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第 145 章

白郁沿着長長的甬道走出,幾日時間粒米未進,剛才的事情已經耗盡了力氣,眼下也不知還能不能出得去。走走停停了許久才看見盡頭,甬道的盡頭是一堵牆,縫隙全無,白郁抖着手去摸索,屏氣聽着周遭的一切動靜,一絲風吹了進來撩動他一縷頭髮。

外面沒有光,是夜晚嗎?

接着一陣頭暈襲來,白郁靠着牆壁滑了下去,他望向身後的甬道,陳錦添久不出現陳樺必定回來尋他,可這甬道之中避無可避當如何是好?不若搏一搏,外面若只有陳樺的人死了便是,聽陳錦添所言,阿磨掉落懸崖,生還機會渺茫,不知能否在陰間遇見他,若僥倖讓自己逃了,陳樺必死!

休息半晌,白郁摸到了可能是開啟機關的暗格,轉動之後,面前的牆壁上升,是一處屋子,透過窗子能看見月色灑在白雪之上,那雪閃著藍瑩瑩的光。

白郁在屋中屏息,屋外有人,不下數十人。他握緊手中的匕首,踏了出去。

白煊這幾日有些焦頭爛額,藏邇山莊的人那日來到谷中便言明只給五日時間,五日過後若是谷中未能給他們一個交代便直接血債血償。白煊派了人出去找薛磨的下落,好不容易將人找到了,門下弟子一轉臉的時間,薛磨就不見了蹤影,自此就再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五日時間很快就到,半夏已經看過藏小公子的屍體,死狀卻如點蒼的毒性,只是藏小公子身上的點蒼之毒毒性不敵薛磨所制,若是薛磨所做應當頃刻間便命喪當場,而這小公子死前有所掙扎。

白煊以此與藏安爭執不下,奈何白煊不像白郴那麼能說會道,一時反而有些落得下乘,當此時,又有門下弟子來報,城中幾個與薛磨結怨的門派之中又有弟子死去,且都是武林會當日圍攻薛磨的幾人。他們幾大門派相互聯合欲先將尚在城中的白聆月擒住,以白聆月換得薛磨。

白煊有些擔心阿月,起身欲走,藏安將他攔下,「四公子,你我之事還未解決,匆忙要去哪裏?」

「藏公子,我谷中出了些事,還請公子容我先去處理一下。」

藏安一步不讓,「今日已是第四日,四公子仍然對此事沒有任何的交代,是當我藏邇山莊無莊主坐鎮便欺生了嗎?」

「並非如此,明日才是最後期限。」

藏安道:「到今日為止,我都尚未在谷中見到薛磨此人,敢問四公子,他人呢?莫不是四公子趁著四日的時間將他送走了?」

「送走又如何?」,白聆暮自門外進來,「師叔。」

白煊道:「你怎的來了?」

白聆暮仰著臉看藏安,「來招待貴客啊,師叔有事便忙去,這邊有我。」

白煊一點頭就要走,藏安緊跟,白聆暮見勢直接往地上談了幾顆金豆子,藏安腳下一滑,白煊已經走出院落。

藏安扭頭去看白聆暮,白聆暮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喝了點兒茶,潤了潤喉,說道:「藏公子,我師叔已經同你講過了,貴莊主所中的點蒼並非出自我逍遙谷。」

藏安冷哼一聲,「死狀與點蒼相同,緣何就不是出自你谷中,江湖之中我還未聽說過哪一家的醫者能做出點蒼之毒來。」

白聆暮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不不不,那些人怎麼能跟藥王谷的王谷主相提並論?這不是貶低藥王谷的名號嗎?藏公子,你也未免太孤陋寡聞了,這江湖之上又不是只有我逍遙谷從醫,你是眼裏沒有藥王谷的存在嗎?虧得當初你們受傷,藥王谷的師兄師弟不舍晝夜的為你們醫治,你這樣說如何對得起他們?你這話若是讓王谷主親自聽到了,還不將他氣得再也不與你們做生意了?我們谷里與藥王谷也算是有些交情,恰好這幾日王谷主就在我谷中,不如咱們親去瞧一瞧他?哎呀,我一個小孩子,你自是不信我的,我也明白,可王谷主那麼一個金光閃閃的活招牌總不能還唬你吧?若是藥王谷也說了,這點蒼毒他們做得出來,你當如何?還能說是藥王谷的人殺了你家莊主嗎?這可如何是好,這萬一若是真的如此,藥王谷豈不是也同我們一樣,遭了無妄之災?」

