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恆久忍耐

愛是恆久忍耐

平安夜那晚,我有預感,王倫會提結婚的事。果不其然,他來接我的時候,捧著一束玫瑰

花,站在學院門口,等我出來。路過的學生們看見了,停下腳步不走,在一旁起鬨,我拉着他趕

緊離開。「一大把年紀了,還害羞什麼?」我回頭瞪了他一眼。

「你以後再在我面前吐槽我年紀,我就···」

「咋的?」

「你為什麼不來琴房找我?」

「為了引起轟動。」

「那也應該在地上擺滿蠟燭啊。」

「擺滿蠟燭?上墳哪?」

「姓王的!」

「嗯?」

「你今天來的目的到底為了什麼?」

「被你這麼一問,我發現我剛才說的好像還挺形象的。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確實應該在地上擺

滿蠟燭。」

「行,你去過你的陽間生活。」我把玫瑰花狠狠地塞進他的手裏。

「好了好了,我跟你開玩笑的。蠟燭這東西,不環保。你說我擺完了蠟燭,滴在地上的蠟油該如

何清洗?我是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耐心。清潔工看見了地上的殘餘物,可不罵死我倆,求個婚

還要遭罵,這又是何必呢。蘇玫,你真的挺口是心非的,明明就想要,還要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

子,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嗯?我就說你暗戀我,你還不承認,愛我愛的要死,死鴨子嘴

硬。」

「你才是死鴨子。」賤痞子,總能引起我的假怒火,因為我也不是真的生氣。

「還問我要蠟燭。」王倫一邊說一邊笑。

「我什麼時候找你要蠟燭了?」

「你剛說的話自己都不記得了,真的是年紀大了,記憶力嚴重倒退。」

「我不是這個意思好不好,是你自己說的要引起轟動,我才提到蠟燭。」

「狡辯。」

「明明狡辯的人是你,你給我一束花就完了?戒指呢?單膝下跪呢?」

王倫還在笑,他說:「你看你看,你看你自己急不可耐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你娶我,還是我

娶你。」

「跪下!」

「what?」

「跪下!」

「你認真的?」

「跪下!」

王倫看了看周圍,然後把我拉進一條小路。「矯情。」

「快點!」於是他單膝下跪,從口袋裏拿出戒指,當我看見蒂凡尼藍的顏色,心裏突然微微顫抖

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人,堅定的告訴自己,我的老公是王倫不是他人。「說話啊。」

「說什麼?」

「你不是每天在家裏看那些腦殘劇嗎,說什麼還要我教你啊。」

「你也沒說話啊,你要先說話,我才能接你的話啊。」

「真的是屁事多。」

「快點。」

「結婚嗎?不離婚的那種。」我要被他笑死,哪有這樣的台詞。

「結。」

然後他就把戒指粗魯的戴在我的無名指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褲腿。「你知不知道我的衣服很貴

的,你拿去干係店洗,錢你付。」

我美滋滋的看着手上的戒指說:「電視劇里的台詞,男方說的是你願意嫁給我嗎?」

「行啊,你這麼這有經驗,那你跪一次說給我聽唄。」我挽着他,兩人一起走去停車位,臉上的

笑容就沒有斷過,花還在他手上,因為我嫌重,懶得拿。從暑假到年底,半年的時間,他又瘦回

到大學時候的身材,面部輪廓稜角分明,頭髮也留長了,半扎髮長發馬尾,惹得學院的那群女學

生們瘋狂的犯花痴,難道他在江音也是這樣?

想着想着脫口而出:「你個托尼。」

「你說什麼?」

「我說你個托尼!」

「見過這麼帥的托尼嗎?」

「你是橡皮泥做的嗎?說胖就胖,說瘦就瘦,你減肥幹嘛?減了給誰看?一大把年紀還減肥,還

留長發,非主流。」王倫在旁邊死笑。「你還走不走?最好笑死你。」說完這話,在心裏呸呸呸

了幾聲,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自己能夠接受的男的,可不能就這麼輕易被自己給詛咒死。

「不是某人提了一堆要求說什麼胖子不要,這啊,那的。」

「你走不走?」

「走走走。」上車后,王倫說:「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手裏一個女學生也沒有,沒騙你。」

