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日遲遲

不覺日遲遲

「什……什麼?」肖蔚在一旁裝作如夢初醒的樣子道:「停雲姑娘!陛下是說,這位天仙似的公主是停雲姑娘!」肖蔚激動地跳了起來,梅月雪也一把扯下眼上的布,詫異地道:「當真是停雲姑娘嗎?」

昭華公主向他們頷首道:「梅公子,肖姑娘,別來無恙啊?聽江湖上傳說你們早已喜結連理,只可恨我沒能趕去赴宴,你們二位能在一起,我是打心眼兒里高興。」

她笑的落落大方,乾淨純潔,溫柔明艷,彷彿過去的一切早已煙消雲散。

肖蔚從宴席衝到圍場中間,將規矩禮儀都拋在一旁,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你真的是停雲?想不到竟然真的有葯能治好你的傷疤,真是太好啦!我竟不知,你本來的樣子竟然這麼美!真的是要好好感謝那位制出傷葯的人,要不是他,我可就沒這福氣見到這樣的美人啦。」

昭華也笑道:「姐姐謬讚了!」

梅月雪上前去一把拉住肖蔚低聲說:「你小心點兒,別這麼莽莽撞撞的衝撞了公主殿下。」隨即又對昭華行了個大禮道:「賤內不懂規矩,公主可千萬別計教。沒想到當初的辜停雲竟然就是辜王爺的女兒,在下真是失禮。公主,可萬萬不要跟小人計較以前的事情啊!」

昭華公主道:「當初我無處可去,若非梅公子不嫌我相貌收留我,我也不能好好活到今日,早就被欒丞相抓住,或者一事無成,死於戰亂了。當初我也是依託了藏龍寨的勢力才得以上戰場,所以說沒拿下什麼要緊的戰功,但也算盡了一份力,不算辜負了大穆,我能有今日還是都要多謝梅公子啊!」

肖蔚道:「哎呀,公主客氣這些做什麼?凡是進過藏龍寨的,那就一生一世都是兄弟……啊,我可沒有要攀附公主的意思,我只是想說,以後若是公主有需要或是大穆有需要,只要陛下一句話,我們必定全力以赴。」

昭華也握著肖蔚的手說:「如今想來,我倒到還真有些懷念藏龍寨里的日子,那時候隨時我人生中最落魄的日子,但是是藏龍寨的兄弟姐妹們給了我溫暖。我一定還會再回去看你們的,你們可萬不能因為我的身份就與我疏遠了。」

梅月雪道:「你如今想再回藏龍寨,怕是不容易啦,弟兄們也聚不起來啦。我們當時聚在一處,原也就是為了為自己掙個好日子過,當時陛下賞了金子,大家有了金子便都散了,紛紛出了藏龍寨,各過各的日子去了,如今藏龍寨只剩我們兩個人,怕是有些冷清啊,不過公主如要是願意來,我們自然也是歡迎的,只是我們兩個做飯可不如老白做的好吃,怕是要委屈你一下啦。」

「散了!」昭華睜大了眼睛。

皇上也詫異道:「梅大俠,聽昭華公主說,藏龍寨可是個世外桃源,寨子裏的弟兄們拓荒為田,自給自足,晨起習武,夜晚讀書,雖為異姓,卻比親兄弟還要親,你們聚在一起不是很好嗎,怎麼就散了?」

梅月雪躬身嘆道道:「回陛下的話,是寨子裏的弟兄們見我娶妻,各自按捺不住,紛紛要成家立業,非是我心狠,要拆散弟兄們,乃是弟兄大了不中留啊!」

他這話說的十分調皮,惹得在場眾人一陣鬨笑。

皇上也哈哈大笑道:「梅公子啊,梅公子,想不到你竟如此好詼諧。」

肖蔚道:「陛下真是謬讚了,他這哪裏是詼諧,他這就是沒正形!一下可不知道在外頭他是紅眉大俠,可是在家裏頭他……」

肖蔚又要沒完沒了,梅月雪連忙一把拉住她道:「好娘子好媳婦兒,你可千萬別說你……你少說兩句!哎呀,拜託了,求求你啦!」他使勁兒要去捂肖蔚的嘴,肖蔚掙扎幾番掙扎不過,嘆了口氣道:「好了,我不說了……你……當着陛下的面丟不丟人吶!」

皇上見狀,臉上帶着柔和的笑,卻突然嘆了口氣說:「看到兩位這樣甜美,倒勾起了我的一番愁腸。」

梅月雪道:「陛下是想起了曾經的兄弟穆歲寒嗎?」

此言一出場上瞬間安靜了幾分,大家都盯着皇上和梅月雪看。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點什麼似的,又像是都只是在看熱鬧,因為傳說中梅月雪和歲寒太子生的一模一樣,連先皇都認錯了。

世上怎麼會有長得一模一樣,連那麼親近的人都分辨不清的相貌呢?

