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草薈薈12

苘草薈薈12

「阿薈,你忘記當初的誓言了嗎?曾經答應師傅的話,現在是要反悔嗎?你不相信師傅?」

他沒有忘記!他不是要毀約,只是……

鍾薈也不明白,現在他要怎麼辦?父親知道他失蹤了會多麼著急啊!可是……藍芩師傅說,他需要他。他也曾答應過,現在他要反悔了嗎?

「阿薈,委屈你了。師傅也不想逼你,如果你還在猶豫,不妨先在這裡看看我們男人到底過得是什麼生活吧。你父親那我有留下消息,你放心留下吧。」藍芩端了一碗熱薑茶放下,和藹地勸道,然後輕聲離開了。

鍾薈一頭煩緒,心亂得無處安定。

師傅變了。鍾薈很確定,這一路上師傅眼裡瘋狂比起最初教導他的時候還要狂熱數倍,簡直像是迷亂了心智。但是鍾薈他不敢輕舉妄動。

從房間里悄無聲息出現,又轉瞬間將他帶走,鍾薈慌亂了片刻還是無法靜氣凝神。藍芩師傅究竟是如何將他從芙蓉城內轉瞬間就帶離城郊的?是道觀那些人的術法嗎?師傅他和那些道士聯手了?鍾薈惴惴不安地坐在馬車裡,趁著風雨掀起的一點細縫掃了幾眼外面,可惜天色漆黑,除了下雨聲什麼也不確定。

守在出口處的道士閉目靜坐,完全不理會鍾薈,但他手裡的劍讓人不禁發憷,馬車壁上還有幾處血跡流向外面。

趕了一夜的路,鍾薈終於可以下車了。

昨夜的風雨吹過郊外終於進入了城郭。

「人走多久了?」蜀蜻扶著額頭有氣無力地問。

「大概是夜裡四更,她留了信條。還有一張……是藍芩師傅的。」小葵微顫著手把兩張紙條上交。

蜀蜻失力地靠在椅背上,薄薄的紙張如同千斤讓他不堪承載,看著上面的字,他咬牙切齒地說出藍芩的名字。下一秒便頭痛欲裂地昏倒在案。

皇宮內,女皇在書房和重臣密談,正殿上城中文武朝員都已在宮裡待了整整兩日,米水未進。有些體弱的昏倒在地,卻被守在側殿的太醫就地醫治,蘇醒後接著跪叩先皇。

「這新皇究竟想做什麼?!文丞?」有些官員終究是按捺不住了,誰受得了跪上兩天兩夜?再忠義也不是這樣祭奠先皇啊。朝廷上下那麼多的事不辦了?

鍾文跪在前排也是一頭霧水,體力早就不支了。但是對於表面結交的新皇也沒有辦法,畢竟她所看好的二皇女已經被驅逐城外了,現在她也只好暫時雌伏一陣了。

除了第一夜新皇和眾臣一起守國喪,第二天一亮,官員跪祭時新皇就叫了幾個官員隨她出去,隨後陸續有人離開,未歸。現在一天過去了,人心惶惶。

「既然已經布置下去了,先生現在打算動身了嗎?」

「國運盛,我運昌。國力衰,我力微。再不去怕是晚了。」江苘看著細雨絲絲出神,漫不經心地回答,「此行之後,我不再回來。往後多愛民,勿負先人。」

鍾離芝受驚般行禮,「先生切莫如此,先生教導,朕必不負!芷國已承仙恩,豈敢負義,惟望先生珍重,安康!」

珍重,安康么?江苘笑了。一生何求?怕是要辜負了。腳微踏出人已在數丈遠,眨眼消失在極目。鍾離芝垂眼看見對方裙角不在,抬頭已是晴空。最後鄭重地再向城門處鞠躬三拜,然後起身去大殿。

城郊的風雨飄到了城內,江苘卻帶著一片晴空覆在芷國的上空。身後的陽光明媚燦爛,停歇的小雨凝聚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這繽紛的世界才剛剛開始,鳥鳴初響。

越往外走,六部之境的迷霧越濃,江苘踏著枯黃的草葉,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響。雲霧包裹了她的身影,消失在林中。

地上的血跡被雨水稀釋,只留下稀薄的氣味盈溢的樹林間。江苘看到了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作為「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她也被人看到了。

「你、怎麼在這?!」

聽到驚呼樹林里的傷員都驚慌的起身拿起武器對著江苘,正給傷患處理傷口的鐘薈也起身回頭了。還沒有看到來人,就被方才出聲的藍芩用力地拽到身後,被人「送」進馬車內,先走了。

被押進馬車的鐘薈心跳加速,他好像看到了她?

