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上】

第三十四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上】

「不解釋一下?」神音扶著臉頰,她微微眨了眨眼眸。

「三萬六千年後的東皇太一怎麼回到三萬六千年前,還用解釋?你已經感受過混沌鐘的作用,時間。」

太一把玩手中的混沌鍾,他眼睛一轉,忽然若有所思:「好吧,咱們來玩個遊戲。」

他附在她耳畔輕聲說……

「什麼?!」她有些不可思議,她剛才聽到的話,什麼意思。

「誘惑我。」他有些無奈重複一遍,在她匪夷所思眼神里,揮手:「不是,現在的我。現在這個就算你使出渾身解術也不起作用,以前的那個,年輕的……」

「蕭皓月?」她第一個想到名字。

「NO。」他揮手否定,隨後鼓勵般微笑:「再想想」。

她有些疑惑,猶豫后吐出一個名字:「太一……道君?」

「binggo!」答對了。

他微微點頭,隨手解下她腰際的香囊,放在她手中:「帝王香,讓那個傻小子願意在橋上等你一個時辰。」

手中里傳來秋蘭獨特味道,她這才反應過來,當年初次見到太一道君他確實有說過,『一個時辰以前,你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她當年就莫名奇妙,現在想想若當年的那個『她』不是神音仙子,會是誰?

只會是,少司命神音。

「那個傻小子叫東皇太一,確定要玩嗎?」神音有些好笑問道。

「就當是對那個「滾」字的道歉。」太一聳肩,要不他如何向她解釋混沌鍾對時間的影響。

時間。

再次被旋轉到三萬六千年後。

五色光華所籠罩天界,未曾擁有黑夜,一直都是白晝。

神明發色漆黑如墨,身穿雪色白衣,放眼望去世間被一片潔白繚繞,流光溢彩。

在天界太一道君還未遇到神音仙子之前,他曾經做過一個……

綺夢。

夢境,往往是隱秘、晦澀、難以宣之於口,也……永生難忘。

人總會欺騙自己,神仙也不例外,明明知已經是可能的事,仍是會幻想會希冀,就算是瞬間繁華夢境,也願意將自己埋葬去。

太一道君身穿天庭傳統白衫,娟秀金線鑲嵌碩大秋菊落英,衣袍下擺眷寫屈原《離騷》名句,朝飲木蘭之墮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卻站在中宮天極星落敗的門庭許久,他凝視這座沉寂已久的宮殿,瞬間的夢境,想是可以假裝。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多久,才回到這裏,東皇太一的宮殿。

他想,回家。

當他準備離開時,突然間天極星紫宮燈火通明,一股淡淡的秋蘭幽香縈繞在他身邊。

紫宮大門緩緩打開,瓔珞輕舞,暗香浮動。

他抬眼望去。

陌生女子淺淺一笑,她眉宇額間花鈿隱約浮現,把那雙眼眸照的纖塵不染,舉手投足如風,十指纖纖,掌心凝結世間無數氣運。

出塵仙子,纖腰玉帶舞天紗,傲世而立,她魅惑一笑,輕聲說道。

「你也在這裏?」

他凝視女子銀色髮絲良久,動了動嘴唇:「妖孽,妖女。」

「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悅乎,請進。」她笑吟吟打開中宮天極星紫宮的大門。

客?他?

太一道君蹙眉,他家被妖女佔領,她還擺出一副主人姿態。

他望着敞開門庭,觀之瓊樓玉宇連綿萬里,不見盡頭。

中宮天極星紫宮,恢宏華麗,長期無人打掃而顯得有些破敗。

「先從認識這個世界開始。

然後我們坐下來談談,藝術、詩歌、戀愛這些,不會讓你腐朽的東西……」她緩緩說道。

「喔?你倒是說說戀愛是什麼感覺。」他聽到那個『愛』字,眼睛裏一散而過一絲不屑。

「別如此刻薄,這一日可是很珍貴的……因為……我們……」

她莞爾一笑,歪著頭故意拖了長長的尾音:「馬上要死了……」

「我們?」他疑惑。

「我和師兄,我們。」她坦誠回答。

太一道君扶着眼眉,他抬眸目不轉睛地直視着她,不信輕笑:

「那你因該與他在一起,何必來找個我?

