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元宵

「顏顏，讓他們兩個把東西收一收，可以開始吃飯了。」朱秀琴端了最後一碟菜走出廚房，揚聲叫喊。

「別急，還有一分鐘就將死他。」秦大海笑呵呵，一臉篤定地瞧著負隅頑抗的嘉文。

「嘉文，別垂死掙扎了，快過來幫忙擺碗筷。」斯顏輕笑。

「哼，」嘉文輕哼，不肯投降：「放心，最少還可以撐十分鐘！」

叮咚門鈴響。

「誰啊？」朱秀琴驚訝地看了一眼秦大海。

「我去開門。」斯顏跑去應門。

「嗨！」亦辰在門外，微微一笑。

「亦辰？」斯顏怔住：「你怎麼來了？」

「是亦辰嗎？稀客啊，快請進~」朱秀琴聽到聲音，走過來一瞧，立刻綻開了笑容。

「阿姨，我聞到元宵的香味來的。」亦辰鼻翼翕動，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饞相。

「呵呵，」朱秀琴被逗笑：「這孩子，也學得油嘴滑舌了呢！」

「亦辰，」嘉文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流淌著只有他們二人才懂的光芒：「你來做什麼？」

不是說公平競爭？他用秦家父母來壓他，太不公平了！

「怎麼，你不歡迎？」亦辰揚長而入，綻了個挑釁的微笑。

是誰說的？兵不厭詐！

「亦辰，你不要理他，」朱秀琴力挺他：「這個家裡我說了算。」

「阿姨~」嘉文發現說錯話，試圖挽回頹勢。

「哧~」斯顏忍不住笑，被嘉文瞪了一眼，急忙憋住。

死丫頭，現在倒底向著誰？

「好了，都站著幹嘛？元宵要涼了。」秦大海笑眯眯地招呼眾人入坐。

吃完水果，亦辰也不羅嗦，單刀直入地提出要求：「阿姨，我有些話想跟顏顏說，不知能不能帶她出去走走？」

「不行，我反對！」嘉文立刻捍衛自己的權力。

「亦辰？」斯顏愣住。

「什麼事不能在家裡說嗎？」朱秀琴有些困惑。

「對不起，」亦辰面有難色：「不過，我保證，十二點前送她回來。」

「嘉文，」秦大海忽然笑了：「那盤棋還沒下完，我們接著下吧。」

「那好，嘉文，祝你天天有進步，局局有收穫！」亦辰沖他擠了擠眼睛，大笑著攬著斯顏的肩揚長而去。

「亦辰，你幹嘛氣他？」踏進電梯，斯顏微微詫異。

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相信，亦辰會有什麼事情重要到非把她從嘉文的身邊拉走不可？

「怎麼，你心疼了？」亦辰微笑著反問，語氣仍是一慣的寵溺，只是眼中卻有一絲受傷，快得她不及看清便一掠而過。

「不是啦~」斯顏臉紅。

這段時間，她充分見識到了嘉文的霸道和專橫。

跟亦辰在一起雖然也很開心，可是想到回去后，不知要面對什麼樣的懲罰，她真的好擔心哦！

「你，很喜歡他？」遲疑了半晌，亦辰還是忍不住刺探她的心意。

「嗯。」斯顏愣了一下，低低地輕應了一聲。

亦辰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不再猶豫，決定要嫁給他了？」

紅暈慢慢地染上雙頰，她眼波流轉，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羞澀地垂下眼帘，再也不敢看他。

嘉文那麼強勢，佔有慾那麼強，事情發展到現在，嫁不嫁恐怕由不得她了吧？

只是啊，只是她心甘情願地被他霸佔，快樂地享受著他的野蠻與專橫。

她的嬌羞甜美，那發自內心的笑容與快樂，淡淡的自然流露小女人的幸福感，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的星眸半眯，瞳孔驀地收縮了起來。

老天，她離他如此近，近得能聞到她發梢的淡淡清香。

他深深地凝望著她，身體因為渴望擁抱她，而緊得發痛，雙手悄悄地在身側緊握成拳，心跳如擂。

安亦辰，你瘋了？

她愛的是嘉文，而你，馬上要結婚了！早已失去了競爭的資格！

「對了，你有什麼話要說？」斯顏麵皮薄，急忙把話題岔開。

面對曾經暗戀了十年的亦辰，突然大談自己和嘉文的感情，怎麼看都怎麼彆扭。

「沒什麼，」亦辰把車門拉開，盡量讓語氣顯得輕鬆而隨意：「就是好久沒有跟你一起，想在結婚之前跟你最後約一次會而已。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你要結婚了？」斯顏微微錯愕，心底滑過一絲異樣。

