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命案·第1章

縣城命案·第1章

【正文】

「方醫生,6點鐘的客人剛剛打來電話取消預約了。」

「好。」

一個簡單幹脆的回答從最深處的辦公室傳來,方彬坐在辦公桌前,對着電腦屏幕,上面顯示的是一份國外的醫學論文。

沒有了病人,方彬感到了一身輕鬆,看來今天可以早點回去了。這一周方彬經常加班,有時候要忙到半夜,病人走了,方彬還要留下來查看第二天病人的病歷,雖然看不看病歷對於第二天的手術完全沒影響,但是方彬十分嚴謹,每一個步驟都不容許出錯。

方彬是一名牙醫,在當地小有名氣,自己開了一個個人牙醫診所,生意很好,每天看牙的人絡繹不絕,想要找方彬看牙必須要提前預約掛號,否則是不可能讓方彬親自看牙的。

看來還是自己家老爺子說的對,當初考大學的時候,方彬自己想學的是經濟學,可老爺子不同意,想讓他學醫,說學醫好,將來成為一名醫生,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方彬從小就怕老爺子,說什麼都是言聽計從,在報考志願上面也是如此。在幾番掙扎之後,他也就認命了,乖乖的學醫了。

想到這,方彬還真的是應該感謝老爺子才對。

對了,馬上就要到七月十五了,應該回去給老爺子燒個紙才對。

抬頭看着窗外雲端掛着的滿月,方彬一想,自己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回去了吧,不知道家裏有沒有變樣子。

「喂,你下班了么?我去接你啊?」方彬一邊開車一邊打着電話。

「不用了,我還在開會,今天咱們就不見面了吧,等我忙完了,找你哈,愛你哦。」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甜美的女人聲音,還沒等方彬回話,電話中就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方彬嘟囔著「真是個大忙人」。本來約好了今天一起吃飯,他和女友都有一星期沒見了,兩個人都很忙,總算今天下班早,但還沒有沒能見上面。

他是牙醫,女友林涵是廣告公司的總監,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就只是很難見上一面。

他嘆了一口氣,只得在前面的路口向右轉去,開向自己的家。

看來今夜只能過上一個單調的單身生活了,打開房門,方彬走進屋,屋子的裝修是灰白色調的,傢具也十分簡約,也可以說是沒有生活氣息,並不像是有人生活的樣子。方彬就是這樣的人,有極強的強迫症,不喜歡家中有多餘的東西,每一樣東西用完,必須放到原來的位置。就連茶几上的東西,相互之間也必須保持垂直或平行的狀態才可以。

林歡第一次到方彬家中,嘲笑他家是個樣板間,根本不是給人住的地方。方彬卻不以為然。

開了一瓶啤酒,放了幾個冰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中,來回換著電視頻道,今天是周五,這個時間應該有球賽轉播才對。

「咚咚咚」,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方彬覺得奇怪,這麼晚了會是誰呢?自己也沒什麼朋友,獨來獨往,難不成是林涵想要給自己一個驚喜?

快步走到玄關處,透過貓眼看出去,外面的人並不是林涵,是一個男人。

門外的男人頭髮蓋住了自己的額頭,低着頭,只露出一半臉,右臉有一個很淺的疤痕。看樣子,並不是什麼好人。原本趴在防盜門上的身子不自覺的向後退了退。

這個人會不是黑虎的人?不是說好了下個月再來么,怎麼又派人來了......

「咚咚咚」敲門聲將方彬的思緒打斷,看樣子門外的人是不會那麼輕易離開的,裝作家中沒人肯定不行。門外的男人看樣子不是好惹的主,自己也不能掉了氣勢,方彬左右看看,身邊能有什麼趁手的傢伙此刻能拿手中,一來性嚇唬嚇唬對方,二來給自己壯壯膽。看了一圈,方彬拿起了柜子上的一個杯子。這杯子是林涵出差瑞士,從當地帶給他的禮物。

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門外的人恨不得敲碎了門衝進來。

此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方彬提了一口氣,準備大聲質問門外的男人是誰,只聽見敲門聲消失了。與幾秒鐘之前令人膽寒的噪音相比,此刻安靜得有些匪夷所思。

正但此時,只聽見,門外的男人說話了。

「方彬,我是李牧川。」

東北的鎮子都不是很富裕,不像南方省市那樣的富饒,那裏的人腦子聰明,總有道道能想到賺錢的法子。方彬他媽張敏總說東北人就是不太聰明,趕不上南方人能賺到錢。方彬知道,張敏說這話其實是在說他爸方有為,覺得他爸沒本事,做一個小小的公務員,多少年了也升不上去,權權沒有,錢錢也難不倒。要不是張敏在當地做個童裝的買賣,可能方彬他家都揭不開鍋。