皇上淡淡地笑道:「可是啊,我總是一聽到你說話就覺得很失望,因為歲寒從來不會這樣說話,你們兩個只是有着相同的皮囊,沒有這同樣的靈魂,你始終不是他,我曾經有想過把你留在身邊,以慰藉我對兄弟的思念,可是今日一見還是罷了吧,你也不適合這宮廷,你也不是他,我強行把你留下你也不會成為歲寒。」

他說的很是悵然,胸中似有無限的惋惜,昭華道:「斯人已逝,還請皇上節哀。我初見梅公子時,也險些認錯,還真的以為他當初沒有死,只是隱姓埋名的活了起來,可是後來接觸之後才發現,梅公子和歲寒哥哥分明就是天壤之別,一點兒也不像,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不過現在我們徹查了欒丞相一案,也算是給歲寒哥哥報了仇,陛下為歲寒哥哥做的,他一定都知道的。」

皇上點點頭道:「說的極是呢,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提這些讓人難過的了,昭華,你也入席吧。梅公子和肖姑娘也請入席吧。」

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昭華接過旁邊宮女的手裏的一隻錦盒,走來向梅月雪敬酒說:「大寨主,這是我給你們兩個人補償的新婚賀禮,還請你們一定要收下。」

梅月雪和肖蔚立即起身,謝過公主的禮物,昭華送過禮物之後,便一直留在自己的位置上,連瞧也沒朝這邊瞧一眼,直到宴會結束。

回到驛館之後,肖蔚和梅月雪關上房門,打開了昭華送來的禮物,禮盒裏是一隻雪白的玉如意,玉如意的下方有一張疊好的箋紙,信上寫道:「梅公子,肖姐姐親覽:久不通函,甚以為念,近日聽聞陛下邀請群雄上京聚首,匆匆書信,一是說明情況免兩位挂念,二是有事相求。自藏龍寨離開之後,我與岳師父歸隱山林,可突有一日,岳師父言說找到了能夠治傷疤的葯,他自言銘說,這葯只有他自己能調配,不准我看,日日取來給我用,藥物鮮紅如血,我曾經質疑過,只是他一直不肯言明,直到有一日他毒發,我才知曉,原來他早就從江湖中找到了這種能去疤的葯,只是此葯帶有極強的毒性,無法直接給人使用,需得另有一人日日服食,用自身當作濾毒之物,取其鮮血直接塗抹便可,只可惜我發現之時,岳師父已經毒入骨髓,許久積累,回天乏術,今我已將岳師父葬在了山林里,他死前令我好好活下去,他叫我恢復了容貌就馬上回宮,接替辜王爺,繼續為大穆效力。師父之言,不敢違抗,只是師父叫我回宮之後不得對旁人說起他,師父之言,我必得遵從,那邊只好委託沒工資,和小姑娘替我好好照顧師父的墳墓,以後朝堂之上若有事,我必定傾力相護,如有違誓,願以死謝罪。」

信件到此戛然而止,昭華的這封信處處讓他們疑惑,岳師父竟然找到了這麼一種奇怪的葯來替昭華治傷,並且他自己現在居然也已經中毒而死,岳臨也曾經傳授過梅月雪武藝,也是他的恩師,得知這樣的消息,他既震驚又心痛。

「沒想到岳師父竟然這樣犧牲自己,為昭華治傷疤,也沒想到昭華為了岳師父的身後事,會寫下這樣的承諾和賭咒。」肖蔚看看梅月雪道:「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岳師父和辜王爺到底是什麼關係?昭華和岳師父之間只是師徒嗎?我怎麼覺得岳師父是拿着命在對昭華好啊?」

梅月雪也茫然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從沒聽說過什麼別的,岳師父對昭華也只是師徒之情啊。」

「那岳師父和辜王爺是怎麼認識的啊?」肖蔚很好奇地追問。

梅月雪道:「哦,這個倒是聽說過一些。據說當時辜王爺結交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他和岳師父也只是偶然認識的,岳師父救過他的命,後來顧王爺聽說岳師父準備金盆洗手,為了報答他,就請他留在了京城。」

肖蔚喃喃地道:「那這麼說來看起來也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想必岳師父只是為了兄弟情誼吧。」

「你覺得哪裏不對勁?」梅月雪終於按捺不住問道。

肖蔚道:「我是覺得,岳師父對昭華太過關心了。昭華要隱藏容貌,他就陪着朝華隱藏容貌,最後豁出性命也要幫她再恢復,這不像是師父會對徒弟做出來的事情,師父對徒弟是應當有些關心,但不會做到這樣極致。我倒覺得他們更像父女。」

梅月雪心頭一震:「父女?父女!姑母和岳師父……這不可能!」

肖蔚問道:「怎麼不可能?」

梅月雪道:「我這位嫁給辜王爺的姑母,雖然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去世了,我對她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但是對於岳師父的為人,我是很清楚的,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齷齪事,我……我姑母,也絕不會做出對不起辜王爺的事。肖蔚,你這話可太過分了,以後萬不可再說了!」