守在車門道士多了一個,現在兩個人坐在門口,馬車后還有兩個人守著,前面駕車的有三人。一共七個道士,鍾薈在心裡說道,不由得著急。

他早就發現這些道士被下了蠱,但是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身體愈發無力,試探藍芩師傅也沒有結果。關鍵是對付這些道士他既沒有機會下蠱,也沒有身手離開。他所帶的東西完全用不到對方身上。他只能希冀方才在那些男兵上動的手腳不會被師傅發現,有機會傳出去。

馬車離開的飛快,六部崎嶇,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處平坦之地。江苘也有些意外,不過,再往前走,就是那裡了。她忍不住蹙起眉心,花枳還沒有回信。

藍芩身後會集了不少道士,看來道觀的人幾乎都在這裡了。江苘數了數,心裡有了數。

藍芩看到身後一圈道士底氣十足,「先生若無要事,我等就先行離開了。要是先生多事,可別怪我不講往日情分了!」

江苘不置一詞,只是抬起手食指輕挑,那些道士便瞬間嘔吐出一隻小蟲。有些人在吐出蠱蟲后立刻恢復清明想要出劍除掉禍首。

林間的雲霧原本如同一匹密織的錦緞突然間就被撕裂成幾片碎布,四周的雲霧出現裂痕,隔出幾處視野清晰的地方。江苘就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動手的打算,但是這態度反倒讓對面的藍芩心生防備,連同那些被藍芩下過蠱的道士也在權衡,不敢輕舉妄動。

「談判吧。」江苘說出了來意。

三方人在另一處稍微開闊的地方呈三角對立,藍芩忍著身上的異痛腦海里飛快盤算,當初用蠱蟲挾持控制這些道士的時候他就知道可能會被反噬,但是沒想到江苘會親自出手,他還以為會是鍾薈動手。現在的情形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藍芩暗中打量。

「江苘。」道觀為首的道觀主確認了一遍江苘的身份。

江苘看了對方一眼,平靜地說,「是我。」看了一眼,江苘覺得眼前的道觀主有些眼熟,似乎在以前見過。

「終於又見面了。」

對方眼裡有著江苘看不明白的情緒,但是如此炙熱的目光和那些想要求長生、問仙道的狂徒沒有什麼差別。也許是真的見過吧,江苘不在意地想。畢竟,漫漫長途中她遇到的瘋子也不是一群兩群了。

「我還以為,你早就隕道了呢。」這位道觀主的語氣里暗藏惡意,或者說不太在乎掩飾她對江苘的嫉恨。「道士問天道,守國安,卻不曾想被小人迫害,一朝摧毀。莫不是你想以一己之力『替天行道』?再做一次那救世主嗎?哼!」

那些道士極為不屑的看著江苘,這眾怨的情形倒是讓江苘有些明白了。原來這道觀是這樣的身份。救世主嗎?

「既然是問天道,守國安,為什麼不攔著鍾離芃?她下的那些旨令不是也會經過你們嗎?你們是這樣護國愛民的?你們也是芷國人啊。」在這裡人哪一個不是這片土地上代代相傳的兒女呢?可最後,這片土地上接受的是無辜者的血還有受難者的淚水,何其不幸!

「當初立國的誓言不就是為了建立一個由女子為政的國?!我們所做,一切無錯!」強硬蠻橫的態度,讓人失望,也激起憤怒。藍芩冷笑一聲,諷刺說,「先皇立國只是為了抵抗東塘西麥兩國的男蠻,何曾說過要置男子於死地?!你們這些人只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就枉顧先皇遺志,擾亂朝綱、毀滅社稷!罪可當誅!」

「放肆!」所有的道士想要出手卻發現自己體內提不起一絲氣力,暗暗防備地看向江苘,暫時退讓。

藍芩看到后心有算計,便放開罵道,「六部男子充軍卻沒有兵役軍銜,只不過是你們女子在戰場上的替死鬼、擋箭牌!如今在芙蓉城內的男子還有能在白日出行、能在書肆學堂出入的嗎?!不過數十年,這芷國何時竟成了你們這些紈女的銷金窟、風流所了?!長久以往,這芷國怕是沒有男子的立身之所了!江先生也不忍心看到那種局面吧?」

兩方爭吵不休,藍芩也頗有以一當百、舌戰群儒的氣勢。

「既有爭議,新皇當立便是新機。兩方協商如何?」江苘提出建議。道觀與藍芩兩方各自盤算,許久才點頭同意。藍芩看了江苘一眼,沒想到江苘對他的維護之意竟然未有掩飾。藍芩暗忖卻未有因果。

三方議和后打算各自離開。

道觀的人很快離開了這片樹林,藍芩留在原地看著對方離開后,思索過後才開口,「江先生跟我合作,不怕我反悔?那群人可不好控制。」

「其實我們所求一致,並無衝突。」江苘虛拳握在身前說到,不以為意。

藍芩未置可否,只是臉色轉沉說到,「阿薈那孩子……是我大意了。還請您相助,那幾個道士有些古怪。我下的蠱竟也不控制不住她們。」

「我已有安排,你先除去那行人。」江苘也不放心,但當務之急還是在於那些道士,若是等她們抽出手回擊,那鍾薈的處境只會更加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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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宗軼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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