方彬的爸爸方有為在鎮子上的稅務局做一個科員,就像張敏說的那樣,往家拿不回來多少錢,不過在鎮子上算得上的讓人羨慕的工作,畢竟鎮子上除了公務員、銀行,就是做生意種地了,沒有別的營生可以做。

東北人都很笨么?可能方有為是的,平時很木訥,不怎麼會茶顏觀色,不然爸爸早就升職了,比他還晚工作的小夥子現在有的都爬上去做了爸爸的領導。但不是所有的東北人都是笨的。

李牧川就是個聰明人,甚至算是方彬見過最聰明的人了。

「小川,你長大了想做什麼?」

李牧床抬頭看着突然蹦出來疑問的方彬,放下了手中的鋼筆,他正在寫一張化學試卷。

」長大之後,我可能想成為一名化學家。」

方彬愣了一下,嘲笑李牧川回答得這麼官方。「你的回答好像是小時候才會說的答案吧?你怎麼不想當科學家啊?」

李牧川顯然沒有聽懂方彬話中的嘲笑,而是認真的對方彬解釋,科學家是分很多種學科的。

感到十分無趣,方彬也就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一把坐在李牧川旁邊的空位上,看着他桌上鋪着的試卷,一把扯過來,來不得李牧川反應。

「拜託,你已經是年級第一了好么,明天就放暑假了,怎麼還在寫卷子啊。」

李牧川沒有答話,從方彬的手中扯回試卷,試圖把試卷上剛剛產生的褶皺去除,試了幾次都沒有效果,十分厭煩,卻也沒有表現出來。

「老師說,再開學就是高三了,離高考沒有多少時間了,要抓緊。」

方彬最聽不得好學生說高考高考的,明明自己還是高二的學生,但總是被灌輸馬上就要高考的觀念,恨不得學生一天24小時都在學習。難道高二就不能邊玩邊學么。

可能自己不是好學生,沒有這份憂慮吧。像李牧川這樣的學生是考進縣重點高中的,方彬是花錢進來的。學校每年都會有一定名額給那些有錢但成績差的學生,美其名曰「贊助費」,方彬就是其中一個。

」您能不能別總是想着學習好不好,明放假了,有啥安排?」

「沒有。」李牧川回答的乾脆,頭也沒有抬,緊緊地注視着試卷上最後一道化學題,這道題他已經做了十分鐘了,還是沒有頭緒。此刻他只希望旁邊的方彬能夠安靜點。

「沒安排啊,那陪我去個地方吧。」方彬緊著說道。

「好。」李牧川想都沒想就贏了一聲,停了半刻,又補了一句去幹嘛。

方彬見李牧川答應了,喜笑顏開,一副「你已經答應了就不要再多問了」的樣子,晃晃悠悠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停在李牧川身邊低頭耳語「明7點在江畔公園的大黃魚那見啊。」

轉眼方彬走出了教室,一會走廊中就傳出了方彬的笑聲,看來又是某個同學在打鬧。

李牧川將思緒重新放到試卷上,密密麻麻的題干似乎是解開謎團的答案,他要想盡辦法找到答案。

從學校拐過一個街角,走上十幾分鐘,就能看到衚衕裏面李牧川家的大黑門。衚衕的道路本是土路,前年新來了一個鎮長將鎮子上所有的土路都換成了水泥路,看上去整潔多了。這個舉措也得到了市裏領導的讚揚,說是給老闆姓解決了出行難的問題,希望再接再厲,舉一反三。鎮長回來果真舉一反三,這回精力放到鎮子中的平房上,說是五年中要讓所有人都能住上樓房。

李牧川的爺爺每次提到這件事情,氣就不打一出來,說這是個「昏君」,沒有平房的鎮子還能叫鎮子么。北京那麼發達,也沒見哪個市長把四合院給拆了。

一邊打着招呼說了聲「爺,我回來了。」一邊走進屋放下書包,李牧川看沒人應聲,就走到了倉房中,爺爺果然在這裏收拾漁具。

聽到腳步聲,看到是李牧川回來了,爺爺邊繼續擺弄漁具,一邊問他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李牧川告訴爺爺明天開始放暑假了,今天提前放了一會。

「一會和我一起去江邊釣魚吧。」

李牧川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下午四點多的江邊沒有清晨人那麼多,爺爺選擇了一個相對偏避的地方釣魚,雖然這裏的魚不是很多,但換得一片清凈也是值得的。爺爺就是這樣,不太喜歡湊熱鬧,釣魚喜歡離人遠遠的,恨不得方圓一里沒有一個人。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刮過,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魚腥味,可能是某個地方有魚躍出水面。水漂在江面上隨着浪忽上忽下,爺爺坐在一把小椅子上,佝僂著身體,兩隻睜不大的眼睛盯着水漂,希望看到魚上鈎的信號。

