郊區一個派出所的所長,經過幾年的努力,升任為鷺城公安局的局長。而徐冠玉爸爸卻下了海,拉起一班傷殘復退軍人艱苦創業,現在也小有成就。

或許,惺惺相惜,身邊死去的人多了,活着的人才知道珍惜的可貴,或許,臨戰前的諾言,或許,彼此惦記已成為習慣。多年來,兩家每年都會相聚幾次,不管是徐冠玉的爸爸帶徐冠玉到鷺城,還是羅大偉帶着家人到西北金城,就如走親戚般,親情至深,情同手足,歷久彌新。

此前我曾還滿懷疑惑,徐冠玉到梨園白院的時候,為什麼泡起功夫茶來如同久居南方的人一樣熟練,原來她常來鷺城!

她卻從未提起,是呀,我是她什麼人呢?她需要跟我說?

哎,我總是以人設高估自己,其實,她的世界,或許,我根本不懂!

……

徐冠玉到了公安局,公事公辦的拿出蓋着什堡鎮D委的介紹信,她要向羅大偉了解與我有關的車禍事故案件偵查進展情況。

她說,這事是因為她的轄地項目而引發的。

目前項目正在選擇合作單位的關鍵時刻,了解案情,有助於對她下一步的決策或者對整個項目的把控提供更多的有益信息。

一畢業就入仕途,組織原則和規矩她是知道的,即使羅大偉是她乾爸,她也不會忘了紀律隨意向羅大偉打聽屬於保密範圍的案件偵查情況。

羅大偉不知道事情這麼巧,會與她有關係。於公於私,自然重視,他當即讓專案組的負責人專程趕到局裏,向徐冠玉做了詳細的介紹。

據前階段偵查的情況,案情很簡單。肇事司機、江湖中人許老四均已抓獲,許老四說是受人委託,但他也交代不出究竟是受誰之託,因為他也沒見過託付的人。他們的聯繫如以前地下黨接頭一樣,信息交互是書面的,並不見面。他們約定的時間是每周一、三兩日的傍晚,地點是鷺城的環島路一座城市雕塑的基座下。

最初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封寄自鷺城隔壁城市泉城的一封信。這封信里,告訴他了接頭的方式和地點。

他按照信件寫的接頭地點尋了去,果然在環島路指定的城市雕塑基座下一個被石塊虛掩的洞裏找到了一包東西,包里有下一步行動的指令和一沓定金。

許老四交代說,指令讓他製造一起車禍,如果對方死,付一百萬酬金,如果傷殘則僅付五十萬。在江湖中,這個價格已是高的了,好賭的他那時恰好流年不利,連續幾天輸得很慘,債台高築,他沒有猶豫就收了定金,按照指令要求開始做準備工作。

許老四計劃幹完這一票還了賭債就遠渡重洋,到國外去躲風頭,逍遙一陣再回來。製造車禍的時間和地點是在他按約定的時間最後一次去取東西的時候得知的,同時他還拿到一個對講機,指令要求其二十四小時開機。

接到指令距離實施計劃的時間已經很短了,他沒想到那麼多,心想,反正,事搞定,收到錢就走了,因此,掉以輕心,犯了大忌,直接用自己的電話給事先找好的司機打了電話。

司機被抓后,通過事故發生前他手機中的通訊記錄,幾經甄別,鎖定常在江湖飄的許老四,沒多久就把許老四抓到了。

許老四到案,深知逃不過,便把他知道的都說了。

但是,究竟是誰在幕後指使,到他那就斷了。

雖然阿黑已向我在公安局的朋友反映了黑子的反常,但是,證據不足,他們也不好隨意抓人。

在車禍發生的那天,黑子是用對講機向許老四下達指令的。專案組專門查了許老四留下的對講機,沒有牌子,沒有生產廠家,屬於地下工廠生產的黑機,這種對講機發射功率大,抗干擾能力強,通訊距離遠,作為從事地下偵探工作的黑子,是做足了準備,也是有足夠的反偵查能力的。

市局專案組負責人向徐冠玉通報完后就走了。

徐冠玉聽完,她是震驚的,聽我電話上講,她還不覺得感受有多深,就如聽故事一樣。但是,真正接觸到真相的時候,她一時是無法接受的,僅僅一個項目,就能颳起腥風血雨!