藏安被他自說自話說得有些糊塗,不是在說薛磨的事情,怎麼句句不離藥王谷?生生要將藥王谷拉入,王落英此人可不像逍遙谷的白郁這幾年才重現江湖,那可是在江湖中混跡許久,藥王谷的醫術滿江湖皆有讚譽,加上王落英此人會做人,每年會送一些上品的傷葯給各門派,因此各門派都對此人有所稱讚。逍遙谷出了薛磨一個邪魔,藥王谷卻一直都是滿門正氣,與藥王谷還是不結怨為好。

白聆暮還在說着,「藏公子,這件事不好辦,就單憑一個點蒼毒就要我逍遙谷自證清白有些不妥,況且我谷中也查看了貴莊主的屍體,也說明這毒並非我谷中的東西,咱們不若還是去找王谷主商議一下吧,瞧瞧他如何說?」

「賢侄。」

門外又進來一人,白聆暮忙站起身,「王世伯,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說到的王落英,見他滿面春風,手裏拿着一個小玉瓶,「你前幾日托我做的丹藥已經做好了。」

「這麼快?」

「誒,已是很慢了,這兩日家中女兒生病鬧得厲害,耽擱了幾日。這位兄台眼生,敢問是?」

藏安一拱手,說到:「藏邇山莊,藏安。」

王落英瞭然,「原來就是你啊。」

白聆暮過去,說道:「藏公子,王谷主手中便是點蒼。」

王落英聞言手上一抖,小玉瓶掉了下去,幸而白聆暮眼疾手快,接在了手中。

「世伯,您當心。」

王落英大驚失色,「你說這是什麼?點蒼?你們小師叔做的那個玩意兒?!」

白聆暮一點頭,「藏公子若是不信,可驗一驗。點蒼之毒是小師叔離開逍遙谷后的東西,我谷中並未藏有此物的配方,近幾日谷中醫師們也都在忙着試做此毒,想必藏公子在谷中這些日子已經知曉。」

藏安見王落英分明不知拿過來的事劇毒之物,便對白聆暮道:「這東西乃王谷主帶來,若真與點蒼毒一般是毒物,如何驗證?便是驗證了,我聽聞藥物在人與其他活物之間也並非是一樣的癥狀,若是事後有所區別,且不提是否是谷主並未成功製得,你逍遙谷都逃不了一個拖延的罪名。」

王落英道:「點蒼見血封喉,拖延能拖延幾刻?還請藏公子注意言辭。」

藏安道:「我所言無不妥,谷主所制之葯自是比一般藥物要好,但任意一個活物都替代不了我家莊主。」

王落英道:「你這是要逼逍遙谷出一個人去死?」

白聆暮打開玉瓶,道:「我谷中既有此毒,便能解此毒。」

王落英說道:「不可,這葯我用一些活物提前試了試,在斷氣之前便與你的描述相同,我設法施救,救回來的活物卻十之一二,你師父不在,萬不可試。」

藏安在一旁一言不發。

白聆暮看着王落英,這件事未跟他提前商議,本只是希望藥王谷的人將點蒼做出來,隨意找個活物一試便知,現下看藏安的意思,怕是不能善了,現在也沒有辦法了,師父的下落還需要阿月去找,阿初又去與跟蹤小師叔的弟子見面,谷中不能沒煊師叔。

「十之一二也是活命之機,王伯伯,我服下后還請你儘力救我活命,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王落英握住他的肩膀,「不行。」

