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我妻家裡氣氛有些凝滯。
我同時透無一郎回去的時候,因為外面下了雨,濕透的雨傘和行李都被僕人接過去了。
大家長坐在沙發上,因為睡眠不足眼下有了黛青色。
很安靜。
我妻家安靜的時候很多,但這樣的安靜,就像是死神踮著腳路過人眼前,為了不驚動它,所有人都保持著肅穆。
安靜中,我妻佑介時不時的咳嗽聲就有些刺耳了。
時透無一郎的房間很快就被安排好了,他也沒有待在樓下,而是去了自己的房間。樓下就剩我和大家長。
「清介。」
大家長垂著眼,我妻家的男人皮膚大概都是冷白色,影子留在上面也是寒涼氣味,「我父親的哥哥,死於肺炎。」
這是沒頭沒尾又像有感而發的一句話。
「我有點緊張。」
我說。
我的確是有點緊張。這緊張並非是來源於我面前的我妻家主,也不是在樓上休息時也在斷續咳嗽的我妻佑介,是因我本身而起。
蜘蛛織網的時候,開頭和結尾一樣重要。
「今天先休息吧。」
大家長結束了話題。
我的房間里沒什麼變化,每天都有人打掃,將東西擺回原來的位置。我從我的書架里抽出來一本醫書,從上面的摺痕可以看出來,上次我看到的地方正好是介紹肺炎的。
肺炎。
肺炎是指終末氣道、肺泡和肺間質的炎症。可由細菌、病毒、真菌、寄生蟲等致病微生物,以及放射線、吸入性異物等理化因素引起。臨床主要癥狀為發熱、咳嗽、咳痰、痰中帶血,可伴胸痛或呼吸困難等。
大正年間的肺炎自然不是這麼介紹的,我只是調動了我以前的醫學儲備來解釋這一病症。將現有的醫書同我腦中的醫學知識進行對比,是我學習新知識的一種方式,擴寬思路,明晰癥結。
只要忍耐得住枯燥,看完最新的醫學發現,再跟腦中的知識樹進行對照,醫學的發展進程和瓶頸都能對比出來。
肺炎鏈球菌於1881年首次由巴斯德(LouisPasteur)及G.M.Sternberg分別在法國及美國從患者痰液中分離出。
從時間線上講,大正時代開始時,肺炎鏈球菌已經被發現了三十多年,而人類發現的第一種抗生素青霉素出現在1928年。
大正時代,1912到1926。
肺炎鏈球菌有實驗室培養的環境,而抗生素的發現還在時代結束之後。
我妻清介是大葉性肺炎,多發於青壯年,淋雨受涼可以誘發。
我列出來這些的目的,你們大可以細極思恐,我並不在意,因為我的確做了。
我說過,我對醫學很感興趣。
我也說過,我妻家族名稱是毒蛇。
我還說過,我妻佑介的是條眼鏡蛇。
我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在用完早飯後,去看了我妻佑介。躺在病床上,得了肺炎的兄長看上去虛弱無力,時不時咳著也很可憐。
我握著他的手,因為他身體正在發熱,和鬼的體溫問題,我覺得他掌心的溫度滾燙。他翻了個身,將臉對著我,聲音嘶啞:「難受,清介。」
「先吃飯吧。」
「不要,沒胃口。想抱清介。」
大部分的肺炎沒有傳染性,我妻佑介的大葉性肺炎就在大部分里,何況他事先吃過了葯。
我妻佑介得肺炎的消息因為大家長在宴會上微不可察的皺眉而引起他人的好奇,那時候隱隱有了這種流言。徹底瞞不住的時候,是那些有名的醫生接二連三的在我妻家出入,於是我妻未來家主得了肺炎難以治好的消息傳遍了其他家族。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了,我妻佑介得了肺炎,可能活不久了。
現在,活不長久的我妻佑介神情懨懨,因為咳嗽咳紅了臉,他語氣哀哀切切:「我覺得我快要死了,清介。」
我沒有說話,他打蛇上棍,「清介,就連這樣的心愿也不可以嗎?」
難受,快要死了,想要我滿足他小小的心愿,我選擇了拒絕。
我語氣發沉:「吃飯。」
「吃完飯後也不可以嗎?」
我決定吃完飯後就去見大家長,這個招數,他是準備當傳家寶傳下去的嗎?在我是他哥的時候,他慣會用這一招,現在我是他兒子了,他教我哥用這招來對付我。
場景再現。
大家長以前用這一招是在替我完成了一些事時,說著好累啊,今天想要跟哥哥一起睡。只有他替我做了一些事的情況下,這一招才會有用,就算當時沒有答應,他最差也能枕著我的腿睡一覺。
在平時的時候,他喜歡拉我去見朋友,在朋友面前吹捧我,說我最喜歡他了,然後藉機提一些要求,或者做些小動作。
在旁人面前,我們會兄友弟恭,給了他蹬鼻子上臉的機會。我在外人面前永遠是溫柔合格的兄長,而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我只是他以為的溫柔兄長。
說到底,是濾鏡問題。
我讓他做的那些事情,怎麼看都不像是溫柔兄長會讓弟弟去做的。
哭的稀里嘩啦打著哭嗝還要說「兄長是為好」的哭包熊孩子是以前的大家長。這是在我面前的模樣,在外人面前的他我見不到,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善茬。
他在我面前裝小孩子,哭著鬧著,沒有在外人面前笑的漂亮、容易讓人想起毒蛇身上艷麗色彩的笑。
他十幾歲的時候,還曾在地毯上打滾耍賴,用這種方式央求我當他的模特。
「就這一次,哥哥,真的,就這一次。」
他新學了畫畫,也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個照相機,準備我點頭就拉著我一起照相,然後再讓我當他畫畫的模特。