「為什麼?」

「不想惹事,我怕麻煩。」

「可是別人要找你上課怎麼辦?」

「我已經明確表態了,不教女學生。」

「你就不怕別人說你有歧視啊?」

「不怕啊,我說了,因為你不喜歡。」我···所以,我在江音的名聲就這樣被這個姓王的給搞

臭了。

張璐知道我們□□了,非要給我倆安排婚禮,我和王倫態度一致不勞煩她操這心。她報的價

格,實在是太高了。攤上這樣一個姐姐,既不能得罪,又不想與她深交。王倫倒是覺得與她斷交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想着不至於鬧到斷交這地步。於是我說就在教堂舉辦一場簡單的儀式,不邀

請親朋好友,只需要王倫的父母以及我的外婆到場即可。「你真打算這樣?」

「是啊。」

「不是你們女人都很看重自己的婚禮儀式嗎?」之前的我是很看重,超級無敵巨看重。但是從大

學畢業到現在,十年的時間裏,經歷了各種悲歡離合。發現,生活,簡簡單單就是幸福。無論在

江城舉辦多麼盛大的婚宴,那人家湯姆克魯斯還在歐洲古堡里結婚,那怎麼比?人的慾望是永遠

都無法滿足的。有的人說,如果一個男人在結婚這麼大的一件事上,不願意花錢,那麼他一定不

愛你,他看錢看的比你還重。挑你,也是因為你便宜。我當然不會讓王倫一分錢都不花,我已經

想好這錢該花在哪裏了。結婚只有一次,該花的錢必須花。

「我想這錢與其花在吃吃喝喝上,還不如還在蜜月旅行上。」

「你想去哪?」

「瑞士和日本。」瑞士是周北貝最喜歡的國家,那裏的風景讓她感受到了童話氣息。日本是愛倫

最喜歡的國家,愛倫是一位超資深的的動漫迷,日本就是她的理想世界。一個喜歡童話,一個喜

歡動漫,善良的人就是這樣單純可愛。

由於溫度原因,婚紗照定在五月份開拍,可是儀式我和王倫不想再繼續拖下去,他一直等著

我搬過去,於是把儀式定在一月份。教堂里沒有暖氣,我穿着抹胸婚紗,凍得直打顫,王倫穿着

單件西裝,也是凍得直抖索。牧師為我們進行按手禱告,隨後我倆當場宣讀誓言。

愛是很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

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

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感謝上帝,讓你們在如此寒冷的冬天,願意來到教堂舉辦婚禮儀式!這是多麼偉大的信心,多

