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大個

黑大個在蘭山縣也算個人物之一，大名叫劉徹！與大漢天子----漢武帝劉徹同名，想必當初取名的時候，他父母也是寄予厚望，望子成龍吧！按近論，他和劉娜、胖子還是縣一中的同學，只是不同班。

劉徹沾著父親在縣城當個領導的光，一出生就有優越感，以至於上學的時候有了當孩子王的先天條件，從小學到初中，成績一般，調皮搗蛋倒很突出，上高中的時候，靠父親的關係，才硬塞進一中。

張丕是劉娜、胖子是在鎮中學時的同學，張丕來自農村，沒什麼背景，成績平平，沒考上高中，中專也不願意讀，早早就上了社會大學了。

兩個人怎麼會有交集呢？

原來，為了改善村鎮的民生條件，縣上決定參照基本建設投資的BOT（建設-運營）模式，推行農改超。由社會資本出資將原有的村鎮農貿市場提升改造為新型的商超型市場，改變原有農貿市場衛生臟、亂、差,設施設備陳舊,經營次序混亂的現象。投資建設資金由社會資本支付，政府給予出資人十年的市場經營權作為投資回報。

按照縣上的規劃，什堡鎮所屬農貿市場作為首批改造試點之一，採用統一條件向社會公開招標的方式選定投資人。

張丕家住在鎮上，父母除了務農，還利用自家的門面房開了個小賣部。張丕輟學后，農活自然是不會做了。說起來，父母也是捨不得這麼個獨生子跟着他們面朝黃土背朝天下地吃苦，這也是獨生子女家庭做父母的大同小異的想法吧。張丕的父母更帶着他經營小賣部，讓他慢慢學，好歹有個事做。

張丕這個人，看着不會讀書，經商卻是個天才，學了兩個月就可以獨立經營了，摸索了半年，他便大膽地把原有的小賣部改造為鎮上第一家超市。90年代，在大西北的鎮上，這種模式是人們沒見過的，自然新鮮，轟動效應挺大，生意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觀。

張丕看着形式挺好，野心膨脹，到年底，把鎮上原來的供銷社租了下來，開起了倉儲式的大型超市，還第一次在鎮上往返縣上的公交車車身上做起了廣告，火得不行。

張丕也挖到了第一桶金。

有了錢做什麼呢？張丕腦子活，他打起了梨樹的主意。

什堡的冬果梨、軟兒梨響譽全國。冬果梨皮色金黃，皮薄肉細，果味甘甜；軟兒梨又稱「香水梨」，相傳始植於南宋，果肉綿軟，果汁充盈，可清熱解燥，生津化痰。前人有詩讚嘆：「冰天雪地軟兒梨，瓜果城中第一奇。滿樹紅顏人不取，清香偏待化作泥」。

他發現，他們鎮的梨園是個寶，三萬株老犁樹，每年產量大，梨園下果的時候，十里八鄉的人都會到他們鎮上買梨，水果販子也聚集到鎮上，銷量大，但是，價格不高。下果季節一過，更是門前冷落鞍馬稀了。大西北的冬天是沒有水果的，即使有，也是水果販子從南方收購，高價投放到市場，因此冬季的水果少且貴。

張丕想着，如何能讓本土的梨留到冬天呢？

帶着這個難題，他虛心向供應他們冬季水果的水果販子請教，水果販子哪裏不知道他的主意，那是會自斷財路的，更死活不說。

還是張丕厲害，那就是灌酒，都說西北漢子豪邁，千杯不醉，張丕也不賴，三下五除二就將水果販子給灌得迷不楞瞪的，水果販子酒後吐真言，說出了水果冷藏保鮮的方法。

張丕茅塞頓開，來年梨園下果季節，他投資建好了冷庫，大量收購本地產的軟兒梨、冬果梨，保鮮起來。到本地水果沒有了的時候，他開始將冷藏保鮮的梨以高於當時收購價格，又低於往年南方水果的價格投放到自己的超市，市場反響很大，生意好得不得了。買梨的人多了，自然給超市也帶來了人流，其他商品的銷售額也增長了不少。後來，張丕依葫蘆畫瓢，又打起了其他水果和蔬菜的保鮮主意。就這樣，張丕的超市上升到了生鮮超市的級別了。

縣上注意到張丕的生鮮超市，相關部門還組織了幾次現場考察及調研。在決定提升改造鎮上的農貿市場的時候，意向還是想讓阿丕去承包的。

想不到，劉徹插了一竿子。

作為民生工程，縣上自然是非常重視，成立了以劉建國副縣長為組長的工作推進小組。劉建國是誰？就是劉徹的父親。

劉副縣長是土生土長的蘭山縣人，文化不高，從一個辦事員做起，善於察言觀色，抓住每一個進步的關鍵點，平日以好人自居，左右逢源，官途一路順暢。做上副縣長以後，以穩字當頭，偶爾也做一兩件影響力大，可提升自己官聲的事。這不，農改超作為全國推行的一個改善農村民生條件的重大舉措，影響力大，易出政績。縣上決定實施的時候，他在會上力推，幾番運作，將不屬於他分管的農改超工作劃到自己門下，也當上了工作小組的組長。

什堡鎮的農貿市場在梨園的另一側，連接着黃河的古渡口。按照當地老人的說法，農貿市場就是起源於古渡口，南來北往的客商，上了岸，就開始交易，最早叫什堡圩，後面隨着人流和交易量的增加，逐步發展，才成了現在的規模。