白聆暮笑笑,轉頭看向藏安,「我前幾日托王谷主做的葯便是依照着貴莊主的死狀,這葯吃下之後想必也不會立刻斃命,藏公子是想見着我給你們莊主償命還是只想看看這藥效?」

王落英道:「藏公子莫不是真的要眼見無辜之人喪命才罷休吧?」

藏安道:「只要你身上與莊主身上的傷痕一樣,我便信你。」

白聆暮道:「好!」

白煊晚上才回來,一進谷便聽聞藏邇山莊的人離開了逍遙谷,當下疑惑白聆暮做了什麼居然能讓人離去?遠處半夏手下的小弟子青羽匆匆趕來,「師叔,你總算是回來了。」

「小暮人呢?」

「小師兄中了毒,王谷主跟半夏師父正在屋裏救人。」

白煊驚道:「什麼?怎會中毒?」

青羽邊帶着白煊過去邊說,「藏邇山莊的人逼迫,暮小師兄才吃了點蒼。」

「小暮服了點蒼?!」

青羽忙解釋,「不是真的點蒼,是王谷主帶來的,與藏邇山莊谷主所中之毒類似,就是不知王谷主他們能不能將小師兄救回來。」

白聆暮房中,白聆暮面如死灰,青色的斑點遍佈,若不是胸口還有起伏,說他是個死人也是能信的。

白煊見到的便是這副模樣,「這……」

王落英精疲力盡,「算是拉了回來,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

白煊道:「藏邇山莊欺人太甚!」

半夏安慰道:「總算是救了回來,藏邇山莊的人能消停幾日,外面如何了?谷主找到了嗎?」

「陳錦添這幾日一直在屋中閉門不出,跟着陳樺的弟子也未發現什麼不妥。」

王落英道:「這樣不妥,太被動,若只是被他們牽着鼻子走,永遠都別想找到白郁的人,城中那幾派可還有什麼說的?」

白煊到:「有何說的?這幾日阿磨不在谷中,不在洛城,他們無非受人蠱惑尋個由頭想找谷中的麻煩而已,我趕去之時,阿月正按著一人打,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半夏道:「想必是見到谷主如此對待那些好事之人,但凡他們有實力怎麼會聚集在一起?師兄,阿月長大了。」

白煊點頭,「不過,過幾日此事再不了結,怕是會掀起翻天巨浪,逍遙谷不能總是仗勢欺人,拖得幾日時間,看阿初能否找到阿磨了。」

王落英道:「我在路上聽得一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白煊問道:「谷主可是知道阿磨的下落?」

王落英道:「不是查得他在雲國邊境之地嗎?邊境之地的商販每月都會到中原之地採買,我來時的路上,聽得他們說,嶽麓之地中,一著喜服的年輕公子被幾名岳池幫的弟子圍打,那公子身上的喜服已經破爛得不像樣子,可岳池幫的人要扯壞那衣服,那公子卻怎麼都不鬆手,最後其中一人將那公子推下了山崖。」

「什麼?」

半夏在一旁道:「不一定是少谷主的,也許是嶽麓城中一位新婚的公子。」

白煊喃喃道:「阿初就是去的嶽麓城。」

王落英道:「白煊,薛磨這個人怕是回不來了。」

白煊道:「還是先找到郁哥才是,我想了辦法,陳樺那老兒不出三日必會去找郁哥,現在只能麻煩王師兄替我看顧著小暮,莫讓他出事。」

半夏道:「師兄。」

白煊笑了笑,「我沒事,讓我靜一靜。」

王落英道:「我會照看小暮,你放心。」

過了兩日,白聆初回來,聽得藏邇山莊所為當日夜裏便蒙了臉衝到藏邇山莊落腳的客棧中,將一眾人好一頓教訓,鬧得整個客棧雞飛狗跳,臨了在藏安身上下了葯,讓藏安整整哭了好幾日。

白聆初煎了葯進來,恰看見一黑衣人站在白聆暮床前,他大喊一聲,「什麼人!」,那黑衣人回身看了他一眼,白聆初覺得那人的眉眼熟悉,略一思索便想了起來,「陳錦添!」

黑衣人轉身從窗戶中躍了出去,白聆初在窗戶那裏看了一眼便要去追,卻聽得屋中白聆暮的聲音,床上的白聆暮嘔出一口鮮血。

「小暮!」

再無人去追尋陳錦添的下落,王落英、半夏和白聆初徹夜未眠。

另一頭,白煊帶着白聆月守在陳家落腳的一處院落,今晨陳樺突然跟陳錦添一同出了門,不過出得城后卻一往東一往西,白煊將明月樓中的所有人都扯了回去,自己一人跟蹤這陳樺,白聆月帶着兩人跟隨陳錦添。

在城外幾乎繞了一天的時間,終於陳家父子在城外五裏外的這一處院落相聚。院落之中隱藏着數十人,白煊跟白聆月不敢靠得太近,在院落外一裏外商議著。

「煊師叔,我已經讓莫矢回去找人,我們再次稍等片刻。」

白煊看着黑漆漆的院落道:「這院落久無人住,若是郁哥被困在這裏,憑他的本事無論如何都該能將信號傳出,陳家父子二人進去之後,院落仍然漆黑,郁哥不在屋中,這屋中怕是還隱藏了其他的機關。」

「這幾日,陳家並無異動,陳錦添肖想師父已久,他居然不來看看?師叔,會不會我們已經被陳家發現了,小暮現在昏迷不醒,小師叔又……此次若是有失,谷中便只剩阿初一人了。」