么堅定不移的愛情啊!願你們在未來的婚姻生活里,無論發生任何事情,美好的或者不美好的,

都不要忘記今天受凍的日子,可不能讓今天白白受凍。」牧師笑着說。是啊,我真的快被冷死

了。選了一件自己喜歡的婚紗,誰會穿羽絨服結婚啊?儀式結束后,我倆立刻去更衣室換好衣

服,外婆把保溫杯遞給我,我快速的打開瓶蓋,連着喝了好幾口,差點沒被燙死,這保溫杯的質

量也太好了。

婚房離王倫的學校很近,在江邊,精裝修,屬於江景豪宅,比林老頭住的地段還要好,因為

是新建小區。外婆心心念念的江景豪宅,時隔多年,她終於有機會再次入住。不過面積沒有林老

頭家的大,畢竟王倫家也不是做生意的,而且林老頭當初買房買的早,現在房價一直在往上漲,

這套房拿下手也花了好幾百萬。只是王倫的父母在買房之前,沒有想到未來的媳婦會把自己的外

婆帶上門來。所以買的房型是三室兩廳兩衛,使用面積一百七十平方米。之前張叔叔說我將來的

老公,買的婚房,必須放的下我所有的樂器。想想也是可笑,現在好了,根本就沒位置放。外婆

佔用一間房,我和王倫一間房,還有一間房留給未來的小孩。不光我的樂器沒有位置放,連他自

己的音樂設備都沒位置放。於是我倆商議,把我媽留給我的那套房騰出來,用於我倆平時上私

課。這段時間一直在整理行李,外婆還依依不捨的說:「真要把這床給賣了?」

「是啊,我都跟王倫說好了,主卧給他用來當工作室,他的音樂設備器材太多了,還要重新裝修

一個錄音棚。」

「學校里不是有他的工作室嗎?」

「那是給學校的學生上課用的,雖說可以用來上私課,但是我覺得還是不太方便。萬一在學校

里,有人看不慣王倫,拿這事做文章怎麼辦?所以上私課,我還是讓王倫在家上。」

「這錢誰出?」

「他出啊。」

「那你呢?」

「我就在客廳教學生們彈琴,鋼琴到時候從書房裏移出來。」

「移出來幹嘛?」

「要擺放大書桌,王倫好給學生們上理論課。不對,不能移,他也要使用鋼琴。但是這樣的話,

書房太小了,嗯···我就把我卧室騰出來給他吧。把我的床挪到書房,方便平時休息。」

「他一個人用兩個房?我怎麼覺得你嫁虧了呢?婚宴也沒有,就在教堂里說幾句話,就完事

了。」

「那您還住在人家家裏呢,人家的父母還不是說他兒子虧了。」

「那怎麼叫人家家裏?那是你的家!」

「我可是一分錢也沒給的,拎包入住。」

「那又怎樣?房產證上有寫你的名字嗎?」

「不知道,這房子是他父母在我倆結婚前就買好的,應該沒有我的名字。」

外婆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我的背。「沒你的名字,你還嫁給他?而且還是婚前財產?」

「我這房子也沒有他的名字啊。」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你說你們將來、萬一、是吧,你沒個保障那該怎麼辦?」

「您就不能盼點我倆好啊?」

「這男人是靠不住的。」

「您也知道啊,那您還說這些···」

「我說這些怎麼了?將來離婚的時候···」

「我的天,我這剛結婚,您就說離婚的事。就算我倆將來離婚了,我大不了搬走。又不是沒地方

住,大院那房不是一直空着嗎?我就搬去那,這房子出租,錢不就有了,還操啥心?」大院的房

子空置了這麼多年,既不住又不能出租,真正虧得可不是這套房子的使用價值?「您趕緊把您自

己的東西好好整理整理,一次性搬完得了,我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來回跑。」

「你們不是平時也要在這裏教課嗎?」

「那也等在裝修完之後啊。」

整理書櫃的時候,發現了一本聖經,看見老媽的筆記,蘇曼購於一九九七年,原來老媽在離

婚不久后就買了。聖經旁邊還有一本筆記本,是記錄她的讀經心得。我翻開來看看,一直覺得老

媽很堅強,想不到她也是如此的多愁善感,畢竟她也是一個女人啊。只是她離婚後,既當媽,又

當爸,沒有時間讓她軟弱,只有在讀經的時候,她才願意把自己的軟弱毫無保留的完全呈現在上

帝的面前。什麼樣的人會自主購買聖經?一定是在她最軟弱,最孤苦無依的時候,翻開手裏的聖

經,想通過上帝的話語,藉此來安慰自己那顆受傷的心吧。老媽只有一次在我面前流過眼淚,就

是當她告訴我外公去世的事。而在此之前,她都是一個人強行扛下所有的重擔。

結婚不久后就懷孕生子,等那小傢伙過了一周歲,我才考上在職研究生。足足等了兩年,終

於圓夢了。「你是豬嗎?你還有沒有一點腦子?」我在客廳教著學生彈琴,突然聽見王倫在房間

怒吼。我的學生被怒吼聲嚇到,停了下來。「沒事,繼續。」等王倫下課後,我去房間找他,見

他面對着窗戶站着。「你這是怎麼啦?發這麼大的火,我在外面都聽見你吼人的聲音。」

「還不是被那學生給氣的。」王倫是個聰明人,而且在作曲這一塊頗有天賦。越是聰明的人,學

東西學的越快,對旁人的要求也就越高。在他們看來,如此簡單的知識不需要人教,自學就會,

就算教,那也是一點就通,怎麼就會有人聽不懂,學不明白呢?