肖蔚見他真的生氣了,連忙說道:「我可沒有那個意思,而且事實也未必就是誰背叛判了誰。」

梅月雪道:「過去的事情我哪裏清楚,你也不要瞎猜了。」

肖蔚也只好不問了。

兩個人從京城回去,先去了華雲山。

荒山亂石,此刻雖是春季,本該萬物復甦,欣欣向榮,可是這華雲山裏亂石橫生,鮮有人來,因此格外荒涼。

華雲山這個地方梅月雪以前曾經來過一次,也大概的知道岳臨是住在哪個地方,山林里地勢沒有變化,只因和當年季節不同而景色有異。不過沒月雪,還是憑着記憶很快地找到了那個地方。

山林本就空寂,再加一座孤墳便更加荒涼了。

肖蔚看到墳前有碑,碑上有字,沒想到這碑上寫的居然是:「顯考諱岳臨大人之靈。」

肖蔚瞳孔猛地一縮,對梅月雪道:「顯考,這是父親!岳師父他……」

梅月雪也愣住了:「這墳里埋的不可能是辜王爺,立碑之人,除了昭華也不可能是旁人,這……難道昭華真的是岳師父的女兒?」

肖蔚道:「很顯然一定是這樣啦。難怪,難怪岳師父要為昭華做那些,昭華又要為岳師父做這些,這麼一來就合理啦!」

「怎麼可能,昭華怎麼會是岳師父的女兒?那……為什麼又會被辜王爺收養呢?昭華不是辜王爺的女兒,為什麼這麼大的事從來不曾聽說過真相,按理來說是瞞不住的呀?」梅月雪百思不得其解:「辜王爺的妻子是我的姑母安慶公主,那岳師父的妻子會是誰呢?」

肖蔚似乎是想起來些什麼關係,看着梅月雪道:「你也知道昭華這身份是不容易瞞住的,那麼你認為朝廷有可能會封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做郡主嗎?」

梅月雪搖頭道:「自然不會。哪怕是辜王爺念著兄弟情分,想要收留她,她也不會獲封郡主的。」

肖蔚道:「那我就大膽的猜一下,你可不許生氣,我也沒有要揭安慶公主秘密的意思。」

梅月雪嘆道:「我自然也很想知道真相,先前是我不好,沒有聽你好好說,你又怎會是那樣的小人呢?」

肖蔚得到了他的信任,便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很有可能是這樣,昭華的確是安慶公主所生,但是昭華的父親卻不是辜王爺,而是岳師父,我猜安慶公主一定是在和辜王爺大婚之前就有了昭華,可惜兩人地位懸殊,無法在一起,於是辜王爺一則念在兄弟情分,二則念在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就幫了個忙,假意娶了安慶公主,讓她平平安安生下了昭華,這樣既免去他人非議,又能幫他們一家三口能是時團聚。」

梅月雪搖頭嘆道:「這麼解釋倒也算合理,只是我還是覺得太荒謬了。」

肖蔚道:「斯人已逝,過去的事情哪裏還知道呢?我也只是大膽地猜一下,這個中更詳細的原委便無法得知了,也許如果我們有機會找到這其中更細緻的過程,一切就不會那麼突兀了。」

梅月雪嘆息道:「我身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沒解開呢?」

肖蔚道:「這大概是最後一個,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兩人如約祭拜了岳臨的墳墓。肖蔚問道:「要不要給岳師父重新立碑?」梅月雪搖頭道:「還是算了吧。若是要立碑,碑上寫什麼也不合適,岳師父臨終之前必定交代好昭華,叫她不要將這一切說出來,好好做他的郡主,皇兄看在辜王爺的面子上一定不會虧待她,因此昭華連在給我的信里都不肯明說,直到到了這裏我們才發現真相,想必他也是故意留下這塊碑,好暗示我們,請我們一定照顧好岳師父的身後事,他們兩個都不會把這件事情的真相公之於眾的,一則此事關係到皇家顏面和昭華的歸路,二則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不如就讓這塊木碑伴着這座孤墳,若再有旁人來,看到這荒山孤墳,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突兀的。以後我們只管常來掃墓就是了。」

肖蔚點頭道:「有道理。」

下山的路上,梅月雪感慨道:「從前的生活真像是一場夢,我所以為的,竟然都不是我認為的那樣。什麼都是假的,現在我要徹底的跟我的從前再見了。」

肖蔚挽着他的胳膊嘆息說:「但願將來能歲月靜好吧,你經歷了太多了,我經歷的也很多,我想你也累了吧。」

梅月雪停下腳步,搖頭道:「我不累,有你在我就不累。我慶幸能遇見你,以後我要重新活一次。」

肖蔚微微一笑,點頭道:「好。」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兩人的身上,風聲颯颯,兩個人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是那麼的平凡而安逸。刀光劍影,勾心鬥角,從此就遠遠的離他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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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匪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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