這樣的姿態,爺爺能坐一天,也不嫌無聊,李牧川有一次問爺爺釣魚的樂趣在哪裏,爺爺只說圖個清凈。

「方彬現在學習怎麼樣?」

「啊?哦,方彬學習不是很好,可能他也不需要靠學習出人頭地吧。」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李牧川不知道爺爺怎麼開始和自己找起了話茬。

爺爺點了點頭,點頭的幅度很小,生怕嚇跑了水中待捕的魚。「那小子自從搬了家就再也沒來看過我,之前總跑過來。現在人家爸爸當了局長了,有錢了,搬到鎮子的樓房去住了,肯定是忘了我這個老頭子了。」

李牧川能看出來爺爺的臉上有那麼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眼中透著對之前的回憶。

沒有搬家之前,方彬家就住在李牧川家旁邊,他們兩人年齡相仿,自己也就玩到了一起,算得上是發小。初中的時候,據說方彬的爸爸升職了,成了稅務局的副局長,一家人也就從郊區的平房搬到了鎮中心的樓房。兩個人之間的聯繫自然也就少了,方彬隨着去離鎮中心更近的初中上學。

高中開學的第一天,正在認真聽校長做新生講話的李牧川,被人突然拍了一下肩膀,回頭看,那張臉雖然變化了一些,但還能認得出是方彬。

一個是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的李牧川,一個是贊助學校進來的方彬,在縣重點高中的新生歡迎會上再次相遇。

不過因為學習成績的原因,李牧川在A班,方彬在B班。

中間缺失的幾年似乎沒有成為兩人再次玩到一起的阻礙,重新熟絡起來,在校園中經常能夠看到方彬和李牧川兩個人一起打鬧的身影。

學習這件事情,似乎從來都不在方彬的計劃當中,每次考試放榜,李牧川的名字是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方彬則是要到榜單尾部去找名字。

「方彬和我說過,這次放假就找時間來看你。」

聽到這句話,爺爺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和釣起魚的時候樣子一樣。

李牧川想明天要和方彬說一下,至少來一次看看爺爺。

「對了,小川,下周就是七月十五了,去看看你爸媽吧。」

李牧川沒有應聲,爺爺的話在風中漸漸沒了聲音,隨着天空密密佈下的烏雲被掩蓋,一滴兩滴的雨忽然落下,滴在李牧川的眼睛下面,分不清是雨滴還是淚水。

「上來了,上來了!」一條碩大的魚隨着魚線躍出水面,努力擺動着身體,想要掙脫,可總是徒勞。

清晨的江畔公園人也不少,很多晨練的人在公園中來來回回,男女老少都有。鎮子上本身就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早晨和晚上來公園轉一轉,也算是一項消遣活動了。

在玩前十幾米就到了堤壩,大約30度斜角的堤壩下面就是江。有時候漲潮,江水會蔓延到堤壩邊緣,李牧川不怎麼敢下水,看着其他孩子在水中嬉戲,他怎麼也羨慕不起來。

江水沒有海水那樣的透徹,是黑色的,肉眼很難看到江底。黑色掩蓋了所有未知的一切,就像是深淵一般,深不見底。

6點55分,李牧川就到了江畔公園。他習慣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一些。不一會,就見到一個大搖大擺的身影走向了自己,不用想,這人就是方彬。一上來方彬就把胳膊架到了李木川的肩膀上,雖有有一些不舒服,可李牧川也沒有說什麼。兩人朝着江邊走去,李牧川到現在也不知道方彬約他來這裏到底是為什麼?從小兩個人相處,李牧川就是話少的那個,總是方彬拿定主意,李牧川只要跟着做就好了,也不會去想為什麼。

「你看下面。」方彬和李牧川兩個人走到了堤壩的圍牆之後,圍牆下面就是江。順着方彬手指的方向,能夠看到幾個人在江邊換衣服準備游泳,這在這個季節十分常見,不知道方彬為什麼要專門和自己來看別人游泳。

「小川啊,你真是個榆木疙瘩,除了學習啥都不會。」方彬數落着自己,可李牧川還是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方彬手指向下面人群中的其中一個女生,李牧川將目光放在這個人身上,認出來這個人自己見過,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只是叫什麼名字忘記了。