「這當老師的,沒點耐心,學生也沒那個心情上課,都被你吼傻了。」

「就那玩意?根本就不是學作曲的料。我可以說,他完全就是不想學。只不過藝術生的高考文化

分數要求低,所以他才跑來。每節課講一樣的東西,每節課講!我能不氣嗎?我他媽根本就不想

教他,完全就是耽誤我時間。」

「他是沒做作業還是什麼?」

「他不是沒做,他是瞎做,然後每節課跑到我這來,我每替他改一次作業,相當於是我在幫他

做。不是我給他佈置作業,是我給我自己佈置作業。」

「你跟他說作曲是沒有標準答案的,就算你幫他做了,也沒用。不像語文,死記硬背,總能拿點

分。」

「我都說了他媽上百遍了,他跑到我這裏來,就只是為了給他家人交差,說自己每個星期都有在

上課。」

「這樣的學生,那就不教。」

「我也想啊,誰他媽稀罕那課時費。這不是我爸介紹來的嗎?真他媽閑的蛋疼!給我介紹這種學

生。」

「又是哪位權貴家的寶貝?」

「可不是!推都推不掉。這孩子根本就沒學,心就沒有放在這上面,他就指望我直接給他滿分,

包過,這怎麼可能?」

「要不把他轉到主任那去,你就說你只是評委之一,你沒有權力掌握他的命運。讓他去主任那,

說不定還有戲。反正你們系主任挺喜歡錢的,這學生也喜歡花錢,這兩人正好絕配。」

「這倒是可以,誒,我發現你這個人越來越老油條了,我都沒想到的點,你居然都想到了。」

「你才老油條,你自己情商低,只知道發火。我記得你上大學的時候,情商挺高的啊。研究生畢

業后你也上過一段時間的班,不管怎麼說,你在社會上還是混過一小段時間,怎麼越活越轉

了?」

「你讀個博試試,我讀博期間,基本上就斷了各種社交。」王倫這人別看他平時嬉皮笑臉的,一

談論起專業,立馬變得一臉嚴肅,而且脾氣也上來了,就是沒什麼耐心。作曲系的老師,很難找

到脾氣特別好的,搞作曲的都是些啥人啊?不都是性格狂傲之人嗎?但是作為妻子呢,我也不能

總是批評自己的老公,畢竟還是得讓他有一家之主的顏面,女人太過於強勢,不利於婚姻。

「好了哈,火也發了,別帶着怨氣回家,別給小孩子臭臉。」

「我什麼時候給小孩子臭臉了?」

「是是是,你沒有。」自從孩子出生以後,外婆每天就抱着手裏,我擔心她年紀大,抱孩子時間

長了,肩膀那會抱出病。但她樂意,她就想抱着。原本平靜安穩的生活,被蘇潔的一個電話給打

斷。外婆和保姆在衛生間給小孩洗澡,有人給她打電話,她沒空接,我幫忙接了。「你還有臉打

電話過來?」我一聽見蘇潔的聲音,放佛見了殺母元兇。

「你媽媽沒教你什麼叫做長幼尊卑?」

「就你也配?」

「你這個沒教養的東西,我懶得跟你說話。」

「你這個殺人犯,遲早遭報應!」

「我媽在哪?」

「你找她幹嘛?」

「關你什麼事?」

「你找她幹嘛?你要是不說,我就報警了,正好讓警察順藤摸瓜,摸到你老家。」

「蘇玫你不要太過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就問你,你找她幹嘛?」「

我就是謝謝她。」

謝謝外婆?我想了想,便說:「那二十萬是吧。」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那是外公留給我的錢,你就這樣私吞了。」

