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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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翁困惑道:「小老兒只知舉試有進士,明經、明算、明法等科,這神童試卻是從未聽聞過,有勞明府解惑。」

「老丈有所不知,你說的進士、明經等俱為一年一試,是為常科,常科以外,尚有制科,如「志烈秋霜科」、「直言極諫科」等,想必老丈有所耳聞。」

趙老翁頷首,這些他卻是聽過的。

高縣令接着道:「制科的日期科目俱無定數,總以聖上下詔為準。神童科便屬制科,只有一件不尋常,應舉之人皆為年十二以下童子。上年致仕的劉相,便是元鳳年間的神童舉出身。

趙老翁一聽這話兩眼放光,既然神童舉出身能官至宰相,那外孫若是……豈不是……他有些頭暈目眩,不敢再想下去。

高縣令不以為意地笑笑:「高宗朝時神童試還曾入過常科,只是多有虛報年齒、以大充小、冒名頂替之事,以至猥濫,到安泰四年便廢了此科,迄今已有近一甲子。」

高縣令朝着西北方向拱拱手:「如今四海昇平,物阜民豐,聖上建昭明宮,築梧桐台,引來雛鳳一雙棲於台上,朝野上下以為祥瑞,聖上大喜,翌日便下詔特開神童科,由州縣貢舉,與常科同在十一月考試,優異者更能面見聖上,御殿對策。老丈,此乃千載難逢之機啊!」

「小子愚鈍,這中舉是萬萬不敢想……」

「老丈莫要過謙,七郎天姿過人,某雖不才,尚有幾分識人的眼光。」

「蒙明府抬舉,這是小子天大的福氣,」趙老翁突然想到一事,「只他籍在吳縣,不知……」

話未說完,刁主簿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連進士都可異地投考,籍在何處又有何妨,你們若是信不過,自去找吳縣縣令也無妨。」

趙老翁忙賠罪:「小老兒嘴拙,不是這個意思,明府與主簿莫怪罪。」

刁主簿仍舊不依不饒:「明府本不必多此一舉,是愛才心切才跑這一趟,莫非還能圖你什麼?」

高縣令端著茶碗笑而不語,待刁主簿把趙老翁結結實實數落了一通,這才正色道:「伯衡,休作此言!為朝廷舉薦人才是某職責所在,七郎才學兼人,前途無可限量,若能為聖上所用,高某與有榮焉,夫復何求。」

趙老翁忙拜倒在地:「高明府一片公心,是小老兒不識抬舉。」

好話說了一籮筐,又將兩大盒子上好人蔘並金帛若干奉上,總算哄得兩位官老爺重新展顏。

話分兩頭,藺知柔出了正院,候在牆外的趙氏便迎了上去:「怎麼樣?高明府與你說了什麼?」

藺知柔把方才情形三言兩語告訴母親,趙氏聽聞兒子得了官員的青眼,合掌連稱阿彌陀佛。

藺知柔見她眼角眉梢除了喜色外另有一縷憂愁,不免狐疑:「阿娘有什麼心事?」

趙氏忙擠出笑容:「怎麼會,你阿兄出息,我歡喜還來不及,只是想起你阿耶……」

藺知柔遂不疑有他。

母女倆一行說一行回院子,走到東廂房門口,正巧見趙氏的乳母常嬤嬤迎了出來。

因他們母子幾個分身乏術,常嬤嬤代趙氏去吳縣上墳,趕不及在昨日暮鼓前回城,便於城外逆旅宿了一晚。

老人家年近六十,兩鬢斑白,見了男童裝扮的藺知柔,大驚道:「小郎君不是在床上睡着么?怎的此地又有個小郎君?」一邊說一邊回頭張望。

藺知柔笑道:「嬤嬤,是我。」

他們兄妹只有六七成相似,但是常嬤嬤老眼昏花,一打眼認錯也不足為奇。

常嬤嬤認出藺知柔的聲音,再定睛一看,這才撫著心口道:「原來是小娘子,怎麼穿着你阿兄的衣裳,倒唬了老婆子一跳!」

「先不說這個,」趙氏向常嬤嬤使個眼色,「那個……得了?」

常嬤嬤神秘地輕拍腰間,鄭重點頭,特務接頭似的。

趙氏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一轉身見女兒一臉狐疑地盯着他們瞧,忙打發她:「你快回房吃餅去,餓壞了罷?」

許是餓過頭了,藺知柔倒沒那麼迫切,跟着趙氏往她屋裏走:「不忙,我先瞧瞧阿兄去。」

趙氏想欄她,一時又找不到借口,躊躇之間,藺知柔仗着自己個小靈活,瞅個空便鑽進了屋裏。

她徑直跑到兄長床邊,撩開青布床幔一看,只見哥哥藺遙闔眼躺在床上,呼吸勻凈,顯是在熟睡。

藺知柔一手按在自己額上,一手去摸哥哥額頭,一顆心先放回肚子裏,還好,沒在發燒。

他們雖然名為兄妹,但藺知柔身體里住了個成年靈魂,對她來說藺遙更像個從小看到大的弟弟。

偏偏藺遙很有做兄長的自覺,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讓著妹妹,知道妹妹想讀書認字,便偷偷幫同學捉刀換紙墨,熬夜抄了千字文給她。