咱們認識?你是誰?」

「他說,你比較好騙。」她狡黠的笑意,不覺勾起唇角。

四目相對,鼻息之間秋蘭幽香縈繞竄進他鼻腔,他原本是打算推開她,可手掌搭在她腰際的瞬間,他感覺摸到一個……

香囊?

在他決定探究,那一瞬間。

他感覺唇上一熱,她唇齒相依,彷彿是春風吹裂了寒冰,嫩芽破土而出,並不深切的一個吻,只如蜻蜓點水般輕輕淡淡。

太一道君卻如遭雷擊,感覺渾身僵持凝固,還未反應過來。

他唯有睜着眼睛,四目相對,她雙眼眸,如同澄澈而繁星璀璨的夜空,明與暗的色澤深邃神秘……

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匆忙扯開她的手臂。

「戀愛,這種感覺。」她含糊咕噥道。

太一道君:……

他只覺自己像入了魔,此女子攜帶着蠱惑人心的香氣,就算佛經在耳畔響起,也不能動搖他分毫。

好似一株妖冶曼珠沙華,種在罪惡彼岸,誘惑忘川河上來來往往的過客,吸引他們墮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不對。

那雙眼睛,如同澄澈而繁星璀璨的夜空,明與暗的色澤深邃神秘,她更像……

傳說,優曇婆羅。

花開極美,夜開晨謝,曇花一現。

這種總是驚艷一瞬的花,優曇缽華。妙法蓮華經有云:佛告舍利弗,如是妙法,諸佛如來,時乃說之,如優曇缽華,時一現耳。

優曇缽華,夜幕綻放,翌晨即萎。

她是暗夜裏最美的一抹潔白,卻又存在得如此短暫,天亮后,她就消逝了。而只有夜的行者,才有幸目睹她的盛放姿態。

短暫降臨,絢爛之後,枯萎凋謝,再不盛開。

她還真玩上癮,緩緩說道:

「相不相信有宿命?

從前有個商人去巴格達的集市做買賣,一天他遇到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很驚訝的看他一眼,商人知道那是死神。

商人面色蒼白落荒而逃,拚命逃跑,商人逃到薩馬拉城,商人以為在這裏,死神就找不到他。

當商人走在薩馬拉城的街道上,看着冷酷的死神。

商人說,我放棄,隨你處置。

但請告訴我,為什麼今天早上在巴格達市集,你一臉詫異的看着我?

死神說,因為和你晚上有約,在薩馬拉城。

這是,命運。」

太一道君笑着搖頭,他決定改寫這個故事:

「商人去了另一個城市,然後安然無事。」

漸漸的……

他的防守變作了進攻,他主動傾身過去親吻纏綿,她摟着他,被他推到了床榻上。

他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匆匆垂眸,耳朵臉頰都燙起來,笑着問道: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可以推開我,去找你師兄。」

嘴角一勾,她笑得魅惑:

「他說,每個男人,骨子裏頭大概總有一種情結,想擁有一個,不是妻子,也不是情人,居住在他精神領域裏。

我們之間空間距離不會太近,太近了,知根知底,反做不成知己。

最好,在一次意外中相識,話是那麼多,那麼有趣而又興趣盎然。」

兩人的衣衫已經凌亂,他在她身上四處點火,她被燒得細白肌膚染了淺淺桃粉,那麼熱,躲無可躲……

即使如此,他在觸碰她銀色髮絲,停下了動作,緩慢抬頭,她眼眸里還是沒散去的春潮,他怔怔兒地望着她,他似乎有些迷惘。

「你是……誰?」

她把他抱得更緊了,攜帶着蠱惑人心的香氣,感覺到綿綿的吻落在他唇間。

她似乎早料到他會睜眼,落在他腰間的手,轉而輕覆住他的眼,什麼都看不見,感官反而更敏銳,她輕聲低語。

「我是誰?