因為臨近黃河岸邊，對面又是梨園，地理位置極佳。

劉徹為什麼要插一手？他是想利用農貿市場這塊得天獨厚的土地，開發為可出售的商業綜合體。

縣上的意思是考慮黃河岸線的保護及防洪要求，只能就地改造，對原有簡易搭蓋的市場進行拆除、整治，按照「農+超」的要求分為蔬菜、水果、肉類、家禽、豆製品、水產、調味品、冷凍、乾鮮等8個功能區，建築整改面積3000平方米；市場內設置攤位120個，設置滷菜熟食銷售小鋪5間。

改造后的農貿市場將由投資人統一經營管理，並負責保潔、安保等服務。

張丕算過一筆賬，改造成本約為三百萬，鋪位按照平均出租率出租，扣除雜七雜八的管理費用及稅收，運作得好，每年純利可達到90餘萬元，三年多可回收成本，後面六年左右就是純收入了。

如果按照劉徹的做法，先中標，然後運作蓋成多層的商業綜合體進行銷售，因為沒有土地成本，利潤最少三千萬以上。

劉徹在縣上仗着老爹的光，這麼多年，涉足多個行業，可以說黑白通行，風光無限，他要在縣上決定做一件事，一般都可以做成。

當他老爹成功當上組長后，劉徹以為中標什堡鎮農貿市場改造項目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惜開標結果公佈以後，他失算了，中標人是有開超市經驗的張丕中標。據說，農改超工作小組推薦的第一中標候選人是劉徹，第二中標候選人是張丕。按照縣上定的規則，工作小組負責組織招標工作，中標人最後由縣常務會議決定。

召開常務會議的當天，劉建國組長為了避嫌，具體招標情況由工作組的一個副組長彙報。

會上爭議很大，主要焦點在投資人的運營管理經驗的問題上，這是標書上明確投標人需要的條件之一。投標前，經高人指點，劉徹臨時參股了縣上的另一家規模比張丕超市還大的商超企業，這家企業的投資人來自金城，投標前一年才落戶蘭山縣，雖然有后發優勢，無奈於水土不服，經營業績一般。與會者都知道裏面的道道，只是礙於劉建國的面子，黯於官場之道，會上要麼不左不右，要不以不屬於自己分管的工作範圍、不熟悉為由，不表態。最後，還是縣上領導有高招，決定採取不記名投票的方式表決。

計票結果當場就公佈了，張丕成為最終的中標者。

劉建國看到這個局面，知道回天無力，第一個站出來表態，堅決贊成會議決定。

會場外，劉徹一班人已在農貿市場開始跟商戶做工作了，他們的工作方式很簡單，光着膀子的一班人拿着一疊通知單，挨個檔口送通知，話不多，但眼光蠻狠。

劉徹帶着兩個跟班的，叼著煙，在農貿市場門口等著老爹的喜訊。

誰知道，等來的是沒有中標的意外消息。

從此，劉徹與張丕結下了梁子。按照劉徹的行事風格，非得砸爛張丕的狗頭不可！

劉建國是什麼人？官場的不倒翁！農改超是一把手工程，眼看大勢已去，再鼓搗意義不大。何不順應大勢，將農改超項目做成一個政績工程？於是，他開始做劉徹的工作，醞釀另一個做法。他的做法就是，若干年後，生出事端，終止張丕的合同，讓劉徹接手，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劉徹在老爹面前，表面覺得是個好主意，但終究是覺得丟了面子，暗地裏，一直想找機會收拾張丕一頓。

接柳青的時候，劉徹正好也到車站附近接人，他們看到張丕一個人，覺得報仇的時候到了，於是就發生了街頭混戰的一幕。

……

我開着車，反光鏡里，看到坐在後排的柳青時不時的盯着我看。那雙眼睛會吃人，流着光，有擔憂，有點生氣，更有綿綿的憐愛。劉娜還在取笑張丕，說嚇成這樣。張丕看着不說話的我，冷靜下來后，坐直了身子，將他和劉徹的過節講了一遍。

我想，這件事劉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但於我而言，如果能夠把劉徹的勢力利用起來，似乎又更有利。總覺得，就從做生意層面而言，化解總比結成冤家會更好，至於如何化解，一時也還沒想好。

晉商為什麼能夠輝煌幾百年，除了信義、管理，還要有眼光和胸懷！自畢業以來，始終覺得讀書人和沒讀書人經商是有區別的，經常對身邊的土豪不以為然。現實是很骨感的，生意場上，除了必要的管理知識，關鍵是領頭人的眼光與胸懷，懂得適時進退，懂得合縱連橫，人盡其用。土豪之所以成為土豪，是有其原因的，那就是他們有比常人更寬的胸懷、更遠的眼光及更敏銳的反應能力。

經過幾年的發展，南方的商業機會越來越少了，從國家的發展戰略來說，未來一定是要發展大西北的。

我隱隱約約看到了機會！

下車的時候，柳青走到我的身邊，幫我整理一下剛才混戰弄亂的衣服，她總是很自然地做着這些。她剛到公司的時候，就開始關注我的形象，似乎有潔癖，襯衫、褲子必須是燙熨的有線條的，頭髮要一絲不亂。她後來競在我辦公室的內間搞了一個衣櫃，逐步將我的衣服換了個遍。剛開始的時候，我是很不適應的，後來慢慢習慣，也就自然了。就如溫水煮青蛙，在適應中，我慢慢地沒了自我，成了她的影子。

我曾經跟她說過，不要這樣，我很不習慣，她說這是她總助兼秘書的工作範圍。收拾好我的形象，有利於公司的發展。

她總是有理由讓我無話可說，讓我改變，讓我慢慢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