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二十年大計上

第八十二章 二十年大計上

在李牧決心挑戰趙國士族榮譽感的時候,趙都邯鄲有玄鳥降世,並燒毀質子館一事,已率先傳入咸陽、新鄭、大梁方面。估計,再過兩三天,齊楚燕三國也會洞悉此事。

咸陽,章台宮章台之上。

呂不韋匆匆趕來,落座不久,就見秦王子楚腳步輕快,領着一眾近侍從側門而入,轉身從章台王座側的屏風後走出:「呂相,昨日入夜時,玄鳥降世於邯鄲。烈火焚燒,滿城可見。而質子館周邊,已被烈焰燒成白地。」

落座,子楚對着要行禮的呂不韋擺手,繼續說:「如今趙國軍民士氣高漲,若按期攻拔趙之河東,恐怕傷亡會超出預期。若勢態不利,會重演河東大敗舊事。」

趙國有沒有玄鳥庇護,秦王子楚根本不在意,雖然秦國也崇尚玄鳥,自詡玄鳥、太陽的子孫,可秦人不會期望於鬼神之事。

如果長平之戰趙國沒有戰敗,趙國也會對所謂的玄鳥降世一事持高傲姿態,愛理不理。可趙國戰敗了,元氣大傷。導致十年來,趙人雖然強撐著強國強軍的體面,可內心之中卻是畏戰的。

正因為趙國軍民普遍厭戰,所以才會大肆宣揚、拔高士的榮譽,以激勵軍士求戰之心。這種情況下的趙國,玄鳥降世一事就能極大的振奮趙國上下。

十二年前的趙國上下可謂是心氣高漲,儼然以當世霸主自居。哪怕遇到旱災,全國上下咬牙強撐兩年多,硬是耗得秦軍主動撤退。

秦王子楚知道,當年秦軍是真的在主動撤退,可當年趙國的心、趙括的心實在是太大,大的能吞天。趙軍不顧一切的追擊,結果被白起留下的殿後部隊攔截在長平丘陵地帶中。隨後秦軍調頭,以輕騎集團迅速穿插,步軍、車兵蜂擁而上,藉助地勢硬是圍死了兵力比自己還多的趙軍!

如果玄鳥降世一事,使得萎靡的趙國士氣暴漲、恢復到十二年前,那秦國預定的戰爭腳步就必須停下。否則預計在明年的河東之戰,將會演化成第二個長平之戰。

上一次長平之戰打的是國運,秦國贏了;如果沒有必要,秦王子楚不願再打傾盡國運的賭命戰爭。按步就章的蠶食天下,穩穩噹噹無懈可擊,才是秦國該有的姿態。

呂不韋消化消息,挺拔雙眉微挑:「備戰河東,快則年內可成。若大王執意慎重而行,那臣下提議備戰兩年。合兩年物資,發二十萬之軍,足以一鼓拔下河東之地!」

自年初設立三川軍團開始,秦國是有賺不賠。三川軍團雖然吃了點敗仗,但折損還在接受範圍內。而收穫方面,則是攻取了中原要地,不僅是爭奪天下的核心要地,也是肥沃的膏腴之地。

打三川郡損耗的人力不足兩萬,可秦國收穫了上百萬的人口;損耗的物資,三川郡恢復生產後,三年內就能補充回來。隨着生產增加,三年後的三川郡會源源不斷的供應戰爭所需的物資,秦國的戰爭潛力會越來越大:雪球滾起,越來越大,止都止不住。

如今的秦國繼承昭王留下的基業,每年人口滋生,人力增長明顯,每年折損兵員在兩萬之內便不算什麼。只要三川郡消化完全,秦國每年兵員的折損的範圍可以提高到三萬!

而物資幾乎是年年有盈餘,這些物資剋期不用就會腐朽不說,還要浪費其他物資、人力來修建倉儲。

在人力、物力上來說,秦國絕對處於上升期。只要不是連年吃敗仗,或者關中、巴蜀連年遭遇大旱大澇等極端氣候,那秦國吞併天下的勢頭將無人能阻。

除非關東六國合併,減少內耗,合併出一個人力、物力產出不遜色於秦國的超大國出來。

玄鳥降世?趙國還擔心秦國這個玄鳥後裔之國來搶,可秦國根本不在乎玄鳥降世帶來的士氣增幅。因為秦國的士氣已經達到一種頂點,尤其是新王子楚登基后,吞併中原之地設立三川郡,成功瓦解聯軍,又在滎陽大敗韓軍,拔下韓國重鎮、脊梁骨所在的滎陽。

等等一系列順利的軍事進程,使得秦國上下心氣高漲,那需要什麼玄鳥來激勵人心士氣?

秦國君相稍稍碰頭,僅僅幾句話就定下了延緩戰爭烈度的大事。就可知如今的戰爭主動權握在秦國手裏,在鮮明對比之下,就可知秦國內部人心凝聚,中樞擁有高效的決斷、執行力。

相形見拙,韓國新鄭方面洞悉玄鳥一事,漠不關心。

對於韓國而言,怎麼將滎陽從秦國手裏要回來才是頭等大事。沒有滎陽作為屏障,那國都新鄭就暴露在三川軍團拳頭範圍內。

以秦軍之高效,一天時間就能兵出滎陽,進逼新鄭城下。

韓國上下,沒人願意一個打盹的時間,就看到秦軍列陣在家門口。可想要秦軍交出滎陽……這得多困難?

