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話 封道大典（十九）

凝神一看，紫蛇並沒有實體。此時任憑它如何扭動身軀掙扎，也無法使身體從少依凡眼前掙脫。

見「人為峰」已被少依凡輕易擺平，椿丫頭沖着食味天冷哼一聲，拉着滿兒閃身出現在露凝霜和納蘭雲馨身前。

儼然把這些「老少爺們兒」，全都當成了保鏢，以及看家護院的打手。

椿丫頭和露凝霜本就熟識，沒大沒小地問過幾句之後，一時間竟也不知還說些什麼。

眼見露凝霜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的話題上，椿丫頭也只能拉着滿兒當看客。

納蘭雲馨也安靜地站在一旁，除了向陸長生道謝之外，她也像懷揣心事的少女一樣，在露凝霜身旁註視着少依凡。

半空中只剩下食味天和伸著舌頭的狗烹。食味天縱身一跳，滾圓的身子像舞者一般在少依凡身旁不遠處轉了個圈，堪堪停住。

狗烹也學着食味天的樣子，從半空中跳了下來，卻站立未穩，摔個狗啃泥。

食味天轉身看向狗烹，才偷偷沖其使着眼色，儘是讚歎。

納蘭雲馨手背掩著嘴，沒有笑出聲。但看眼睛，是樂在其中。

露凝霜、椿丫頭、滿兒，皆是一笑，聲音不大，卻足以緩解之前的氣氛。

眾女不再說話，似乎在等待少依凡，為這不算精彩的故事，輕描淡寫地畫上結束。

陸長生走到了少依凡對面，若有所思地盯着少依凡面前平淡無奇的紫蛇。

「無實體，無花紋，就連我也看不出來它來自哪裏。對於我來說，沒有藥用價值的不是廢物，就只能是絆腳石。」

陸長生有些遺憾，同樣有些困惑。作為生界老生的他，可謂見多識廣，卻仍然對這般魔性的東西一無所知。

少依凡微微皺眉，似乎沒有從陸長生口中聽出想要的答案，心中的憤懣無法得以釋放。

「就這種東西，頃刻間就讓笑大哥魔根深種，變成了隨時會迷失自我的祭品？」

「養神境真神實力，什麼時候成了『這種東西』。看這畜生的樣子，應該只是幼年期，至於為何會在劍閣內，又如何被人為峰遇到，恐怕只有你所說這劍閣的『劍道之魂』，才有可能清楚．．．．．．」

一旁的食味天揪了下光頭上的小辮，盯着人為峰，順手推了推鼻樑兩側的石頭鏡片。

「人為峰啊人為峰，山門外的時候多麼囂張，看誰都像獵物。現在倒好，不知不覺成了這小蟲的養料。命啊，不信不行．．．．．．」

食味天的一番感嘆，似乎引起了露凝霜和椿丫頭的共鳴。使得她們先後走了過來，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眼前昔日的「蜀山大師兄」。

「公子，如今魔物被你抓在手裏，那這人為峰你打算怎麼處置？」

食味天短短的一句話卻語調不一，還時不時地看兩眼狗烹，免不得會讓人多想。

「人為峰？他就是你們口中的人為峰？」

少依凡的樣子，顯然的確不知道人為峰是誰，或者根本沒有記住眼前這位一同參加劍閣試煉的蜀山弟子，叫什麼名字。

食味天嘆著氣，心裏認為，或許公子打心眼裏無視的人，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同道」中人。

可食味天這樣的舉動，在陸長生看來，那就是食味天「打定變態主意」的樣子。

「我說老食，人為峰的確有幾分咎由自取，可他其實本性不算壞。

況且我們本身就在蜀山，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拿了人家蜀山的，你這種『以蜀山之道，還弟子之身』的做法，我是覺得有些過分了。

半死不活，半生不熟。而且，怎麼可以把人做成『食物』？」

陸長生說話時聲情並茂，甚至在場的眾人都能看得出有演戲成分。

可無一例外，似乎除了食味天和狗烹，其餘人都贊同陸長生的說法。

「食大哥，我不生你氣了，以後都不生你氣了。你可別用人為峰做『道菜』啊，畫面太美，椿兒我都不敢想像．．．．．．」

對於食味天下廚手法最有發言權的椿丫頭，一臉驚恐，忙向食味天告饒。似乎自己再僵持下去，以後的美味「道菜」，就全是修行者的屍體．．．．．．

滿兒一臉好奇，湊近椿丫頭低聲耳語。

椿丫頭又反過來在滿兒耳邊小聲嘀咕幾句，滿兒再次發揮好奇寶寶的潛質，撲閃著大眼睛，視線在狗烹和人為峰之間來回移動。

露凝霜和納蘭雲馨聽的一頭霧水，但也能聽出幾人對白中的精髓。

這時，也有些茫然地看向食味天。

食味天見眾人有些誤會自己的意思，正準備開口解釋幾句。

不料，少依凡手中的紫蛇驟然紫芒暴增，想要捨棄自身，全力一搏逃走。

「哼～有些不太給面子了不是？」

冷哼一聲，語氣卻有些平淡，少依凡又像自言自語地說道。

「我還真沒想好怎麼處置你，可你越是奮力掙扎，手上傳來的酥麻之感，越能讓我想起身體里的那條『蟲』。

九取，有些日子沒見，送你個小禮物，你可稀罕？」

話音剛落，少依凡左手手背上「五花」其中一瓣亮起，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以肉眼可見的軌跡蠕動着。