你的夢中情人。」

夢中情人?

太一道君心中一絲異樣,他感覺升了起來,迷離中那酣暢淋漓之感。

一春綺夢花相似,二月濃情水樣流。

太一道君還是不由自主的輕笑,他喃喃自語:

「怪人。

你和你師兄都很奇怪,若這一日如此珍貴,你應該與他在一起,不該……和我……

本君倒是沒什麼,既無婚約也無心念之人,你不一樣,你是如此愛他……

他知道,會怎麼想?你真的,不後悔?」

她眼眸微動,再和他說個故事:

「有一天,柏拉圖問老師蘇格拉底什麼是愛情?

老師就讓他先到到麥田裏去,摘一棵全麥田裏最大最金黃的麥穗來,期間只能摘一次,並且只可向前走,不能回頭。

柏拉圖於是按照老師說的去做了。

結果……

他兩手空空的走出了田地。

老師問他為什麼摘不到?

他說,因為只能摘一次,又不能走回頭路,期間即使見到最大最金黃,因為不知前面是否有更好的,所以沒有摘,走到前面時,又發決總不及之前見到的好。

原來最大最金黃的麥穗早已錯過了。

於是,他只能空手而回。

老師說,這就是「愛情」。」

十指芊芊她笑吟吟劃過太一道君的眼眉,她俯在他耳畔輕聲說:

「記得,去橋上等我,若等不到,就一直等下去……」

「那可難找,不如,告訴我你的,名諱?」他慵懶的眼神中終於流露出幾分興緻。

「夢中情人怎麼會有名字?我就在這裏,無所謂名字。」她凝眉見他神志如此清醒,快玩不下去了……

「不想說就算了,本君可以給你重新取一個名字,只要你留在我身邊。」他揮手,一張笑嘻嘻臉,難得認真的說道。

「留在你身邊……太為難,師兄會擔心的。」她好笑搖頭。

「他如此好,那你為何來找我?」他忽然很不高興,冷笑問道,和她在一起時精神上能得到安寧,這種認知讓他有些惶恐。

他應該理智一點,把床第之間和感情分開看待?

承載千年時間裏,都在反覆着同樣行為,為同樣目的而拚命,彼此所做的和幾千年前乃至千年後,都是一脈相承,慾望、本能?

「別把夢中情人想的太完美,只要她是女人,就會有諸多的缺陷。

這就是和師兄在一起的好處,他知道我是怎麼樣,可以很隨便,完全自由自在,不必對他矯揉造作,他擁有一雙銳利的眼睛足夠看透一切虛偽。彼此之間的試探只會顯得很好笑,他自己也不會偽善造作。

就像……他不會像你,在親密的時候,用懷疑的眼光,看待我。」她低語。

他放鬆警惕的瞬間,她這才出手。

她調笑的說道:「你和他一樣,喜歡改寫故事,這是秘密。」

他只覺一陣昏眩,如此暈眩感似乎把他從沉迷怠情,不健全糜爛世界中解脫出來,一夢過後獲得新生。

見他幾乎昏厥,她才說道。

「我和師兄都不喜歡這個故事,決定改寫這個故事。

他在金黃色麥田裏打了個盹,睡了一覺,醒來繼續向前走。最後,他還是兩手空空的走出了田地。

當老師說教似的,向他闡述愛情的真諦。

他忽然低頭,摸了一下口袋,最大最金黃的麥穗早已經在他口袋裏。

只是,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而已。

他說,一場遊戲一場夢,似真似幻難相逢,初心不可負。」

後來。

太一道君會覺得,這是一盤被操縱棋局,若是如此,掌控者是如此高明,知道『棋子』不該有任何怨言。

一切都是真的,曾經有過,最後被留下,醒來卻音訊全無,一片空白……沒有任何聲音可以表達他那時的想法。

他想過,就此遺忘。

卻,還是去橋上等;

那是,初心?