細一想，似乎也不奇怪。

亦辰都三十了，結婚也不稀奇吧？

再說，他跟徐琳比她和嘉文還早半年確定關係。現代人，做什麼事都講究效率，就連跟她確定關係不到半個月的嘉文都急不可待地把結婚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亦辰有什麼理由不跟徐琳結婚呢？

「你覺得不好嗎？」亦辰心裡突地一跳，摒息望著她。

「不是，你跟徐琳挺般配的。」斯顏搖了搖頭，搖走心底那絲失落，微微一笑：「只是覺得有些驚訝，初六那天晚上一起吃飯，都沒聽你說呢。」

「是啊，最近才決定的。」亦辰若有所失，勉強維持笑容。

是他太貪心了吧！

即使斯顏說不適合，他又能怎樣呢？

就算他可以捨棄清水灣項目，就算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名譽，可是，他能拿父親的政治前途去做賭注嗎？

「亦辰，你有心事？」畢竟暗戀了他十年，他的一言一行，她都太熟悉，所以，不費力便察覺出了他的異樣。

「呵呵，」亦辰停車，轉移了話題：「哇，好久沒來過南山寺了，原來這裡比以前熱鬧多了！」

「是啊，」斯顏跟在他身後：「改成了南山公園，增加了旅遊景點，遊人比以前多了十倍，熱鬧了十倍。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卻更喜歡以前的南山寺。」

那時候，這裡只是單純的寺廟，她對他也是單純而執著的喜歡著。

十年過去，早已是滄海桑田，物事人非。

「呀，那邊還有賣冰糖葫蘆的，走，我幫你買。」亦辰興沖沖地擠到人堆里，拿了兩枝冰糖葫蘆，分了一串給她：「呶，快吃吧，小時候，你最喜歡吃的。」

「亦辰，」她拿著糖葫蘆微笑：「其實，我不喜歡吃糖葫蘆。」

「嘎？」亦辰先是迷惑，即而恍然：「長大了，所以喜好變了？」

「不是，」斯顏看著他，慢慢地說：「我從小就不喜歡吃。」

她喜歡的，一直是擠進人堆里，為她搶糖葫蘆的那個男生。

喜歡看他喜悅而單純的微笑，喜歡跟他分享同一種食物。所以，她也強迫自己跟他一起，喜歡那甜中帶澀的味道。

所以，十年來，她一直陷在這份愛里，徨惑，徘徊，憂鬱。

可是現在，在嘉文的幫助下，她終於擺脫了往日的陰影，勇敢地說出了心底真正的感覺。

「哦，那就別吃了，給我吧。」亦辰表情有些尷尬，伸出手回收那串串著回憶的糖葫蘆。

「呀，那邊有賣孔明燈的。」斯顏眼睛一亮，驀地綻放出溫柔的笑。

她記得，小時候，一到十五，哥哥和亦辰就會帶她來南山寺，放孔明燈。

她還記得，那時候，每一年，她暗暗藏在心裡願望，都是希望可以得到亦辰的愛。

只是啊，不知道因為那份愛始終放在心裡，不敢寫在燈上，更不敢宣之於口的原因？這個心愿早已成為了一個破滅的泡影，永遠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所以，對於嘉文的這份愛，她再也不想失去，她要努力把握，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真的誒~」亦辰詫異地看過去：「市政府不是明令禁止買賣孔明燈，更不許在市內燃放孔明燈嗎？」

「可是，你不覺得孔明燈真的好美嗎？」斯顏仰望著天空一盞盞飄然浮過的孔明燈，美麗的眼睛里漾著霧一般朦朧的光澤。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不要離開。」亦辰想了想，叮囑了她一句，一路小跑著離開。