兩手準備。
他怕畫不好,浪費了這次機會。
所以他現在丟臉一些也沒有關係,總歸是要我答應下來的。
這是我沉著臉讓他起來都不能阻止他的事。
後來,他如願以償了。
我們一起照了相,我也當了他畫畫的模特,他總疑心他畫的不好。
等照片洗出來的時候,我隨便拿了一個由頭罰了他一下。他轉頭就跑去跟家裡的女僕要了針線,做了一個說是照著我的樣子綉出來的抱枕。
他挺聰明的。
因為不久之後,我就將這個身份連同我妻的政敵一起燒死在那場大火里了。
他大概是竹林里的竹葉青。
我曾這麼說過。
他笑嘻嘻的:「那哥哥就是那片竹林。」
而那張照片和那副畫都還在他房間里。
他成了自己的竹林。
我妻佑介有底氣復刻這一招,是因為他賭了命。盲目相信自己的弟弟,淋了雨跟培養出肺炎鏈球菌的培養皿待在一塊,讓自己感染了肺炎。
沒有那麼巧我剛想出去就碰見我妻佑介得了肺炎的事情,巧的只是無慘知道我妻清介的存在在計劃之前。
不過影響不大。
我是我妻佑介那次來蝶屋討論黑死牟的問題,在傍晚與我見面時我很認真的告訴他,我找到能治療肺炎的東西。
「佑介,我這次算不算為我妻家出了一份力呢?」
我妻家有醫藥產業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蝶屋的醫療器械有一大半是從我妻這邊買進的,畢竟有個雙生子的詛咒在,病死的人太多,我妻不重視才是有鬼。
有醫療人員在,就有從實驗室里培養出肺炎鏈球菌的條件。
我妻佑介那時候表現出了對自己弟弟的盲信,他都沒問我是不是開玩笑,只是記住了治療肺炎的藥物如何製取。
在我給了他盤尼西林的稀釋品后,他才有些驚詫:「你在這裡能做實驗?」
「我們不是有一年沒見嗎?」
給彼此時間留白的好處就是什麼時候都能甩鍋給那段留白的時間。
就算我知道青霉素製備的完整過程,模擬過提純實驗,也在無慘的實驗室實驗成功過,用的時間也不止一年。設備限制技術發展,而一個人不能做完所有的事,即使是我這樣的生命體,也不可以。
我是以人的速度來完成整個實驗,以鬼的壽命來支撐,站在成熟的醫療體系上,這不是創新,而只是一場復刻。
這場復刻最初的目的只是為了提升我妻家在鬼舞辻無慘那邊的價值。
因為我妻佑介對我妻清介全然的信任,他在可以讓別的自願者感染肺炎然後治癒進行宣傳的情況下,選擇了自己。
大家長沒有阻止,而是提醒了他一句,「記得病重一點,讓清介回來。」
那時候清水谷玲子已經被殺,大家長在這次事件里準備賭一把,讓我以肺炎治癒者的身份進入醫藥界。
其目的——
一是擴大我妻家在醫藥界的影響力,在藥物研究成功后,用這種藥物來拉攏其他家族,為我妻所驅使。通過降低葯的成本而降低藥物的價格面向更大的受眾。我妻家所得名利並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
名望和助力。
通過藥物都可以得到。
二是以我為餌,將我暴露在鬼舞辻無慘的視線下。從清水谷玲子的遭遇可以看出來,鬼到現在仍舊是見不得光的生物,它們藏在暗處無法處理,那就用我這個餌來逼迫他們出來。
我是太過特殊的存在。
我背後有我妻家的權勢,有鬼殺隊的保護,自身兼職虛假的希望,光環再戴上一個醫學希望,順便透露一下我下一個研究方向是陽光過敏症並且有了一點治療思路。
如果鬼舞辻無慘再不出現,那麼,就讓我手中多一個青色彼岸花的消息好了。
只要我的藥物可以治癒。
這個方案大家長跟鬼殺隊說過的,畢竟是殺鬼的主力,大家長不會瞞著重要的盟友讓他們心生嫌隙。
「清介知道嗎?」
「他的本能會讓他做出最正確的事,不要將我妻家的人想的太弱了。就算清介他並不知道鬼的存在,他也從夢境之鬼手裡撐了那麼久。」
「我妻家可以付出全員死絕的代價,那麼,產屋敷耀哉,你的劍士能將鬼消滅嗎?」
如果能讓鬼從世界上消失的話,我妻這個家族三百多年的經營全部毀於一旦,所有家族成員盡數死絕都沒關係。
畢竟,我妻又不是第一次干這種賭上所有家族成員性命的瘋狂事了。
這就是毒蛇。
半身對於我妻家之所以重要,也只是因為只有那麼一個人,看過他們最不好的一面也見過他們最好的一面,互相利用著差點丟掉命也可以心無芥蒂的抱在一起取暖。
另一方死掉也只是為了共同的利益。
關係再扭曲也沒有背叛。
所有的我妻,哪怕關係再差,這時候,也只會有一個我妻。
鬼殺隊下定了決心后,我才接到我妻佑介得了肺炎的消息。
他們不怕自己死掉,卻擔心別人會因為他們而死掉。
至於會不會全員死絕?
大家長笑了一下:「怎麼會,佑介,我們我妻什麼時候會不留後路,至少會留一個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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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哥:所以,你看,人多是不是好辦事多了?(攤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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