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塵再亂】263

【仙塵再亂】263

明陸向初一道:「今日起,你便在這裡住下吧。回頭再讓非焉給你送些日常器具、糧食書籍來。」

「那就有勞非焉凌尊了。」初一笑呵呵的看向凌非焉,故意道:「我的辟穀術行之甚差,凌尊可要每日都來給我送些飯食呀。」

凌非焉見初一滿面得意,知道她是故意逗趣自己,便白了初一一眼沒有做聲。

明陸卻道:「小道你也莫急,非焉一去東海月余,凈化夜幽石之事亦隨之停擺月余。現在非焉回來了,當然要繼續參與凈化之事。每日都來青靈峰山探望,只怕……」

初一聽了忙拱手歉然笑道:「明陸道尊莫當真,我說玩笑的。」

「師尊。」凌非焉近前一步提醒明陸道:「方才我在大殿上彙報說,大祭師湯沐冉猜測鬼雄此番捲土重來仍會借夜幽石之力為禍人間,曾暗示我等可將其側底摧毀以絕後患。徒兒覺得此言亦有幾分道理,師父何不斟酌斟酌。」

明陸捻捻短須,猶豫道:「夜幽石几番為妖邪利用造下殺業,老道也曾想過將它擊個粉身碎骨飛灰湮滅。可如今凶兆驟起,我等凡夫俗子區區道行,若無此神器相助只怕難敵鬼雄仙君的洪荒之力。所以今次還是要遵循仙祖葉真人之意,加速對夜幽石的凈化,使其為我所用方為上策。」

明陸這樣說,凌非焉只能應下。如此明陸便道天色不早,將初一留在小竹屋中,攜凌非焉下山去了。到了傍晚,凌非焉果然提了許多東西重新歸來。遠遠望見初一立身在千年桂樹下發獃,不知在想些什麼。

「呃……噗……」初一聞聽些許聲響,轉頭看見凌非焉艱難向她走來,不由得噗嗤笑出聲。

難怪明崖說負責初一飲食起居是讓凌非焉沾沾俗氣,只見凌非焉左右兩手各提了一個大大的闊口籮筐,一邊裝著鍋碗壺盞米糧菜茶等生活之物,一邊則滿滿裝著書卷典籍。如此還不算完,凌非焉的背上還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不用猜裡面定是枕頭薄毯之類的寢具。更令初一忍俊不禁的是,那超大的包裹里竟還支出把油紙傘來。

「笑什麼,還不來幫手。」凌非焉皺眉輕喝。

初一趕快上前接過兩個籮筐提進屋子,口中卻揶揄凌非焉道:「若非想起青靈峰是閑人勿入的天御宗禁地,我差點就把凌尊當作是幫人喬遷的壯碩挑山漢了。」

初一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凌非焉更是憤憤難平。自入天御宗起,她在同門眼中何時不是長劍傍身孤傲冷峻的容姿。可就在方才進山時,她真真切切在巡衛弟子強做鎮定的神色中看到了驚嘆與訝異。也不知她這大包小裹連背帶提的狼狽模樣是為了誰,那傢伙竟還沒心沒肺的嘲笑她。

於是凌非焉將那包裹用力往床榻上一摜,恨恨道:「怪我一時心慈,帶了這麼多惱人物件卻換來無情的言語奚落。早知如此,就該只提半袋米來,餓不死你就得了。」

初一見凌非焉假意惱怒的樣子十分可愛,又不知死活的湊近前去,從背後擁住凌非焉,將上揚的唇線貼在凌非焉耳畔,輕聲道:「我知道凌尊捨不得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住在山中,才提了這麼多東西來。不過呢,也多虧凌尊多年修行內力深厚武藝高強,換了尋常女子決計不能一次提來這麼多器物。」

忽的被擁進懷中,感受到初一吐息在耳邊的溫暖,凌非焉不由心神一盪。再聽初一口中服軟,也就消了許多怒氣。可誰知她正準備搭上初一環在腰間的手臂,卻聽初一話鋒一轉又在笑她,凌非焉不由得又羞又惱,口中喝道:「哼,你是不是忘了我這拎筐背包的手也是提劍誅邪的手!」

話音未落,凌非焉左手扯開初一胳膊頃刻掙脫懷抱,右臂化作手刀,利落轉身間便朝初一迎面劈去。初一感到凌非焉的手臂衣袖雖嘯風而來,卻只是擺了個招式並無內力,斜斜一笑,偷偷提了些真氣在手上,先接下凌非焉的攻勢,然後迅速反手環住凌非焉的手腕,欺身便向凌非焉壓去。

