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的決定

容易的決定

吃過了飯

我出去散步

外面天氣很好

我開始吹口哨

沒多久

我遇見一名

男子和他的妻子乘着

一匹小馬而七名

小孩在旁邊跟着跑

我打了個招呼

繼續走

不久我遇見另外

一雙夫婦

這次和十九名

小孩大家一起

騎着

一匹大的笑嘻嘻的河馬

我邀請他們回家

AnEasyDecision

Ihadfinishedmydinner

Goneforawalk

Itwasfine

OutandIstartedwhistling

Itwasn'tlongbefore

Imeta

Manandhiswiferidingon

Aponywithseven

Kidsrunningalongbesidethem

Isaidhelloand

Wenton

PrettysoonImetanother

Couple

Thistimewithnineteen

Kidsandallofthem

Ridingon

Abigsmilinghippopotamus

Iinvitedthemhome

把這首詩看完，好像看過的不是一首詩，而是一部卡通短片。寫這首詩的肯尼思·柏青［肯尼思·帕欽（KennethPatchen）］好像不是提起筆來寫下許多字，而是提起筆來，畫了一組動畫，畫了小馬，大河馬，好天氣，以及許多小孩。

我自己的感覺是這樣：讀這首詩像是在看動畫，而且是看的一部彩色動畫。一開始的時候，是在家裏吃飯，屋子裏是橙色的，然後，吃過飯的人到外面去散步了，戶外是一片蔚藍的天空，浮着白雲。

沒多久，畫面變成灰色了，因為有一名男子和他的妻子乘着一匹小馬，而他們的七名小孩在旁邊跟着跑。不久，動畫的彩色全部轉為粉紅色，因為這一次是一雙夫婦和他們的十九名小孩一起騎着一匹笑嘻嘻的大河馬。

很簡單的一首詩，但作者藉此對兩個家庭的生活態度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作了一項容易的決定。對於第一個家庭的父母的態度，他顯然是不贊成的，小孩子都變成貓兒狗兒了。而且，兩個成年人騎着一匹小馬，對於小馬真是太大的負荷。

相反來說，第二個家庭的成員，呈現了一片歡樂的景象，孩子雖然多，但一點煩惱也沒有，大家一起騎一匹大河馬。從河馬笑嘻嘻的面貌來觀看，這個家庭是和諧、快樂的。所以，作者邀請他們回家。

遇見這首詩的時候，以為它是一首很年輕的詩。首先，它有一種天真的稚趣，詩中令人想到人口膨脹的問題，而作者卻是樂觀的，認為得看父母的責任感和愛護兒童的程度，即使十九名小孩也可以比七名小孩幸福。其次，這是一首十分明朗的詩，而詩的明朗化似乎是近年來的蓬勃事。後來翻過一陣書本，才知道這首詩原來已經二十七歲，時間一點也沒有把它淘汰，它依然清新可喜，讀著讀著，令人也不禁吹起口哨來。可見一首好詩是耐讀的，並不受時間的局限。

《容易的決定》是詩集《當我們一起在那裏》中的一首。肯尼思·柏青出版了很多詩集，他的詩集，比上述詩里的小孩子還要多。最特別的是，他的詩集中有許多插畫，幾乎每首詩插一幅圖，有的詩集，又可以兩邊看，充滿實驗性。這，也許是因為他讀書的時候進過一間叫阿歷山大·米可庄［亞歷山大·米可庄］實驗學校的緣故。

肯尼思·柏青不是靜態的詩人，他個人和他的詩一般，都充滿動感，不但寫詩，還到處朗誦，灌唱片，以爵士樂伴奏，除此之外，他還寫劇本，繪畫。他是美國人，一九一一年誕生於俄亥俄，在鐵鋼廠做過事，又做過其他各式各樣的工作，他的生活經驗豐富而且多姿多彩。

柏青的詩，比較特殊的是他選擇的題材，他會寫一些他心目中奇奇怪怪的事情。舉一個例子來說，他有一本詩集名叫《因為它是》，裏面每一首詩的題目都叫「因為」，因為些什麼呢？

因為街道坐在那裏替自己抓癢，因為山裏的一扇門打開了，因為杉樹和獵戶星座握手，因為我的手聽見花朵思想，因為到沒處去需要很長的時間，因為日落在五點半來臨，因為我姊妹在月亮上看見莎士比亞，因為一頭牛嚼掉火車的車輪，因為每個人的鐘保持不同的時間，等等。詩裏面充滿奇異的人物，動物，事情，又是故事，又是童話。

動物是柏青詩中的重要主角，翻開他的詩集，就像進入動物園，大家會遇見睡在公園椅上的老虎，划艇的狗，被墨水濺了一身的馬。至於人物，也像馬戲班一般，有的人比他自己矮，有一個人是吹芹菜笛子的。在一首詩中，他說，床去睡覺了，椅子坐下來，地板走來走去。而事實上，床是讓人躺在上面睡覺的，椅子是讓人坐在上面的，地板卻是讓人在上面走來走去的。柏青的詩就是這樣地把現實反轉。所以，讀他的詩，是在看卡通片，一切的超現實景象都成為趣味，而詩，為什麼不可以是卡通呢？

一九七九年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