就像他不知道夢中情人是什麼,還是決定把她放在心裏。

他想,近似於一道白月光。

他會,把她藏在他心底,藏在他精神家園,每隔一段時間,他會很想她。

……

紫色衣袍上綉著錦繡祥雲眉宇間隱含一絲貴氣,東皇太一隨手把手中的香囊放在床榻邊。

他挑開鏈子,問道:「還起得了身?」

「怎麼覺得,好騙那個是我,師兄?」神音蹙眉,她很不舒服,覺得身上骨頭都要散架了。

「千年修得同船度,萬年修得共枕眠。說不定,我們為此,修行萬年緣分,小師妹。」東皇太一調笑說道。

「得了吧。」她才不信。

腳步一頓,他收斂笑意,瞥見她白玉般藕臂上已然消失的守宮砂,東皇太一緩緩說道:

「只是想確定,當年……是不是你,小師妹。」

隨着年齡經驗不斷積累而成長起來,他對感性認知思維方式都會不斷變化,內心對於純愛的留戀,溫柔眷戀燦若星辰,始終存在。

「他呢?」神音起身,她指著床榻上另一個『太一』。

「昏睡了一天一夜。」東皇太一扶起她,繞過『自己』,在她懷疑眼神里青咳一聲:

「少司命神音你今年貴庚?

你已經三萬六千歲,修為比太一道君整整高了三萬五千歲五百歲,他昏睡了一天一夜很正常。」

「那,若是換成東皇太一殿下您?」她微微低估。

「喔,少司命神音準備昏睡七天七夜?」他好笑問道。

「……師兄,我錯了。」

「勇氣可嘉。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小師妹若不信的話,其實可以試試。」

「為何不告訴你,我的名字。這有什麼好秘密?」她望着太一道君,對之前師兄囑咐一陣疑惑。

「你總會知道,師兄。」

「男人在沒有得到身體前,會欺騙自己說,他傾慕這個女人的靈魂,而一旦得到,他們可以連這個女人的靈魂,一起忘記。」東皇太一話語異常冷靜,近似殘酷。

他微笑教導道:「保持神秘感,也是女子魅力的一種。」他撇了一眼『自己』,感慨。

「你得讓我甘願去找你才行,小師妹。」

「如此說起來,男人不過是喜歡女人的身體。女人被這種事弄得神魂顛倒,豈不是很可憐?」

她可算弄明白了,什麼秀外慧中?聰慧伶俐?傾國傾城?統統,只能騙騙鬼。男人選老婆標準……只選胸大。

不僅如此,這種千層套路他教她用在他自己身上,師兄,這樣真的好嗎?

她望着太一道君光線下稜角分明的的側臉,透著一種風流。

她微微整理髮鬢,以免留下縱情歡愛的痕迹,縱慾所帶來迷失感,易給她感情脆弱,好像一些情慾發泄完感情也在頃刻之間被倒空乾淨的錯覺。

這種錯覺,如同女人把自己的全部賭注押在愛情上,悲哀看着自己陷入困境。

「師兄,明明應該高興,為何反而有些失落?」

「目的不純,傻小子只會覺得走了桃花運,這方面我們是探險家,探險家為好奇心及慾望所驅使,踏上前所未知充滿艱辛的世界。

卻也無法否定,否定了慾望,豈不是否定了本性?

而這,僅僅只是一個愛的影子,讓傻小子快樂一下,才會去追逐愛情本身。」

東皇太一扶了一下眼眉,撇一眼另一個『自己』。

「現在,即使僅僅只是一個擁抱,卻覺得很安心?」神音環着他腰身,她聽着他從胸膛里發出的心跳。她喜歡擁抱的感覺,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她需要的愛情,只是一個擁抱。

「小師妹,愛和相愛是兩件事情。

愛是一個人的事情,相愛才是兩個人的事情。」東皇太一瞳眸有中溫暖的笑意,忽閃著明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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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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