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鷹之變

第2章 鷹之變

給爹爹換了衣服,外面已經來了好多爹爹的故友,紛紛打探陳鳳茂走鏢的情況,為何一代有名的鏢師會遭此劫難?秦金豹只是不語,一直忙活着老爹的後事。其他人見秦金豹如此,不便多問,畢竟走鏢是人家的事情,走鏢就有風險,有風險就有傷亡。

三天後,陳鳳茂被葬在一處向陽的小山坡,這是陳鳳茂生前選好的地方。中原地帶,這個小山坡已經是方圓幾十里的高處,前面是滾滾的大魯河,大魯河原來是一條自然河道,經過開掘,與京杭大運河相連,同治年間,戰事平息,出現了短暫的繁榮,一時間,大魯河上帆影點點,正北的官道上車輛穿梭。

陳鳳茂所在的四通鎮正處於陸路水路的交匯處,每天商賈雲集,各種攤販的叫賣聲不絕,陳家鏢行有些年頭,到了陳鳳茂這一代已經三代。受人錢財,憑籍武功,為人仗義,陳家鏢行佔盡天時地利,鏢單不斷,陳鳳茂置下產業,在鎮上購下一塊地皮,蓋起幾處宅院,前庭居住,中間是鏢行,後面是鏢師門習武之所。

從墓地回來,忙活了幾天,夥計們各自回屋休息。這時候從外面進來兩個人,一個面孔白皙,儒雅端莊,一個膀大腰圓,凶神惡煞。

來人進到前庭,見到陳夫人,深深一揖,說道:「我們兩位是鏢行的僱主,聞聽陳鏢師走鏢遭遇不測,深表同情,夫人近幾日一定甚是悲傷,因此不敢打擾。陳鏢師已經入土,我們兩個來問問,我們的鏢銀丟失,不知道鏢行怎麼處置。」

陳夫人見來人文質彬彬,強打精神說道:「老爺武藝不精,丟了鏢銀,我替老爺向你們賠罪,鏢行的規矩,丟失了鏢銀,自然要賠償,老爺走鏢之前,你們一定在官府背過鏢書,就按官府的規定辦。」

「夫人暢快,只是這一單鏢非同尋常,陳鏢師是把全部身家押上了。」白凈男人說道。

陳夫人一愣,想不通陳鳳茂怎麼會這樣的走鏢,是什麼樣的鏢,多高的鏢利值得把家財全部押上,但還是說:「既然是這樣,我們的全部家當都在這一個院子裏。等官府來清點就行了。」

從屋外進來的秦金豹說:「嫂嫂不可,這丟鏢銀的事不是我們一家,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大哥出事突然,沒有細緻打聽是哪一路好漢劫了鏢銀,我這就去打聽,江湖上的規矩,想來他們會給鏢行留一條生路,大哥生前為人仗義,沒有與人結下深仇大恨,想必他們也不會把鏢行逼入絕境。也請兩位客人寬限幾日,待我努力爭取以後,再請官府處置不遲。」秦金豹扭頭對兩位來人說道。

「既然鏢行有此誠意,我們可以寬限,不過,鏢行要給我們一個具體的時限。」來人依然彬彬有禮。

「這趟鏢走的神秘,去往京城的道我們走了多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幫悍匪,現在仍然不明白他們的來歷,我想客官能不能多寬限幾日?三個月。」秦金豹說。

「鏢師是不是開玩笑,我們的鏢銀丟了不說,你們壞了我們的大事。三個月絕對不行,十天時間,到時候自會有人來接收鏢行。」

「實在是難以接受,望兩位理解。」

「好吧,我們相互理解就行了,半個月時限。不過,半個月以內,我們要派人來監管這裏,所有進出鏢行的人都要經過我們的盤查,鏢行的一分一毫不能流出。」來人說道。

看來只有如此了,來人走了,留下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在大門口。

「嫂子,您保重身體。我這就帶兩個夥計北上,打聽那伙山賊的來路,想辦法討回鏢銀。」秦金豹說。

「秦鏢師路上小心,儘管努力吧,真不行了就算,留作以後再想辦法,千萬不要傷了身子。」陳夫人說道。

秦金豹挑出兩個得力夥計,拜別鏢行眾人,牽出幾匹駿馬,連夜北上。

春夜是寂寞的,也是喧鬧的。叫春的野貓,偶爾發出笑聲的貓頭鷹不斷撕破夜幕。陳子恆從來沒有像今天晚上這樣的恐懼過,屋裏鳥籠力道兩隻幼鳥,噗嚕嚕的響動,它們的羽翼漸豐。陳安一直交代他,不要亂跑,不要亂動。出門見自己家的門口兩個大漢,像看賊一樣的盯着他,他哪裏還敢亂跑亂動?

家裏不斷有陌生人來,面色凝重,來去匆匆。一晃半個月過去,秦金豹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一進屋就跪倒在陳夫人面前。「嫂子,兄弟無能,這次出去半月,找了官府,找了江湖上的朋友,沒有打聽出一點劫鏢人的音訊,這幫賊子就像鬼魂,沒有一點的影像。」

陳夫人閉目良久,說道:「秦鏢師辛苦了,既然努力了,天命吧,你給那戶請託方說吧,我們娘倆這就搬出,給夥計們講,就說老陳家對不住他們,鏢行解散,各自尋找出路吧。」

「嫂子,不要那麼悲觀,我去找請託方的東家,看能不能再寬限一些時日。就是退一步,也要給嫂子一家一個活路,鏢行不能說散就散了。退一萬步說,只要秦金豹活着,只要有一口飯吃,就不會拉下嫂子和少爺。」