「亦辰？」斯顏沒能叫住他，只得在原地等待。

半個小時過去，還是不見亦辰，她不禁有些著急，忍不住站起來四處觀望。

「顏顏，」亦辰氣喘咻咻地跑了回來，手裡摟著一大疊的孔明燈：「走，我們去放孔明燈。」

「呀~」斯顏錯愕地瞠圓了眼睛：「你瘋了？買這麼多？」

「呵呵，」亦辰抿唇一笑：「你不喜歡嗎？」

他現在唯一可以為她做的，也許只有這麼多了。

是很喜歡，可是，也不必買這麼多，那要放到什麼時候？被抓到了可慘了！斯顏張了張嘴，望著他俊逸的側顏上那抹快樂，終於沒有說什麼。

算了，隨他高興吧。還有，等下可以偷渡幾個回家，哄嘉文開心。

車子很快駛上交流道，進入環城高速，又下交流道，進入省道，再轉過一個岔道口，拐入了一片陌生的海灘。

「下車吧。」亦辰把車停下，孔明燈搬到車外。

「哦。」斯顏站在一旁，看著五顏六色的孔明燈，一時恍然如夢。

亦辰半蹲在地上，從西裝外套里取出簽字筆，寫上：「顏顏，一定要幸福。」

「顏顏，一定要快樂！」

「顏顏，一定要健康！」

「顏顏，永遠不要哭~」

斯顏獃獃地站在他身後，當他寫出「顏顏，如果嘉文對不起你，告訴我，我幫你揍他！」這句話時，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亦辰的沉重，亦辰的憂鬱，亦辰的不快樂，亦辰的遲疑都是為了什麼？

她慢慢地蹲下去，輕輕地從身後抱住了他，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

亦辰一怔，突然石化，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亦辰，你知道嗎？」斯顏靜靜地流著眼淚：「有一段時間，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你，喜歡到偷偷地祈求你不跟別的女生接近，希望你不對別的女生展露笑顏，你更不會跟別的女生談戀愛。可是，你總是在笑，身邊總是圍著一堆女生，你也總是在戀愛……所以，我總是在哭，總是不快樂，也總是沉默。」

「顏顏~」亦辰呆住，象一個炸雷在耳邊轟然炸開，完全懵了。

原來，幸福一直在他的身邊，他卻從來也不曾注意，千百次地與她擦肩而過，卻一次也不曾回眸？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那一天，你把徐琳帶到我身邊，你那麼開心地對我說：這是我女朋友徐琳，這是我妹妹秦斯顏。於是，我終於知道，自己永遠也沒有機會走進你的內心。」斯顏微笑，靜靜地拭著淚，吐出壓在心底十年的心事，原以為會很難堪，誰知卻是意外的輕鬆。

嘉文說得對，感情真的要適當地宣瀉。藏在心裡，時間久了，慢慢就會變成一種心理垃圾，損害健康，更有甚者，會引起心理疾病。

「顏顏，」亦辰神情激動，驀地捉住她的手：「我~」

「噓~」斯顏輕輕地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你聽我說完。那段時間我真的痛不欲生，是嘉文，一直在我的身邊陪伴我，鼓勵我，開導我，教訓我，安慰著我。是他教會了我，愛就要說出來，更是他教會我，要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更是他教會我，什麼才是真正的刻骨銘心的愛。」

「顏顏~」亦辰呆望著她，眼底有著新奇。

「亦辰，」斯顏認真地看著他，眼底閃著真誠：「嘉文很愛我，我真的很幸福，被他寵愛的感覺，象擁有了全世界。所以，我比任何時候都迫切在希望你也能獲得幸福。如果你不愛徐琳的話，就放開她吧，給自己，也給她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不要因為外力的因素，勉強在一起，那樣你會後悔的。」

可惜，現在是徐琳不放開他，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顏顏，」亦辰按住心酸，張開臂緊緊地抱住了斯顏：「你真的長大了！」

有多久了？

這樣有力的擁抱，這樣溫暖的懷抱，這淡淡的男性的清香，勾起了她深藏在心靈深處的童年記憶。

「是嘉文的功勞。」從未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斯顏不禁有些害臊，羞澀地垂下了眼帘。

「來，你也寫幾個吧。」亦辰退一步，放開她，彎腰拾起地上的孔明燈。

「嗯。」斯顏接過簽字筆，飛快地瞥了亦辰一眼。

亦辰轉過身去：「在我背上寫吧，我不看。」

她咬著唇，猶豫一下，紅著臉，悄悄地寫上：「嘉文，我愛你。」

她心跳如擂，忍不住胡思亂想，嘉文會不會看到這個孔明燈呢？如果他看到了，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兩百米外，嘉文面色鐵青，冷冷地看著沙灘上相擁的兩個人，低咒一聲，發動車子悄然離去。

他真的不應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