「我什麼時候私吞了?這錢又不是給我的?」

「你沒拿?那你怎麼知道這二十萬?我一說二十萬,你就秒懂。」

「你這個小丫頭,講點道理好不好,我什麼時候拿了你的二十萬?那二十萬是我媽幫我打點,讓

我老公提前出獄的好不好。」

晴天霹靂的消息,讓我火冒三丈。但我忍住了,繼續問:「你就是想說聲謝謝?」

蘇潔說:「這是我跟我媽的事,和你沒什麼關係。」

「我看不止是說聲謝謝吧,要謝謝早就謝謝了。你打電話來,是來要錢的吧?做夢!沒錢!你再

打電話來,我就報警。」

「你少拿報警嚇我,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你報警也沒用,我老公該坐的牢已經坐完

了。」

「你剛還說你老公提前出獄。」

「也就提前了幾天好不好?我就是讓他減刑,不是讓他逃獄···」

沒等蘇潔說完,我掛了電話,衝進衛生間,問外婆:「八年前你跟說我二十萬你給了蘇潔,你壓

根就沒給是不是?」

「什麼?」外婆站起來,裝傻充愣的說。

「剛才蘇潔打電話過來全說了,你根本就沒有給是不是?」

王倫聽見了我的質問,跑了過來問:「怎麼回事?」

「你扣押我讀書的錢,扣押了這麼多年,你的心未免也太黑了吧!你說你給蘇潔,好,我可以理

解,但是你又乾的是什麼事?」保姆在場,我不好多說,讓她先回家。等她離開我家后,我

說:「你把這二十萬用來幹嘛去了?嗯?行賄!你是真不怕還是假不怕?外公這輩子最厭惡的

事,你樣樣干!你就這樣看着我,嗯?看着我沒有學校讀書,看着我拿了多年的外聘工資。你就

這樣?干這事?一直存着那二十萬,等到時機到了,把錢送出去,讓蘇潔的老公提前出獄?你怎

么怎麼壞!壞的如此的徹底!」外婆見紙包不住火,就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模式,哭着說她覺

得蘇潔在美國太可憐了,女婿對她也不好,她就是想讓他們一家早點團聚。「你讓他們一家團

聚,那我和王倫呢?這是要是查出來了,我和王倫怎麼辦?你眼裏只有蘇潔,可曾有過其他人?

她一錯再錯,外公都是被她氣死的,你到現在都執迷不悟,還在替她說話。這事要是查出來,我

就問你,我和王倫該怎麼辦?孩子該怎麼辦?你明知道姨伯這件事就是權力的鬥爭,他進監獄,

后又提前放出來,人家要想整他,分分鐘的事,可是他跑了!別人把這筆賬就會算在我們頭上,

你想過沒有?」外婆一個勁的哭說她沒有想到這一層。「做錯事受到懲罰,天經地義,他坐牢就

應該坐到放行的最後一天。你幹什麼?你到底幹了什麼?你就這樣讓他提前出來,什麼叫做公

平?什麼叫做公義?」

外婆聽見這話也怒了說:「我不知道什麼叫做公平,什麼叫做公義,我只知道他是我女兒的老

公,我就想讓他們一家團聚。」

「滾!」我已經氣的說不上話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再多也沒用。

「蘇玫。」王倫在一旁拉扯着我。

「滾!」我對外婆說。

「好好,我走。」

「外婆!」王倫跟在外婆身後,想攔住她,沒攔住。「你說你這說幹什麼?至於嘛?」

「怎麼不至於了?你說說看,怎麼不至於了?我外公本來不會死的,就因為蘇潔和他老公幹的那

些破事,被活活地氣死。我本來是有機會在美國讀研究生的,雖然機會很渺茫,但是還是有機

會。她把這錢私吞了,說是給了蘇潔,讓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你看看我!到現在,在職研究生還

沒畢業。我已經多少歲了?我每個星期江城、上海兩邊跑,浪費路費、浪費精力,就為了拿一個

什麼都學不到的水貨文憑。每個星期我都累得像一條死狗,拿這文憑也是為了評職稱,你一進學

校就是副教授,我到現在還是助教,我甘心嗎?我想着,既然她這錢給都給了,我也認了。現在

倒好,她騙我!錢一直在她那裏,她把這錢用於行賄,你叫我怎麼想?嗯?你叫那些受到傷害的

人怎麼想?你叫我死去的家人怎麼想?林知言的事你還不知道吧?那個女人無時無刻的盯着我,

一旦被她抓住小辮子,她可不往死里整我?我好不容易工作轉正,結婚生子,考上在讀研究生。

她現在可以輕而易舉的拿走我所擁有的一切,全因外婆的行賄!」王倫沒大聽懂林知言的事,我

不得不從頭到尾跟他訴說一邊。

王倫安慰我說:「她不會對你怎樣,她要想對你怎樣,早就下手了。你姨伯現在都在美國,她哪

這麼長的手,你說是吧。而且我猜她自己身都難保,哪還有精力來盯着你。如果她家不出事,那

說不準就找你麻煩了。可問題是她家已經出事,就算她再婚,她也沒那個實力。現在的她全程都

依附在對方男的身上,她的生活重點就是如何在那男的身上得到最大化的利益。」

「就算林知言不會找我麻煩,但是外婆乾的這事就不對啊!外公的名聲就這樣被她全毀了,全毀

了!死了都還有受這種罪。」

「你外婆都八十多歲了,你看她一個人就這樣走了,也不知道去哪裏。」

「你不用擔心她,她會照顧自己的很,她既然敢走,就有敢走的底氣。」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

和這樣的人相處,八十多歲的人了,還干行賄這事,這是真的沒救了嗎?