不困難,秦國早已開出價碼,只要韓國丞相張平下野,那就歸還滎陽!

張平願意主動下野?下野後秦國毀約怎麼辦?毀約這種事情,對於強霸之國來說,就跟吃飯抹嘴一樣,不需要什麼負罪感,更不需要顧忌當世輿論討伐:怕輿論抵制,那還算哪門子的強霸之國?

這個問題,自聯軍解散至今,新鄭方面已經吵了快兩個月。這兩個月的時間裏,韓國上將軍空缺,上將軍印都沒找回來,怎麼委任新的上將軍?

就連為國捐軀的宿將暴鳶葬禮,也在慘淡中草草收場。

不見暴渠帶着上將軍印現身,韓國君臣也興趣乏乏。參加這場葬禮的,只有瘸腿的暴梁,以及戰敗撤軍即將歸國的部分聯軍將領,如項燕、田單。

就連暴梁,也在葬禮之後,因心灰意冷,捨棄潁川封地,帶着近萬人的家僕、扈從拖家帶口,跟着項燕向楚國遷移。

魏國大梁,魏王圉召龍陽君入宮,很有興緻的談論趙國玄鳥事件:準備施恩趙國,爭取在下一次聯軍討秦時,給自己或太子魏增謀取一個副帥的職位,以便抬高魏國聲望。

龍陽君敷衍著魏王圉的美好夢想,將話題自然而然的引向下一次聯軍。毫無疑問,只要秦國沒有取得決定性優勢,那討秦聯軍便會一次次的組成……直到各國被秦國打斷脊梁骨,打到口服為止。

而魏王圉美好的夢想……顯而易見,抗秦先鋒不再是魏國,而是趙國;在體量上魏國又不如齊楚二國。勉強排在聯軍第四的位置上,這種尷尬的位置你還想着爭取副帥的地位?

下一次聯軍組建?下下一次聯軍組建……魏王圉被這個話題弄得心情壓抑,問:「曾聽愛卿與無忌交流過此事,不知今後時局變化,是秦國虎吞天下,還是列國維持均勢?」

龍陽君神色依舊平靜:「無忌曾說,不論聯軍與秦軍交鋒勝敗如何,那便是一筆血仇。血仇累累,列國上下,與秦人皆有血仇;而秦人上下,亦與列國有層層血仇。到那時,列國士民不會降秦,秦人也不會受降列國。當秦國上升勢頭遇阻,正是日中而落之時,屆時自然是列國均勢。」

魏王圉緩緩點頭,希望如此……可他還有些悲觀:「可是,這非無忌肺腑之言。無忌自幼,便是厭戰之人,不喜兵戈之事。他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局勢逼迫。以無忌之心,只會期望於暴秦一統天下,早日彌平兵戈戰火。」

「愛卿,正是因為無忌厭戰,先王才傳位於寡人……」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促成列國均勢之格局。無忌說這番話,就是想借愛卿之口來安慰寡人。」

龍陽君垂首不言語,魏王圉自言自語片刻,又問:「近日無忌可好?」

「返回封邑后,無忌沉湎酒色之中。葛地三縣軍政事務,也委任於當地縣令、縣尉。」

龍陽君的回答讓魏王圉陷入沉默,作為一個年過四十,往日又無人敢管教的男人,他早已透支體能,如今的他以休養為主,不敢再像年輕時那般放縱。

而年近四十的魏無忌,若沉湎酒色之中,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可以這麼說,魏無忌在尋死。

沉吟片刻,魏王圉決定彌補一下魏無忌:「愛卿,割出商丘,作為公主鳳姬的妝料封邑,託付無忌代管。大宋郡郡治,遷移到睢陽。」

龍陽君詫異,魏王圉也覺得這是自己的神來之筆:「酒色傷身,如此,給無忌找點事情做,也好過渾噩度日。」

魏王圉再蠢也知道,魏無忌若死在他前面,國中不滿勢力,窺伺魏國的列國勢力,能生吞了他!

夜中的桑乾河畔,宋武拄著長鎩,背上是木條編製的背簍,昏迷的小青躺在背簍之中。

而宋武順着桑乾河向下游遷徙,夜中常有北岸東胡哨騎踏馬而過,南岸亦有趙軍輕騎斥候遊動。

還未完工的雁門塞北邊二十里處,羨門子高站在山崖之上拄著藤杖,笑吟吟面南而立。

他眼中金甲罩身的趙國英靈廉頗、趙奢飛出雁門塞,執意朝他飛來。二十里的距離對英靈而言,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可就在這幾個呼吸的時間裏,英靈廉頗、趙奢一旦飛出雁門塞,只要離開趙國疆域範圍,身形便在夜風中消融。

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這二位英靈離開趙國領土,便被銷蝕的一乾二淨。

又不到三刻鐘的時間,從邯鄲再次趕來的英靈廉頗、趙奢又出現在雁門塞上空。如上回一樣,筆直飛向羨門子高,又在兩個呼吸的時間裏被趙國疆域之外的力量消融乾淨。

這就是國運加持的英靈,沒有特殊機緣,離開國土範圍等於飛蛾撲火。

至於纏在宋武兩腳的金色熾焰,早在宋武跑出趙國疆域時,消失的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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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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