那個女生正在做下水前的準備工作,和旁邊的女生有說有笑,李牧川看着女生,穿着一件淡藍色的連體游泳衣,皮膚白嫩,胳膊和大腿都沒有一絲贅肉,微微翹起的屁股有那麼一絲弧線,而已經發育的胸部微微凸起。

李牧川的臉上有點發熱,這是他第一次觀察女生的身體。兩腿之間感覺到一點異樣,一股莫名的衝動感油然而生,男性的生理特徵漸漸顯露。他顯得有一些尷尬,雙手拉扯著上衣努力遮蓋,調換了站姿努力顯得自然。

方彬完全沒有注意到李牧川的異樣,兩隻眼睛緊緊地盯着準備下水的女生們。「那個女生是你們班的吧?叫什麼來着?哎呀,一時間想不起來,沒想到身材這麼好啊。真是看不出來,以前去你班找你碰到她也沒發現她身材這麼好啊。」

李牧川沒有答話,卻又不自覺的將目光轉到了那個女生身上。自己在班上很少和人說話,除了學習基本不做其他的事情,要不是方彬有時候來找自己,他可能一天都不會別人說上一句話。

班上的同學的名字有的還沒有記清楚,對很多同學也沒有什麼印象,對他而言,他們是透明的,當然對他們而言,李牧川也是透明的。

女生已在下水游泳了,交替出現在江面之上的胳膊,帶着晶瑩的水珠顯得更為動人,猶如一個在水中遊盪的人魚一般。

方彬是一個不會冷場的人,即使旁邊站着的人不搭話,他的話也不會斷。「上個月我早晨來江邊發現她在江邊游泳,應該是每周六都會來。怎麼樣,哥們碰到好事都想着你吧?你看看人家,學習又好,身材又好,以後肯定能找個好人家。你看看你,要不是學習好,誰願意搭理你啊。」

面對方彬的調侃,李牧川沒什麼反應,類似的話,方彬從小到大不止一次的在他耳邊提起,李牧川的耳朵早起繭子了,開始還會努力反抗一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學習好不就行了么?考個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去搭理別人呢?自己與自己相處不好么?

那女生漸漸游向了遠方,離李牧川越來越遠,只聽得見若隱若現的江水聲,還有女生曼妙的身姿,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散。

「走,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這是一片已經廢棄的挖沙地,還留有挖掘機挖土挖沙的痕迹,坑地和地面有2米多高,已經荒廢了很久,就連坑地有的地方也長出了草,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生命力的頑強。

跟着過來的李牧川不知道方彬要幹什麼,站在坑邊向下面看,雖然只有2米多高,但他還是感覺了一陣眩暈,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方便站在李牧川身邊,右手搭著李牧川的肩膀,李牧川感覺很不舒服,這一次不僅是身體上的不舒服,更是來自心裏的不舒服。很怕方彬一下把自己推下去,即使方彬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方彬也看向坑底,可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麼害怕的神色,反而有些興奮。那個神色就像是獵手看到獵物一般的興奮,在空氣中都會能夠感受那份緊張感,緊張的並不是方彬,而是方彬的獵物。此時此景,獵物便是這個深坑。

「跳下去,小川。」

李牧川疑惑的看着方彬,覺得他是在說傻話,好端端地為什麼要跳到坑裏?真的是瘋了。

方彬繼續說:「跳下去,不用怕,沒有危險,下面的土很軟,只有2米多高。」李牧川肩膀上的分量感覺更重了一些,方彬的手似乎緊緊地抓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很想掙脫,卻感覺自己渾身用不出力氣。

「為,為什麼要跳?」李牧川擠出了幾個字。

「那一瞬間的失重感,真的很刺激,你真的要試一下。」方彬一邊說着,一邊把手從李牧川的肩膀上拿下來,那一刻他輕鬆了很多。

只見身旁的方彬縱身一躍,跳向了坑中,一瞬間,方彬已經站在坑底,抬頭看着李牧川,對他喊著「快下來」。

這就是方彬,做事情干脆利落,沒有那麼多旁的想法,李牧川則是相反的另一邊,除了學習,做事情瞻前顧後,優柔寡斷。

「想什麼呢?快下來啊,我在下面你還不放心啊?」方彬又在催促李牧川跳下來,對於方彬,李牧川有一種服從感,覺得他說的事情照做就好了,不用問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探頭向下望了望,其實坑底也沒有那麼深,甚至李牧川一彎腰,伸手就能碰到方彬的頭。想來也是幼稚,兩個都快要成年的人,竟然在沙坑裏面比膽量,更幼稚的是,自己竟然不敢跳下去。