有沒有什麼人恨你?這件事如果沒有得到解決,心裏始終都不會有平安。生怕被恨你的人一

逮到機會,就給你致命一擊。哪怕這恨你的人不在世上了,臨死前也會對身邊的親朋好友說,讓

他們替她報仇。就算對方沒那個本事,乾的過你。試想一下,天天活在別人的詛咒中,難道就不

可怕嗎?在你的身後,有一個恨你的人,天天在背後詛咒你,詛咒你的家人,你一倒霉她就笑,

誰願意過這樣的生活?然而我和林知言之間已經無法挽回了,我這一輩子都要小心謹慎做人。外

婆的行為,嚴重觸犯了我的底線。

一星期之後,王倫建議我把外婆接回來。我的內心是極其不願意,但是王倫說我連林中天都

原諒了,難道就不能原諒自己的外婆的嗎?難道真的要等到外婆生命最後一刻才選擇原諒她嗎?

可是外婆從來沒有反省過自己的行為,從來沒有。王倫又說,反不反省那是她的事,原不原諒那

是我的事。為這事,我倆還吵了一架。這是我倆第一次吵架,小孩在旁邊被我倆的爭吵給嚇哭

了。我覺得王倫一點也不理解我,他沒有經歷過我的痛苦,所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我得理不

饒人。我被他氣的直哆嗦,扔下孩子,摔門而去,跑去找周爸周媽。「氣消了吧?」周媽媽溫柔

地說。

「怎麼消,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周媽媽聽見我這話哈哈大笑。「你們才結婚幾年,這日子就過不下去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不至

於。」

「這怎麼不是大事啊」

「你外婆做的是不對,但是你能怎麼辦呢?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你想讓她為這件事付出什麼

代價?還是說你就讓她一個人在家裏孤獨終老?」

「一大把年紀了,還不醒悟,還在干這事。我真的是···肺都要氣炸了。」

「不氣不氣,生氣解決不了問題。你們倆啊,都相處了這麼多年了,彼此之間,早就互相接受了

不是?說句不好聽的,你外婆還能活多久?難道你真的打算放棄了?」

「我還真打算放棄了,我救不了她,我挽救不了她那骯髒的靈魂。」

「我們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是,你真的相信上帝不會改變一個人嗎?生活中有那麼多的例

子,足以證明,人是可以被上帝改變的。」

「上帝要是改變了她,她就不會幹出這樣的事。」

「這件事也是幾年前乾的是不是?平心而論,你和王倫結婚後,外婆是不是把家裏打掃的井井有

條,悉心照顧你你們的孩子,就算家裏有保姆,但是細節上的事,還是靠外婆處理不是?你和王

倫白天在外忙碌,回家到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陪陪孩子玩一玩,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這其中

難道就沒有外婆的功勞嗎?」那倒也是,洗衣做飯,樣樣都不用管。

「可是外婆···」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把林中天送往醫院,在搶救的過程中,你問我,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他進

醫院是死,不進醫院也是死。我是怎樣說的?意義不在於林中天是否進醫院,意義在於你願不願

意救他。同樣,今天這話,也可以用在外婆這件事上。意義不在於外婆是否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意義在於你願不願意寬恕。如果你是害怕將來這件事,會影響到你的家庭,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