有過了幾日,秦金豹從外面回來,對陳夫人說:「我見了那戶人家,他們還是很同情陳家的遭遇,經過磋商,那家同意嫂子和陳子恆繼續住在這院子裏,只是不可能住正房了。還有就是鏢行不解散,原來的夥計以及傭人全部留下,一切都不變,只是這鏢旗要換掉。」

「還就換吧,陳家的鏢行易手了,自然要換做人家的旗號。」陳夫人說。

「不是這樣的,那家人不懂鏢行,要我來做總鏢師,掛秦字鏢旗。我千萬推辭,那戶人家說,如果我不願意在鏢行就算了,他們再請鏢師,想到這麼多夥計要吃飯,就答應了下來。」

「這樣更好,鏢行只是換了旗幟,走鏢你熟悉,無所謂的。」

「嫂子,兄弟實在是為難,我和大哥一起走鏢,大哥遇難,我秦金豹已經無臉面回來見嫂子了,現在陳字鏢旗換成秦字鏢旗,江湖上的朋友肯定對我不齒,甚至以為我秦金豹是不是在這裏面有什麼不清白的舉動。」

「清者自清,為了鏢行的一幫夥計,你就放心的干吧。我想了,這個院子我不能呆了,在老爺出殯的那天就想好了,也看好了,老爺的墳塋北面有一座小廟,沒有了師父,已經破敗,我就搬到那裏去,一則清凈,二則陪着老爺。」陳夫人平靜的說。

「嫂子不可,那裏荒山野嶺,雖然山勢不是險惡,但人跡罕至,嫂子一人怎麼會行?」

「我已心如止水,清凈更好。」

「夫人,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少爺考慮,少爺年幼,正是讀書習武的好時節,荒郊野外,與野獸為伴,販夫走卒為伍,會毀了他的一生的,這樣我就更對不起大哥。」秦金豹說。

陳夫人漠然,好久才說:「這樣吧,讓子恆跟着你習武,我去那座小廟。」

大門口的兩座石獅子旁,陳字鏢旗悄無聲息的換了秦字鏢旗,對於外人,議論一段時間以後,就見怪不怪了。

陳子恆由上房搬到了柴房,少爺不再是少爺,只是柴房一個挑水掃地的小夥計。初始,鏢師和夥計對陳子恆還算客氣,畢竟是曾經的少爺,但時間一久,隨着新東家的到來,夥計們漸漸疏遠了這位曾經的少爺,加上陳子恆生性玩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斷受到東家的呵斥打罵。

唯一對陳子恆情愫不變的是那兩隻鳥兒,兩隻鳥兒越來越大,長出了尖尖的喙,不是灰雀,卻是兩隻鷹隼。鷹怎麼會在灰雀的巢里?在陳子恆抓它們的時候,為何灰雀拚命的阻擊?陳子恆不懂。

漸漸的陳子恆明白,以前的少爺日子永遠不會有了。秦金豹對陳子恆關愛有加,讓他隨鏢師們以前習武。鏢師們走鏢的時候,陳子恆就帶着兩隻鷹隼漫山遍野的跑,訓練鷹,也訓練自己一晃數年過去,陳子恆由一個富家少爺變成了一個山野里如履平地,百米開外一塊石子能擊中麻雀,單臂能抓起鏢行前面的石獅子的孔武少年。

這一天。鏢師們收拾東西準備走鏢,。陳子恆站在遠處,看着鏢師們忙碌。秦金豹看見呆立的陳子恆,說道:「你收拾一下,一起去。」

陳子恆沒有什麼要收拾的,只打了一個呼哨,頭頂上兩隻雄鷹盤旋。

第一次走鏢,陳子恆心裏充滿了好奇,想起那個叫爹爹的男子,莫名的緊張。跟着秦金豹來到一大戶人家,秦金豹進門通報,不一會兒兩個夥計抬出來一頂小轎。

「扯輪子」秦金豹一聲喝,一眾夥計急急跟上,秦金豹騎着高頭大馬,一揮馬鞭,一行人一直向北,不久走上官路。

「扯輪子是不是要開拔的意思?」陳子恆問一個叫劉福的夥計,劉福比陳子恆大兩歲,以前是陳家的夥計,去年才跟着押鏢。

「你只管跟着走,不要多說話,不要問。秦爺聽見了會馬鞭子抽人。」劉福小聲說。看陳子恆一臉迷惑,就說道:「扯輪子就是上路的意思。」。

陳子恆看着一眾人跟着青衣小轎奔走,沒有鏢車,只幾輛裝載住行的幾輛獨輪小車,更不見鏢車上的大榆木箱子,榆木箱子是裝鏢銀以及貴重物品的,箱子上有暗鎖,官府和商家的圖章,陳子恆小時候見過爹爹陳鳳茂押鏢。沒有鏢銀,沒有鏢糧,陳子恆不知道這一次走鏢押的何物,但是不敢問。

一路上晝行夜宿。陳子恆跟在眾人後面,倒也自在。已是春天,花紅柳綠,鏢旗飄飄,很是威風。沒有笨重的鏢車,走起來就異常迅速。

傍晚時分,一行人來到一家客棧,看客棧的牌子是一家老店,店主與秦金豹很是熟悉。要了幾間客房,青衣小轎抬進院子,轎簾輕啟,從裏面走出一個窈窕女子,女子略施粉黛,如映日荷花,含露帶羞。金蓮輕移,如凌波微步。陳子恆已是少年,禁不住目瞪口呆,好一個俊俏女子。

女子徑直上樓,看見陳子恆呆傻的望着自己,回首一笑,陳子恆只覺得小樓晃動了一下,渾身輕飄飄的像是魂魄出竅,唯有丹田騰起一股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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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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