凌非焉未料初一竟與她動了「真格」,一時抵擋不住,生生被初一按坐在身後的床榻上。不待她起身反抗,那厚顏無恥的偷襲鬼又驟然湊在了面前。

「非焉……」初一低啞的呼喚中流露著毫不掩飾的躁動情yu。

竹屋千年前的月明之夜,床榻上深深交疊的身影,忽然就迸發在了凌非焉的眼前。凌非焉心頭一驚,這色膽包天的邪魔不會也想在這對她做些什麼吧。

果然,那「邪魔」用來遮擋金眸的劉海已經開始愉快騷擾凌非焉的臉頰了。她的鼻子也在與凌非焉的鼻尖曖昧的輕柔廝磨著,她邪魅誘人的軟唇更在凌非焉的雙唇間若即若離的試探起來,彷彿只要凌非焉有一絲鬆懈屈服便會瞬間深深侵略進她的唇齒之關。

凌非焉被初一引誘得心浮氣躁,怪就怪那日在海岩下自己沉不住氣,主動吻了這心中滿是「污穢」的「邪魔」。現在她如此故意親近卻又不肯乾脆吻下的惡作劇,分明就是想讓自己按耐不住再去主動獻上雙唇。

想到此,凌非焉決定不向「邪魔」的「詭計」低頭,尤其不能在這紫麓山上、天御宗里、青靈峰禁地、仙祖葉小舟的竹屋內,再去重蹈天御大神聆被人壓在身下的「屈辱」覆轍。

於是凌非焉定了定心神,將那惱人的「邪魔」用力推開,起身低聲嗔道:「大膽淫賊,又擅做這些不知羞恥的齷蹉事,進山前答應過我的都忘到九霄雲外了么。」

「記得,記得。」初一笑吟吟的應著並不辯解,反正她只是見到凌非焉就心生歡喜忍不住想要親近。青靈峰又是無人會來的禁忌之地,便是順勢揩些凌非焉的油也不怕被人發現。保不準凌非焉也心有所動,就此得逞的話就更是只賺不賠的買賣了。

「記得還敢這般胡作非為。」凌非焉惱惱的站起身,說不清是在氣初一大膽調戲,還是氣她當真勾起了自己的念頭。

眼見凌非焉的臉頰因心念意動又交織了羞惱之氣微微泛起紅潤緋色,初一心中倍感甜蜜幸福,她偷偷吞了口水滋潤燥熱乾渴的喉嚨,又向凌非焉伸出手去。

凌非焉此刻依然清醒,自是不能讓初一再來「騷擾」自己。於是她輕快閃身躲到一旁,避開了初一的手臂。可當她再想出招教訓初一時,卻見初一正拿著包裹中的雨傘愣愣的看著她。

「凌尊,你……」不過是想將床榻上包裹里的雨傘取出來,卻惹得身邊凌非焉連輕功都使出來了。似乎後知後覺了凌非焉的意圖,初一又忍不住想笑。好好一個雲淡風輕的天樞宮凌尊首徒硬是被她這個「色魔」生生給嚇成驚弓之鳥了。

果然凌非焉尷尬萬分,在心裡打定主意,若初一再敢有一句招惹她的話,她便立刻奪門而出再也不來了,非把這不正經的淫賊餓死在山上才罷。

初一隱隱察覺凌非焉的森森怒氣,趕快扯個話題挽救道:「你……為何帶把油紙傘來?」

凌非焉板著臉孔冷冷回道:「清明已過,雨季將近。到時陰雨綿綿一下數日,怕你悶在屋中無趣,留此紙傘傍你出行。」

初一聞言心中感動,想不到凌非焉竟為她思慮如此精細貼心。但嘴上又忍不住胡言,攬住凌非焉的手臂撒嬌道:「就算不下雨,這山間空曠,無人無事,我也一樣悶在屋中無趣。凌尊不要數日方才上山一趟,反正你有明崖道尊的應允,不如日日都來,夜夜同宿,方解得我悠悠相思嘛。」

「你想的美!」凌非焉懶得再聽初一的污言穢語,甩開初一的手臂走出小竹屋。

初一以為凌非焉要回去了,也跟出門外。輕風乍起,凌非焉路過千年桂樹緩緩停住了腳步。前世天御大神親采桂花取寒潭水釀酒淺飲的時光恍惚浮現眼前。風拂花落,繽紛如雪,搖曳送來誰人輕喃之音。