「不用多想,小川,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像我一樣,做了再說。不然,你怎麼做你的科學家啊,研究個東西都瞻前顧後的!」方彬的話刺激到了李牧川,能夠看到李牧川的眉頭緊皺了一下,他的內心仍舊是驕傲的,從小便不允許別人說自己不行,所以他十分努力,不給別人否定的自己的機會。

不能讓方彬看不起我,李牧川緊盯着坑底,雙腳慢慢地向前探了探,到了邊緣,再向前一步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坑底的方彬看着李牧川,滿眼都是期盼,盼着他能打破自己的膽怯。

管他的呢!坑底瞬間就近在眼前,雙腳接觸到坑底沒有站穩,身姿一滾,翻到了方彬的一旁。

方彬笑着把李牧川拉起來,說就知道你可以的。

李牧川內心是歡喜的,不過沒有表現出來,撲弄着衣服上的沙土,轉頭看着方彬,問,「為什麼要跳沙坑?」

「你知道我怎麼發現這個沙坑的么?初中有一次學校組織春遊,隊伍拉的很長,那時候我個子小,走得也慢,掉隊了也沒人發現。漸漸我就看不到隊伍的影子了。只好一個人慢慢地走,不過我也沒在意,就看到這個沙坑了,那時候沒想這麼多,就想跳下去感受飛的感覺。跳下去倒是沒什麼事情,可我上不去了。」

「周邊沒有人,沙坑也荒廢了很久,只有我一個人,沙坑的邊緣連個把手都沒有,我就這麼一次又一次地爬,掉下來,再爬。天都快黑了我都沒有出來,要不是一個種地回去的老大爺聽到了聲音,拉我出去,我就完了。」

李牧川看着方彬,想着如果他故事中的主人公是自己會是怎麼樣?不對,自己就根本不會離開隊伍,更不會好事的跳進沙坑。既然當初方彬自己沒有爬出沙坑,他們兩個人都在坑中能出去么?

李牧川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方彬笑了笑,「當然沒問題啊!那時候我一個人,現在咱們兩個人,一個坑還能困住咱哥倆。我在下面馱着你,你爬上去,再把我拉上去不就完了么。」

說完,方彬就蹲下身子,喊著李牧川踩着自己的肩膀。李牧川聽着方彬的指示,兩隻腳慢慢地放在方彬肩膀上,只見方彬哼了一聲,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子,李牧川隨着方彬站起來,雙手能夠摸到了沙坑的邊緣,兩隻手用吃奶的勁努力攀著,好不容易爬了上去。

大口喘著粗氣的李牧川躺在沙坑邊緣,可算從坑中出來了,這樣的體驗真的不想來一次。

「喂,小川,拉我一把!」

方彬的聲音從坑中傳來,李牧川探頭往下去,剛剛上來的興奮使他都忘記了還在坑底的方彬。

方彬伸著右手努力往上夠,眼中露出期盼的的目光看着李牧川。

李牧川的腦中,突然一閃而過一個念頭,如果自己不伸手會怎麼樣?方彬會不會就要一直在坑中出不來?

「小川!」方彬的聲音把李牧川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李牧川搖了搖頭,自己的想法太可怕了,自己怎麼會這麼想。立馬伸出胳膊,拉住方彬的手,用力將他拉出坑。

兩個人躺在沙坑旁,身子上都是泥土,不過這個時候都不在意了。方彬看着天空飄過的雲彩,說,「謝謝你,小川,把我拉出來,有兄弟真好。」

李牧川沒有答話,聽着方彬的感謝,更為自己剛剛的念頭感到羞愧。

回去的路上,李牧川和方彬說爺爺有些想他,想方彬找個時間去看看。方彬連說自己真是不懂事,這兩天就去李牧川他家。

方彬去了,爺爺會很高興吧。

「我不想去。」

「沒事的,那不是壞地方,老師都是騙人的!你看他們不都去嘛!」

「可......可我也沒有錢。」

「哎呦喂,你管錢幹嘛啊,有我在,還用你花錢么!」

方彬和李牧川兩根站在鎮子中最大的網吧樓下,方彬一直在勸說李牧川陪自己去網吧玩遊戲,李牧川不同意,連說網吧不是好地方,再說他們都不是成年人,沒有身份證是不能上網的。

一聽到李牧川的話,方彬就笑了,說辦法總比方法多,網吧要是規規矩矩的查身份證早倒閉了,只要給錢,這些事情網吧都給你搞定了,還給你放哨,只要有人檢查,立馬讓學生先跑,特別安全。

