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且說自盧攸寧去了涼州后，沐青易每日家除了練功，便是往郎將府去看望大哥新出生的小侄子，今日過去時，聽到沐青屏在內室，她便放輕腳步站在門外。

「十二郎來信，此去涼州大約還要月余方得歸，小五的功夫可有長進了？」說這話的人是大哥沐青城，他如今忙着照顧妻子，還有才落地的兒子，每日家忙得連坐下喝水的工夫都沒有，連今上都許了他十天的假。

按說家裏有僕從，有乳母，上下這麼多幫忙伺候的人，沐青城不應忙成這樣，然自己這位大哥偏就不同，從產婦的月子飲食，到孩子一日換了幾次介子，都親身照管，用他的話說，自己的妻兒，還得自己親自照料才放心。

「大哥，小五這回受了傷，怎麼醒來以後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沐青屏在屋內來回踱著步子。

「當初都以為她留不下了，昏迷了一個多月，能救回來已屬不易，哪裏還顧得上這些，」沐青城道，「你是姐姐，萬事讓着她些，不可再像從前那般了。」

「大哥，你怎的偏心至此，我的冬衣哪件上面不是小五扔雪糰子印記，你不說她反來說我……」

「哈哈哈，」沐青城笑道，「到底是小五，便是拉不開弓了，手上還是很準的。」

「大哥！」沐青屏氣得直跺腳。

沐青易在外面聽得心裏別提有多舒坦了，正站起身準備往外走，腳尖不慎踢到門檻，沐青屏聽到外面的動靜，立馬從腰間甩出長鞭，只聽「啪」地一聲，沐青易眼前掃出一條蓄滿力的鞭子。

「二姐，別打別打，是我！」沐青易抱着腦袋，身怕被二姐的鞭子傷到臉。

「你怎麼在這裏？」沐青屏看清來人，才將鞭子收起來。

「我來看看我的小侄子啊，」沐青易走到大哥面前，拉着沐青城的袖子，「我今日的功課都練完了，沒偷懶。」

「不錯不錯，待到十二郎回來，且看看你可否在他手下過個五招。」

「才五招？大哥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沐青易站起身，高仰著頭，「怎麼着也要五十招吧！」

沐青城像以為自己聽錯了，看了看小五，「小五，青屏在十二郎手上，也過不了二十招啊！」

「是么？」沐青易聽了這話，饒有興緻地看向沐青屏。

「誰，誰說的，我那次是沒站穩，意外！」

「輸了便是輸了，再說了，輸給十二哥哥也不丟人啊，是不是啊二姐！」沐青易才說了兩句，沐青屏立刻揚起鞭子，作勢要抽人。

沐青易連忙躲到大哥身後，道：「技不如人還要拿我撒氣，大哥你給評評理，到底是誰囂張跋扈啊！」

「沐青易你給我出來，別躲在大哥背後，有本事咱倆來比一比啊！」

沐青易朝沐青屏伸著舌頭，「我才不呢，你那個鞭子往我這兒一晃，我臉就挂彩了！」

這頭正吵鬧着，只見外頭正門走進宣旨公公，見到將軍府兩個女兒打打鬧鬧，遂稍稍輕咳了一聲。

沐青城忙道：「青屏，小五，且勿再鬧了。」

兩人也看見了門口的公公，忙隨着沐青城出去領旨。

公公看了一眼沐青易，緩緩道：「沐家小五原來在這兒啊，倒是讓奴才好找啊！」

沐青易抬頭問：「公公找我？」

「正是呢，」那公公細聲細氣的，聽得沐青易身上屬實不自在，「奴才方才去的將軍府，沐將軍說小五姑娘在此，這不，奴才這便跟來了。」

沐青易道：「倒是累公公多跑了，請問公公找我何事啊？」

「皇後娘娘有請。」

「皇後娘娘好端端的，叫我去做什麼？」

「奴才只是個傳話的，姑娘有話，且請問娘娘吧！」

沐青易看了一眼大哥，沐青城道：「你且隨公公去吧，讓青屏陪你。」

公公賠著笑打斷道：「郎將，皇後娘娘只召見沐家五姑娘一人，莫要讓奴才難做啊！」

「這……」

沐青易道：「罷了，既是娘娘召見，我去便是了。」

沐青屏對那公公道：「公公且請外面稍後，待小五換身衣服便來。」說着連推帶拉地將沐青易往內室拽。

「怎麼了？」沐青易問。

「小五你得當心些，」沐青屏一改之前的玩笑顏色，「咱們家跟皇後娘娘家向來無甚來往，且你的招親賽近在咫尺，若是大皇子膽敢對你不利，別管他什麼身份，保全自己要緊。」

嗯？關大皇子什麼事？

沐青易正欲細問，只見沐青屏將一把匕首交給沐青易，「這匕首是韓郎交給我護身的，藏在身上小巧且不易察覺，上面沾了毒藥，雖不致死，卻能讓人手腳酸麻失去意識，你如今武功盡失，便用這個護身罷。」

沐青易不解，她之前是知道大皇子也有意參與自己的招親賽，然其畢竟為一皇子，總不會使什麼下三濫的手段吧，「姐姐有些草木皆兵了吧，我只見過大皇子一面，他不像是……」

沐青屏這才想起，蘇醒后的小五，不單單武功全失，便是記憶也丟得三三兩兩的了。

「早先大皇子曾對你窮追不捨，遭了那幾鞭子后，便不再敢造次，如今京畿誰人不知沐家的小五，經此一難，不再擅武，此刻若是大皇子還揣了壞心思，你豈不就是誤入狼窩的羔羊了？」

「好歹是同十二郎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怎麼能相差這般多？」

聽到沐青屏這般說，沐青易問道：「大皇子同十二哥哥關係很好么？」

「似乎不錯，」沐青屏道，「十二郎自小同宮中的皇子一同習學，他和大皇子，還有三皇子，關係都較不錯。」

原來如此，既然是跟十二哥哥關係不錯的人，人品應當不差。

「二姐放心，我明白了。」

且說沐青易隨着引路公公來至正陽宮，雖其言語中讓二姐放心，但心內屬實忐忑，倒不是擔心那位大皇子，雖然才見過皇后一兩面，但是心內總對這個女人有一種堤防之感。

沐青易自己也說不上這種感覺緣何而來。

若是皇后對自己不利，此刻盧攸寧身在涼州，正陽宮內上上下下又都是皇後娘娘的人，自己恐怕是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跪坐下堂下，聽着皇後娘娘說着些家長里短地瑣事，又問及了尚在涼州的十二郎。

「聽聞十二郎已從涼州動身，下個月便能抵京了。」皇后品了一口茶，看了看堂下的沐青易，「小五，小五？」

沐青易忙回過神，「娘娘可是叫我？」

「小五在想什麼呢，這般出神？」

「沒什麼。」沐青易忙端起茶盞，卻險些被燙到。

皇後娘娘身邊的長婢笑道：「五姑娘定是思念十二郎，故而這般出神了。」

一語皆畢，堂上者皆紛紛跟着笑了。

「罷了罷了，本宮看你也乏了，若是空了，多進宮陪本宮坐坐，解解悶。」

終於可以走了！

沐青易忙站起身，道：「多謝皇後娘娘，小五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