這酒取什麼名字。

桂花雪。

「桂花雪……」低吟這三個字,凌非焉心神輕顫為之一怔。

「凌尊也還記得桂花雪。」初一就在凌非焉身後,凌非焉說得雖輕,她依然聽得真切。

凌非焉忽然想到什麼,回眸道:「方才你靜佇桂樹之下,也是為此?」

初一點點頭,抬頭望了望桂樹茂盛的枝冠,終將目光凝視在樹根旁的土地上,向凌非焉神秘道:「葉真人每年都在桂樹下埋上一壇新釀的桂花酒,凌尊猜,千年已過還能不能挖得出來。」

凌非焉慨然道:「這酒是葉真人等候天御大神為她歸來接風而備,可天御大神終究未歸。後來葉真人青衣而去,此處便成了封禁之地無人再來,應當會挖得到吧。」

「未歸人,未解怨。」初一嘆息一聲,淡然笑道:「你是天御大神轉世,我是葉真人殘魂。前世她們未能再見,今生我們卻一齊來了,這酒理應我們替她們喝了。」

凌非焉皺眉道:「都過了這麼久,還不知能不能飲。」

初一狡黠一笑,道:「挖出來就知道了。」

言畢,初一仔細打量一番千年桂樹,便取出歌風扇向樹下某處掘開了堅實的泥土。果然,不過須臾功夫扇鋒利處就觸到了堅硬的瓶壁,初一即刻放緩手上力道以免擊碎酒罈。

取出這壇桂花雪后,初一拿在手中搖了搖。但聽壇中液體已損失許多,空蕩在壇中迴旋。初一失落的將這壇酒放在一旁青石台上,又在桂樹下換了個位置繼續挖掘。直到將僅剩的兩壇桂花雪全挖出來,才向凌非焉露出愉快笑容。

凌非焉詢道:「如何?」

初一滿意道:「有一壇還是滿的,想來密封的不錯,不知酒香是否依然如故。」

方才初一挖酒時凌非焉一直立身在旁細細觀看。但見初一掘土之時全無猶疑,且三次皆泥開酒現,不由感慨千年時光荏苒而過,葉小舟歷經輪迴轉世僅剩殘魂,卻依然清晰記得前生埋酒之處,可見她的思念之甚執念之重。也便剎那間明了初一為何要挖這千年陳酒,為何說那句「未歸人未解怨」。

凌非焉嘆息道:「我去取杯盞來,嘗嘗這千年之期的味道。」

待凌非焉由屋內竹筐中取來兩個喝茶的淺盞,初一已在青石台上將那壇保存完好的桂花雪開了封,臉上滿是失望之色。

凌非焉遞給初一一個杯盞,問道:「怎麼?」

初一黯然道:「酒香全無,已沒了味道。」

凌非焉道:「罷了,沒有味道也要喝一杯,了卻葉真人的一心夙願。」

初一點點頭,將桂花雪倒入兩個淺盞中,鄭重端起向凌非焉道:「願這杯酒淡了過往前塵。」

凌非焉亦與初一舉杯相對,輕聲道:「願此酒系你我今後此生。」

話音未落,兩人眉目流情,相視而飲。沒了味道的桂花雪幾與寡淡白水沒甚兩樣,又隔了千年之久,讓飲下酒後的初一和凌非焉頗感喉舌不爽。

凌非焉放下杯盞,想起方才初一揶揄她的「大仇」,皺眉道:「難怪這酒味道不佳香氣全無,怕是你這前世的葉真人完全未得天御大神釀酒手藝的精髓。」

初一聞言心思一轉,呵呵笑道:「好,算我前世學藝未精,不能讓美酒綿香千年。可今兒也不知怎麼就這麼巧,天御大神的轉世本尊就在眼前。不如凌尊再賜教賜教這釀酒手藝的精髓?」

凌非焉一愣,「大仇」未報反被將了一軍,只得拂袖道:「貧嘴,你何曾見過我會釀酒。」

夕陽西照,天空漸漸湧起火紅顏色。初一將視線移向遠方,淡淡言道:「我在心照環境歷過許多次輪迴,恍惚還記得這桂花雪的釀造之法,凌尊可是絲毫印象都沒有么?」

凌非焉望著初一忽顯滄桑的面頰,為難道:「我只道自己喜愛桂花清食或與天御大神聆好飲桂花酒相干,但這釀酒的法子卻是點滴也記不得了。」

「也罷。」初一將滿映夕陽的眼眸迴轉過來,牽起凌非焉的手,微笑道:「今年仲秋,我們再采桂花來釀酒吧。」

「仲秋……」凌非焉輕聲呢喃,思緒漸遠。

眼下清明方至,不過仲春時節。不知那不詳的風訊還及不及讓她與初一安然等到桂花盡放處處飄香的仲秋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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