「再說,都放假了,咱哥倆也放鬆放鬆,我一個人玩太沒勁了。」方彬架起李牧川就上樓朝着網吧走,李牧川就半推半就地跟着上去了。

推開網吧的門,裏面烏煙瘴氣,儘是煙氣,夾雜着汗味和速食麵的惡臭味,總之特別難聞。可網吧裏面的人似乎感覺不到,都在敲打着鍵盤和滑鼠,偶爾能聽到某個角落能傳出一聲咒罵,想來肯定是遊戲輸了。

方彬掏錢給了前台的網管,說開兩台機器。李牧川把頭深深地低着,生怕網管看到自己的臉。

叼著煙的網管收了錢,噠噠噠地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一努嘴,說「27、28號」。整個過程根本看都沒看李牧川。

隨着電腦開機聲,李牧川面前的電腦屏幕亮起,握著滑鼠都不知道點什麼。方彬探頭說:「咱倆玩魔獸世界澄海吧?」

「那是什麼?」李牧川疑惑的問道,這是他第一次來網吧,都不知道有什麼遊戲。

「就是一個對戰類遊戲,就是咱倆和其他三個人一隊,然後和別人打,誰能把對方的老家推了,誰就贏了。」一說到遊戲,方彬的盡頭就上來了,和在學校昏昏欲睡的狀態完全不是一回事。

看着李牧川的樣子,顯然不懂他在說什麼,方彬也不管李牧川,熟練地給李牧川打開了遊戲,交代了幾句怎麼操作,就趴到自己的屏幕面前奮戰了。

這是李牧川第一次上網吧,看了幾眼方彬怎麼操作鍵盤和滑鼠控制遊戲中的英雄,漸漸找到了竅門,敲打着鍵盤,看着英雄在遊戲中釋放技能到敵人身上,然後屏幕出現自己殺掉對方的提示字幕。

原來這遊戲沒那麼難。

原來這遊戲還挺好玩的。

在遊戲中,沒有那麼多的顧忌,虛擬人物並不知道疼痛,在生活中需要接受規則制約的人們,在這裏,只有把對方打到一個信念,不受任何人的規定。沒有人和你說要聽話,要學習好,一切都聽你的。

「我就說好玩吧。」見着李牧川玩得起勁,剛剛的一局中還殺了好幾個人。

「學習好的人就是不一樣,連玩遊戲都學得那麼快。」

李牧川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嘿嘿地笑着。

時間也不早了,方彬拍了拍李牧川示意要離開了,李牧川戀戀不捨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和方彬一起走出了網吧的大門。

「你剛才那一局,簡直神了,那個技能恰到好處,時間剛剛好,把他們都給控住了!你簡直就是個天才!」方彬摟着李牧川的肩膀,兩個人晃晃悠悠地下樓梯。

聽着方彬的誇讚,李牧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在學習上,他一直名列前茅,旁人的誇讚第一遍還會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也就聽煩了,沒了感覺。

「對了,過幾天我去你家找你玩吧,去看看你爺爺。」方彬轉頭對李牧川說着。

李牧川剛想說好,只聽見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女人聲音。

「啊!」

聽到聲音,李牧川兩個人立馬轉過頭,看着聲音發出的主人——一個打扮太妹模樣的女生,梳着兩個馬尾辮,有幾縷五顏六色的頭髮在其中,濃妝艷抹的妝容掩蓋了她的年齡,猜想和李牧川他們年齡差不多,只不過臉上的妝看上去成熟了些。一件露腰的短衣顯得身體的曲線,李牧川腦海中又浮現了游泳的女生,雪白的肌膚與突出的胸部。

穿着一件小短褲,知道大腿,露出兩條還算漂亮的大腿。

聲音的主人正怒目瞪着方彬,可方彬臉上顯然寫着「不懂發生了什麼」。那女生越來越氣,指著方彬的鼻子就罵道:「沒長眼睛是不是,趕着投胎啊,下個樓梯都不看道,踩到我腳了!這是我新買的鞋!。」

果然,女生腳上穿着的白色運動鞋上多了一個淺淺的腳印。

想來應該是方彬兩個人下樓時候只顧著說話,沒有注意到另一邊上樓的女生,一腳踩到她的鞋上了。

雖然踩了對方的鞋是不對,可女生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方彬很不舒服,並不想道歉,就這麼看着女生,不做聲。

「哎呦喂!踩了人鞋還這麼拽啊!對不起也不會說啊!」見方彬的樣子,女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李牧川見對方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背後拉着方彬的衣角,意思是說讓他賠個理道個歉,這事也就算過去了,別和對方糾纏,畢竟他們只是兩個高中生,對面的幾個人顯然是社會混混,能做出什麼都說不準。