忽然。

手背的皮膚上擠出兩個極小的黑點，若不仔細去看，斷然分辨不出，這會是一對屬於噬元蟲的眼睛。

一對黑點，急速掃過周圍幾人，露凝霜和椿丫頭在這種有些熟悉的感覺里，心有餘悸。

當九取的一對小眼睛發現少依凡另一隻手裏的紫蛇時，好像興趣濃厚不少，少依凡手背的花瓣上，再次多出兩對小眼睛。

發現異樣的紫蛇不再試圖掙扎，而是在不停顫抖。

一根如同蠶絲的絲線從少依凡手背噴出，瞬間就將右手裏的紫蛇裹成了白蛇。

絲線驟然收縮，紫蛇和三對黑色小眼睛都消失不見。

陸長生右手放在下巴上，捋著根本沒有的鬍鬚，年輕的面孔露出老者思考的神情。

食味天更是拿下石頭鏡片，瞪大眼睛盯着少依凡的手背，臉上全是不可思議。

「公子，這是．．．．．．」

食味天有些語無倫次，任誰也看得出，他興緻高漲。

滿兒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椿丫頭和露凝霜卻好似仍舊沒有回過神。

納蘭雲馨如此近距離的看清少依凡的神通手段，尚且是第一次。

五絕真仙的她，此刻竟然回想着當日葉城外的一戰，有些東西漸漸在心中轉變着。

不知如何回答食味天，少依凡沒有開口。

椿丫頭卻十分緊張地提醒食味天：「食大哥小心，這是噬元蟲，神境以上強者也無法想像的恐怖存在．．．．．．」

說道這裏，椿丫頭突然閉口不言。

露凝霜有些溫暖的手掌，放在椿丫頭頭頂，似有深意地搖著頭。

「五花八門！」

陸長生抬頭望着天空，彷彿在記憶深處追溯著遙遠的時光。

「月神族天賦神通！多少年都不曾出現過了．．．．．．老食，其實你把你家狗子喂好，說不定以後也可以作為你的神通之一！」

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陸長生話鋒一轉，指向狗烹，難免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陸長生的話在食味天聽來，就是在鞭策他，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具備接近少依凡「五花八門」這樣的天賦神通。

索性，食味天也不再言語，已經身為修行者的他，對少依凡的景仰更加清晰。

「凡哥哥，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裏太悶太無聊．．．．．．要不然，就把這一坨肉丟給他師傅算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滿兒，俏皮地看着少依凡。

眾人也像滿兒一樣，等待着少依凡的決定。

「沒看出來，滿兒小姐姐也變得這般佛系！不過這一次，可能要稍稍讓你失望了！」

正說着。

腳下死門再開，黑紅色的死氣凝成觸手，將失去雙手，奄奄一息的人為峰，拖入其中后，再眾人眼前又一次消失。

不光是滿兒，就連食味天、陸長生都沒有明白，少依凡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要知道，一入死門，是漫無止境的死亡，以及萬中無一的生機。

「他既然是蜀山大師兄，老陸也說他本性並不壞，況且此次試煉我們或多或少得益於蜀山，所以，我不會殺他。

可他幾次三番，直接或間接的辱我少依凡的人，害了笑大哥，成為那孽畜的宿主，在我看來沒有一樣可以輕易饒恕。

我給他個機會，讓他向死而生。也給笑大哥找個伴兒，省得孤單時會責怪我．．．．．．」

少依凡言語懇切，句句中肯。

但眾人都明白，這本就不是他們決定的事情。

．．．．．．

風平浪靜，仿若一切有了結果，卻又僅僅像是開端。

紫雨雖然停了，可劍魄內天空中的紫雲，卻始終沒有散去。

除了少依凡幾人所在之處，劍魄內依舊到處是蘊含詛咒之力的紫色積水。

森林變成紫色，山川變成紫色，甚至很多劍魄內的妖魔鬼怪，也在這一場酷似「狂歡」的洗禮中，成長著、蛻變着，向著被詛咒的「道」，一路廝殺高歌。

少依凡幾人，各自講述著自己在劍魄內遇到的趣事，在劍魄又滯留了一個多時辰。

沒多久，就從劍魄內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