時光對於很多人而言,都是靜好安然的,每天就如太陽的起落,過着平凡的日子。

而她,在表面光鮮的官場里,獨善其身,自然也就遠離了陰暗,江湖上的東西接觸就更少了。

很多事情,聽聽故事,哪怕是真的,只要不發生在自己或親人或者自己的關注的人身上,是不會有徹入心骨的體會的。

羅大偉看着心事重重,沒了往日歡顏的她,安慰著,案子肯定能破的,不要着急。說罷,要帶她回家吃飯。

徐冠玉跟羅大偉說,她想自己去外面吃,順便散散心,也沒像以往一樣住到羅大偉家,而是自己在外面找了間賓館開了一間房。

……

柳青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就到我病房了。我想出院,到我海邊的別墅去休養。原本是想與心愛的人在別墅的露枱面朝大海,看着春暖花開的,臨了臨了,卻成了為養傷的一個去處,真是造化弄人呀!

按照前幾天的安排,柳青她們回到鷺城后,阿黑和李麗就出發,分頭開始實施收購賽瑛集團股份的計劃。

柳青他們也只是短暫停留幾日就要到什堡鎮去準備項目投標了。

因此,乘着柳青回來,在她走之前,我得安頓好自己。

他們走後,只需要安排一個阿姨照顧我起居就好了。至於換藥和檢查,醫院是阿黑家的,自然方便,如果有需要,醫生護士都可以直接到別墅。

或許,一切都瞭然,秋日的曦陽透過了窗,曬進病房,身邊有柳青,還有吳力,一切都溫暖起來!

我醒過來的時候,柳青已經輕手輕腳地進了房,吳力還在四仰八叉的躺在我隔壁床上,打着呼嚕!

柳青看我醒過來,忙停下手中提着的早餐,湊過來,悄聲問我感覺如何?

我朝着她笑笑說沒事。或許靠得太近,她身上熟悉的體香蔓延進了我的鼻腔,忍不住,我偏著頭打了一個大噴嚏!

「怎麼了!怎麼了!」

吳力被吵醒了,翻身蹦下了床,扎眼一看,視角問題,他以為我和柳青在打着波!

「沒,沒什麼!」

柳青知道我有慢性鼻炎,迴轉頭,看着想躲着眼光的吳力忙解釋道,臉上卻起了飛霞。

「哎!老小子,消停點!」

吳力眨著窺見了秘密似的眼,意味深長地嘟囔了一句。

我和柳青都沒有接茬,任由吳力剛清醒的腦袋在秋日的暖陽里繼續想着有的沒的的風花雪月。

驀然間,柳青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徐冠玉書記的!」

她壓住手機,驚訝地說道,眼睛看着我,似乎想問我接還是不接。

「快接呀!」

很突然,卻也是意外的驚喜。

柳青示意我們不出聲,接通了電話!

「書記好!」

柳青的聲音總是恰到好處,熱情卻不失穩重。

不知道徐冠玉在電話里說什麼。

只是柳青一直「嗯、嗯」地頻頻點頭,有點詫異的樣,看着我眼兒有點飄。

關鍵是,柳青邊接電話邊走出了房。

還怕我們聽到?

難道什堡那又出了什麼狀況?我的心猛然提了起來!

苦難已過去,陽光剛出來,別又有什麼糟心事發生呀!

……

沒過一會兒,柳青進了房,着急忙慌的,大聲說,徐冠玉已經到鷺城了,而且,她馬上要來醫院看我。

這真是始料未及,徐冠玉出現在我病床前的一幕只在我眼前閃現過一次,那是車禍醒來后疼痛難忍的夜晚做的白日夢。

「她真的馬上要來嗎?」

我有點沉不住氣了,意外的不期而至的時候,內心的歡愉是掩蓋不了的。

「嗯,我剛把地址給她,她打車馬上到!」

柳青說完,麻利地拿起臉盆到衛生間接着熱水,她要趕緊給我洗臉,刮刮鬍子。

我的心思還是只有柳青才知道。

在病床上躺了那麼久,邊幅不修,整個人看起來甚是滄桑。阿黑照顧我的時候,他是一個粗人,沒那麼細心,以至於我的光輝形象不再發着光。

徐冠玉來了,我得表現出大難不死,必能定江山的樣。信心,有的時候是互相給的,她面臨的東西或許更為複雜,她需要有更多的底氣。

其實,我心裏還有一個小九九,男人即使再落魄,也不想讓走向自己內心的女人看到自己窘迫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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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影虛設向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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