方彬卻不為所動,就像沒有感覺到李牧川的拉扯一般,昂着腦袋看着對方。

本身方彬就要比那個女生高一頭,昂起頭后,從女生角度看方彬,看見兩隻鼻孔沖着自己。

顯然女生背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方彬的樣子,在女生面前當然要顯得自己可以撐場面,這種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的。其中一個平頭男,竄到方彬面前,拽起方彬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小子很有種啊,走!出去聊聊!」

沒等方彬答話,拽著方彬就往樓下的走,李牧川怯懦地跟在後面,生怕對面會對方彬做什麼,可又不敢站出來阻止他們。

他們將方彬帶到了網吧樓下的一個衚衕,幾個男生圍住方彬,可方彬仍舊沒有放棄那副拽拽的表情,幾個人看着更加來氣,囂張、挑釁!幾拳下去看你囂張么!

如同雨點一般的拳頭打在方彬的身上,原本挺直了的身體也蜷縮在地面上,像一隻待捕的羔羊,等待劊子手最後的審判。

衚衕后的李牧川目睹了一切,從眾人揮舞的拳頭之間,看得到方彬的臉,方彬的眼,他看着自己。

李牧川突然想到在深坑,方彬問自己的話:

「謝謝你,小川,把我拉出來,有兄弟真好。」

方彬把我當作兄弟,當作兄弟......

「不要再打了!」李牧川喊了一聲,沖向圍住方彬的人群,兩隻手胡亂的撲棱著周圍的胳膊,緊緊地抱住方彬的身體,不讓他再挨拳頭。可其他人並沒有被李牧川的舉動嚇到,拳頭如之前一樣落下,只不過現在打到的是李牧川身上。

一兩分鐘后,只聽着女生說了一聲「夠了」,李牧川感覺到身體的疼痛感漸漸停了下來,微微地抬起頭看到周圍的人已經站到了對面,平頭男一邊揉着胳膊,一邊獻著殷勤,「你們兩個臭小子,要不要試萱萱發話了,今我告訴你們沒完!」

萱萱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兩個人,走到他們身旁,蹲下身子,扯著方彬的衣服,擦自己的白色球鞋。

盯着方彬的臉,淡淡地說:「我的鞋髒了,下次別讓我見到你。」

望着萱萱和其他人離開的聲音,李牧川沖着他們的方向低聲說道:「萱萱,你會有報應的!」

「疼疼疼!大哥能不能溫柔一點啊!別剛當了猛男就學得粗魯了。」

方彬咧著嘴叫着疼,李牧川正在給他臉上的傷口塗紅藥水。李牧川沒有因為方彬的喊痛減輕塗抹的力度,一方面自己的胳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無法控制力度,另一方面是還在生方彬的氣,要不是方彬死倔的脾氣,他們兩個人也不至於挨了一頓打。客客氣氣地道個歉就完了,本身就是自己踩了別人的腳,即便對方態度不好,但也是情有可原。

看得出來李牧川心裏憋著話,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心裏有八分,只會對別人說出三分。換了旁人只會以為李牧川是個話少的人,可方彬知道此刻他在想着什麼。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死不道歉么?」

沒等李牧川回答,方彬便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那個女生的表情,很像我媽。我最討厭她了!」

夏夜的天空很安靜,星星點點的繁星沒有搶眼的光亮,就連月亮也遮住了半張臉,不見人。天空下面的人世喧喧鬧鬧,人們用熱鬧回答夏季的種種問題,鼎沸的人聲在周遭不會停歇,偶爾可見的商販努力叫賣著小商品,過路的小情侶目光只在對方身上,顧不得旁的事情。

方彬李牧川兩個人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一個人安靜的講,一個人安靜的聽。

方彬的媽媽張敏嫌棄爸爸方有為是個不求上進的人,做了這麼多年也沒有升職,也賺不了多少錢,要不是他媽做一些服裝生意,家裏的開銷都不夠。久而久之,張敏對方有為的態度,從嫌棄到失望,方彬明顯能感覺出來兩個人之間說話的次數越來越少,大多時候,對話不超過3個回合,嗯嗯阿阿的結束。後來,張敏在家的時間也少了,她告訴方彬,生意忙,要在外面跑,還在上小學的方彬自然是會相信這樣的說法,不過後來方有為告訴方彬,張敏是因為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據說是生意上認識的。

方彬的腦中永遠刻着張敏最後出現在家中的樣子,就是萱萱看自己的表情,是嫌棄、是噁心、是逃離,大聲咒罵着方有為,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方有為只是默默看着張敏,默不作聲,也面無表情。

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被張敏拉起,快步走向門口,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一旁的方有為立馬扶了一下張敏的胳膊,她也被張敏帶得晃了一下身子,一腳不小心踩到張敏的白色高跟鞋上。