白煊看着他,問道:「你怕嗎?」

四周寂靜無聲,像是那日走近白聆暮的房中,白聆暮呼吸微弱,當自己進去之時還以為他已經死了,那麼一個愛說話的人,躺了好幾日,一聲都沒出過,他應該會憋壞了的。藏邇山莊的人不能放過,造成這一切的源頭也不能輕饒。

白聆月握了握手中的劍,「不怕。」

「好樣的。若是這次咱們兩個完了,阿初就是我們的希望。」

「他想必不會願意擔着這種重的東西。」

白郁一開門,寂靜的夜裏吱呀一聲。

院中落下兩人,白郁走出門去,那二人抽劍襲來,白郁雖料想到是如此情形,也用着最後的力氣將匕首抬起來去擋,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步,兩柄劍的劍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匕首掉落,白郁說道:「殺了我,陳錦添便再無活路,叫陳樺出來!」

其中一人轉身消失在迴廊之中,片刻之後,陳樺匆忙趕來,「你把錦添怎麼樣了?」

白郁道:「你不會自己進去看嗎?」

陳樺吩咐道:「帶他一起進去。」

白郁身子一晃,想要靠在那人身上,那人連忙避了開,白郁扶住身後的門框,說道:「我怕是沒有那個力氣進去了,若不介意,勞煩這位兄弟幫忙扶我。」

陳樺見狀冷笑,「想不到谷主也有這樣任人宰割的時候?」

「非也非也,陳盟主,若是你進去看見陳錦添的樣子才知道什麼叫任人宰割。怕是進去的遲了,陳公子的小命不保哦。」

陳樺心急陳錦添,吩咐門外那人看好白郁,「你現在身上一絲力氣也無,我便不信你能翻出什麼浪來,若是錦添有事,你逍遙谷別想善終!」

白郁道:「我等著。」

陳樺帶着人進得屋中,甬道還有一段距離,得趁機出去才行,院中還有數人,白郁看看身邊的人,說道:「有勞兄弟扶我進去,可好?我有些冷。」,那人紋絲不動,白郁又道:「陳錦添中了我的獨門迷藥,你不依着我,到時候我便不救人,反正我是不會有事的,畢竟我死了,誰來救陳錦添?」

那人看他一眼,將劍收了起來,單手抓着白郁的領口,白郁踉踉蹌蹌進得屋中,扶住桌子,摸向了懷中。

那人倒地之後,白郁蹲下往下扒他的衣服,才扒下便聽得甬道之中一聲怒吼,糟了,陳樺心急想必步伐要比往常快一些。白郁將衣服往身上一裹,臉上蒙好黑布,將桌布扯下蓋住了那人的身體,腳步虛浮的出了門,啞著嗓子喊道:「公子出事了!」,接着捂著胸口,「白郁已經進入密道之中,快去幫盟主!」

院落之中幾道黑影直衝屋中,白郁扶住院門,待往前走了兩步,便感覺身後有了破風之聲。

幾枚暗器打中了他的後背,力道大的直接將他帶倒。

陳樺的聲音緊接着響起,「白郁!你竟殺了我兒!」

白郁回身看着他,「殺了又如何,他該死。」

陳樺走到他面前,「那留着你還有什麼用!我要你給我兒陪葬!」

「陳樺!」

白煊執劍將朝着白郁的劍打落,站在白郁身前,「果然是你們!」

白聆月緊接着進來,落在白郁身邊,「師父,沒事吧?」

白郁一笑,「沒事。」

陳樺見來人不過四人,說道:「怎麼?憑你也想從我手中救走他?白煊,你是太看得起你自己,還是看不起刑天的殺手?」

白煊道:「刑天的人?陳樺,看來你是要將我們都留下了?」

陳樺道:「全部格殺!」

「阿月,帶着郁哥先走!」

白聆月扶著白郁剛起身,面前就落下五人,白聆月道:「師父,你稍等。」,接着便走上前,「一起上吧!」

白郁眼看着這個小徒弟以一敵五,殺得對方片甲不留,只余苟延殘喘。他竟不知何時這個小徒弟的殺心又重了起來,白聆月浴血歸來,抬頭看向自己的師父,看見了他眼裏的一絲擔憂,白聆月道:「師父,小暮還在等着我們回去。」

白郁伸手摸了摸他,「嗯。」

院中忽又落下幾人,領頭的談海天見狀,扶住白郁,「如何了?」

白郁搖頭,「無事,談伯伯,先回谷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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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明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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