藺知柔從前不曾感受過親情,來自小兄長的溫情,彷彿是老天對她前世遭遇的補償。數年的相處,日復一日涓滴的溫暖,終是在她心底的三尺寒冰上融出一小塊柔軟的地方。

趙氏見兒子熟睡,鬆了口氣,對女兒道:「瞧也瞧過了,趕緊回房契餅去,莫吵醒你阿兄。」

藺知柔打量床褥,見趙氏把自己那床被子也蓋在了藺遙身上,不由皺眉:「阿娘,捂得太嚴實了,熱散不出去,你看阿兄都熱出汗了。」

「偏這小孩兒主意大!」趙氏對常嬤嬤笑道,神色比先前輕鬆不少,「阿娘省得,回屋去罷。」

藺知柔猶不放心,把哥哥身上的被褥扒開些,這才離開。

待藺知柔一走,嬤嬤湊到趙氏跟前,從腰帶里拿出個黃紙疊成的方勝,馮真人說了,把符燒灰兌上一兩酒,午時叫小郎君服下。另一個還得辦千貫紙錢,三更天在西北方燒了,燒完取一件小郎的故衣,挑於桿上,一邊搖一邊喊小郎名字,將他魂魄叫回來。」

趙氏接過符,珍而重之地揣進懷裏:「山路不好走,辛苦嬤嬤替我跑這一趟。」

「娘子同老奴見外什麼,」常嬤嬤嘆息,「藺郎君去得早,好在小郎爭氣,待他長成,舉了進士,娘子和小娘子也有靠了。」

趙氏掏出帕子掖掖兒子秀巧鼻尖上的汗珠,這一雙兒女的長相都隨她亡夫,十分俊秀,她又歡喜又惆悵:「都說聰明孩子不容易養住,總算拉扯到這麼大……」

又合掌虔誠地念了一回佛號:「我也不求他得官祿,平平安安便好。只盼這失魂症符到病除,快些痊癒。」

兩人正說着話,卻聽趙老翁在簾外道:「婉娘,可在屋裏?」

趙氏忙把床帷放下,起身走到院中:「阿耶怎麼來了?」

趙老翁背着手挺著肚子,四下一環顧,皺眉道:「這院子也太偏狹了些,明日我叫人收拾幾間好房出來,你們搬過去。」

這偏院狹窄陰暗又卑濕,不利於孩子養病,趙氏自是欣然道謝。

「阿客呢?」趙老翁往窗口張望。

「在屋裏睡着,」趙氏道,「高明府為何要見阿客?」

「我正是來同你說此事。」趙老翁滿臉喜色,現學現賣地將神童舉的由來講述一遍,末了道,「高明府要舉薦阿客赴考,說不得我這輩子還能做個宰相阿翁吶!」

趙氏卻是喜憂參半,生怕叫父親發現端倪,只得佯裝欣喜敷衍著,心中暗道,此事拖不得,晌午市坊一開便叫常嬤嬤去尋鏨錢人辦紙錢。

「還有柔娘這孩子,平日裏看着悶聲不響的,」趙老翁捻著花白鬍子道,「倒是有些內秀,今日對着明府與主簿也不曾犯怯,對答文鄒鄒的,不曾失禮。」

趙氏也道:「柔娘向來有主意。跟他阿兄讀書認字,我原道他們瞎胡鬧,今日倒派上了用場。」

趙老翁臉色略沉:「女子識得兩個字也罷了,不必拿這當回事,須得以女紅為務。」

轉念一想,他日外孫當了官,外孫女便是官人的姊妹,說不得也要嫁個士子,官家太太多能識文斷字,便道:「學便學着,只不要耽誤外孫舉業。」

藺知柔回到自己房中,蒸餅已經冷透了,她就著熱水胡亂吃了半個,有些睏倦,便上床打了個盹。

許是白天睡多了,晚上便睡不實,藺知柔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來,聞到一股煙火氣味,猛地清醒過來。

她以為是哪裏走水,披了外衣便下了床,踮起腳推開窗戶一看,卻見院子西北角的棗樹下燃著堆火,火邊兩個熟悉的人影背對她蹲著。

藺知柔顧不得情景詭異,打開門閂推開門,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跟前,對驚愕的趙氏道:「阿娘,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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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快樂~祝小天使們心想事成,這幾天電腦不在身邊,紅包容後補上~

神童舉在唐朝其實是常科,但時廢時續,這裏改成制科了。實際上神童舉出身的高官很少,官至宰相的好像只有一人,神童舉及第后還是可以繼續考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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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第一考霸(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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