房間中只聽見一聲疼叫聲,張敏惡狠狠的看着方有為,兩條眉毛都扭在了一起,嫌棄地擺脫了方有為扶住自己的手。對着方有為大聲地說道:「別碰我!你踩到我腳了!我新買的鞋!」

說罷,打開房門,準備離開。站在門口的張敏卻愣了一下,頓了幾秒鐘,稍稍撇過頭,眼睛的餘光看着方彬的位置。

方彬躲在裏面房間門旁,只露出半個身子,雙手扒著門,看着門口的張敏。

那麼一刻,張敏的眼中露出一絲絲不舍,可片刻之後又回到冷漠的表情,摔門而去。

張敏露出的不舍沒有被方彬看到,自己的媽媽給自己留下最後的身影就是決絕。

李牧川從沒聽方彬提過這件事情,沒想到大大咧咧的方彬內心藏着這樣的心事。

方彬就像是講別人的故事一般,沒有失望、沒有仇恨,沒有情感,平靜地說着往事,似乎故事的主人公並不是自己。

「媽走之後,爸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曾經不屑與之為伍的同事,變得稱兄道弟,逢年過節領導都會收到爸送的禮。這在之前爸是根本不會做的事情,記得小時候每當媽又吵他不懂上進,爸就會故作玩笑地和我說,只有沒本事的人才會去送禮,沒想到......

也就一兩年的功夫,爸就升到了科長,賺得也多了一些,手上有了一些錢,爸又借了一些,在鎮子中心買了套樓房,我們也就搬走了。現在,你知道么,小川,我爸都做到了副局長。」

李牧川不知道怎麼去安慰方彬,自己很小時候父母便不在了,不知道怎麼與父母相處。

「你他媽的走路不看道啊!」

「你說誰呢!」

「就說你呢,怎麼着啊!跟誰倆呢!」

「......」

一陣喧鬧聲在旁邊的路邊攤傳來,幾個社會青年端著啤酒瓶子對着比劃。在東北這是很常見的事情,一言不合就會上手,特別是在夏天晚上的路邊攤,喝了點酒的人跟容易衝動,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旁邊的人也不會攔著。

攤位老闆可不會管打架的事情,拿着一個鎬把,沖着打架的人喊著:「要打一邊打去,別他媽碰到老子東西!」

打架的青年看老闆一臉橫肉不是好惹的主,立馬沒了剛才的囂張勁,比劃的胳膊慢慢放了下來。雖然手上停了,可嘴裏可停不下來,互相對着說叫對方小心點,等以後的。

方彬李牧川兩個人的目光也被這段插曲吸引過去,剛剛的回憶也便告一段落。李牧川明白為什麼方彬會這樣的倔強,是那個女生讓方彬想到了最憎恨的媽媽,拋棄了自己和爸爸。

如果是自己,會恨她么?

第二天清早,爺爺又去江邊釣魚了,說早晨的魚多,活潑點,更容易上鈎。見了李牧川身上的淤青,問是不是受到別人欺負了,李牧川當然不會說是被人打了,只說是和方彬一起跳沙坑沒站穩,摔了一下。

一聽是方彬帶着自己孫子玩摔壞了身子,爺爺哼了一聲,罵道:「這臭小子就知道瘋,不知道干點正經事」。

李牧川立馬接着話茬說方彬說這兩天就來看你。一聽方彬要來,爺爺的臉上露出笑容,皺紋也舒展開了,罵着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扛着魚竿往門外走,隨着身影傳來一陣哼著的小曲。

可能爺爺釣魚只是為了消磨時間?一天都可以坐在那裏,看着平靜的江邊,時間就過去了。是不是人老了,時間走得就會慢?

「撲騰撲騰」

院子的一角傳來一陣水中翻滾的聲音,循着聲音,李牧川發現一個小小水缸當中有一條魚正在翻騰著,試圖逃出水缸。

魚在水中,為什麼要逃出來呢?逃出來,離開了水,魚不知道自己會死么?

盯着魚的李牧川思考魚的思考。

他伸出自己的雙手,慢慢伸向水缸中的魚,撫摸著魚光滑的魚鱗,向上觸碰到魚鰓,然後是魚眼。

雙手停在魚眼的位置,大拇指越來越用力。

水花越來越大,魚尾不斷擺動着,想要掙脫。

「叫你打方彬,叫你打我,叫你打方彬,叫你打我......」

一會功夫后,水花小了,水面平息,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臉上露出一絲喜悅。

看着手中捧著的魚,李牧川腦海里想着的是昨天讓人打了自己和方彬的那個女生:

萱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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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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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命案·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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