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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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人生的「而立」之年,我才將散漫於喧騰的社會生活的眼光投射到一點上。

我開始思索單純而繁複的生命。

而一切思索彷彿都源於一個遙遠而切近的記憶,源於一個至死不渝的想像。

近十年了,我拚命想記下我在思索中的感覺。那感覺可能走向詩,也可能走向對詩的理解。那是還在走向表達途中的表達。於是我既很少得到獲得了形式的詩,也很少得到能夠凝聚成思想的對詩的理解。只有無法言說的情緒和一堆雜亂的筆記伴着我。它們是我唯一的財富。

但這是一份多麼沉重的財富。

它們應該屬於遺忘,屬於一次性的、永遠不可能再復返的過往的歲月。

幾個月前,「隨感錄」的第一輯問世了。當這樣一種特殊的表達形式直觀地呈現在我的面前時,我突然產生了表達的衝動:或許我也能這樣地把自己呈現出來,為着從命定的遺忘和死亡中掙扎出每一點生命的可能。

很長時間,我都在追尋着情緒和表達之間的轉換。這種轉換在有心人那兒,幾乎就是直觀的。但也正因為它的直觀性,它才充滿著難以把握的神秘。

而「隨感錄」所捕捉的,恰好是這樣一種直觀著本質的現象。

它不是詩,因為它不是靠聲音、節奏,靠追逐着意義的隱喻來表達的,雖然它必須有詩思的深度,即它必須與生存的整體性有一種內在的關聯。

它不是文章,因為它還沒來得及在時間中匯成表達之流。但也正因為如此,它才那樣明顯地帶着在縱深方向上涌動的衝擊力。那原本是生存的深層空間中向時間引發、衝動的情緒憑藉問題的直呈、湧現。

在這裏,情緒和表達,無疑是藉助於一種最樸素的形式完成它的轉換的,即藉助於對問題的提出和思索。正是這些問題顯示著切入人生的深度和廣度,或許應反過來說,只有具有切入人生的深度和廣度的問題,在這裏才成其為問題。

我的問題純然是女人的。

我沒有男人開闊的胸襟和視野,也沒有男人自我意識到的哲學的深沉。嚴格說,我不懂哲學。我能夠說的只是,我幾乎是著了迷一般地深深地沉入過我的問題。在整體生命的體驗中,我在懂得升騰的同時懂得了墜落,懂得了用泥土連同自己的羽毛一起把自己覆蓋起來。

我以問題的形式對我的「隨感」做了大致的劃分。這些問題也就自然作為小標題放在了每一部分的前面。它們本身包含着進入的角度。

我用「升騰與墜落」作為「隨感」的總題目,以表達我所感受和理解的人生的縱深維向。

我這樣地呈現一個女人的思索與感覺,是期望得到雙重的理解。

1988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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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集(全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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