你。不會,因為行這暗昧事的人不是你。我也知道你並非只是擔心你在未來會不會因這事受到傷

害,你擔心的是你的孩子,還有王倫對不對?」知我者只有周媽也。「好啦,王倫那邊,周爸已

經在做思想工作了。你要想他的優點,他是個善良的孩子,他的關注點在於外婆的年紀大了,總

不能真的扔下她不管不顧吧?這麼好的老公去哪找啊,別人家的老公,連親家母都懶得聯繫,更

別提照顧了。」話到嘴邊,我忍住了。王倫是一個怕麻煩的人,外婆走了之後,家裏就出現一堆

麻煩事,沒人處理。王倫的父母從不管事,從我懷孕生子,他們也就在醫院看望過我一次,然後

給了一大筆錢,就走了。坐月子期間也是外婆和周媽每天在家裏忙活,照顧我,照顧小孩。王倫

也沒說什麼,他和父母的關係一直都是這樣,有事說事,沒事不來往。我還是投一次見到當媽的

沒有把自己的兒子當成寶,事事圍着他轉。婆婆性格孤傲,公公性格也孤傲,兩個孤傲的人是怎

么過完這一生的,還真是一門學問。王倫深知這一點,自己的父母指望不上,所以他不想讓外婆

走。外婆也掐准了王倫需要她,才敢理直氣壯說走就走。外婆是個精明人,這精明勁兒全用在歪

點子上。她知道如果她在家只是一個吃閑飯的老太太,這女婿還不有話說?而且房產證上應該是

沒有我的名字,王倫要是哪一天煩了,趕我和外婆走那不是分分鐘的事。我倒無所謂,走就走,

可外婆哪捨得,哪捨得她的江景豪宅,她的中央空調。她可不在家好好表現,把家裏整理的井井

有條?

周媽說完話,王倫就來了,我見他來了,問:「孩子呢?」

「周爸在家看着,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我開了車。」

「你怎麼又開車?」

「行吧行吧,你們趕緊回家吧。再以後啊,吵架之前,先禱告。禱告完了,你們還想吵,那就繼

續禱告,一直禱告到你們不想吵了為止。」我們笑了笑,就離開了。

王倫知道我拉不下來臉面,於是主動和我說,他去接外婆回來。我說我和他一起去,但有個

前提,就是想讓王倫和外婆聊聊,我想知道外婆到底為什麼這麼在意蘇潔,恨不得要把全世界都

給她。外婆一個人跑回大院住了,這老太太也不嫌折騰。大院幾十年都沒人住,打掃起來,這不

是一兩天就能解決完的事。王倫上去之前,我撥通了他的電話,讓他打開免提,想聽聽他們之間

的聊天。外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她不是不知道蘇潔不好,她知道蘇潔有很多的缺點,她對蘇

潔早就沒報什麼希望了,也沒指望蘇潔養她。只是在她最難熬的時候,身邊一個可靠的人都沒

有,只有蘇潔留在她身邊。當年六十年代,為了自保,不敢與任何親戚接觸,因為那個時候的風

氣就是互相舉報。家人反目成仇的不佔少數,加上外公那個時候又在蘇聯讀書。某衛兵基本上每

天都要跑進外婆的家裏砸東西,說她是反X派,要是沒有蘇潔在她身邊,她一天都活不下去。蘇

潔就是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的,外公回來后,蘇潔不認識自己的父親,也不聽外公的話。由於見

多了某衛兵去別人家砸東西的行為,所以在蘇潔眼裏以為砸東西這件事是對的,那個時候她才四

歲,什麼也不懂,常常跑出去門,砸鄰居家的東西。外公見到蘇潔這樣的行為,就把蘇潔判入了

死刑,說這孩子,天生就帶有罪性。外婆說她知道,她比誰都知道,蘇潔那個時候什麼都不懂,

她只不過看見大家都這樣行,所以她也行這事,這種惡並不是天生的。可是外公就是堅定的認

為,蘇潔的身上散發出了原罪。對這個孩子要求極高,從不給一個笑臉。等蘇曼出生之後,外公

對蘇曼的教育極其上心,極其寵愛。他沒有一碗水端平,外婆就來端平這碗水。所以外公疼蘇

曼,外婆疼蘇潔。以後的生活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一直到她們成年。或許那幾年的經歷,外婆

的身邊只有蘇潔,所以任何人都取代不了蘇潔在她心中的地位。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們生活在

那個年代,我們又會有着怎樣的行為?我不敢想像,我只能慶幸,我沒有出生在那個年代。王倫

想讓外婆跟着他一起回去,外婆說她在這裏住着挺好的,這裏本來就是她的家。還說,她知道委

屈了我,知道我難,我不容易。所以我上班沒轉正的那幾年,沒找我要過一分錢。她也知道讓姨

伯提前出獄這件事乾的不對,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就是害怕蘇潔在美國生活的不好,有老公

在身邊還有個陪伴。這是她能夠為蘇潔做的最後一件事,這輩子,她也沒指望自己還能夠有機會

和她再次相見。就這樣的女兒還見什麼見?我在心裡冷笑着。但又想想,我不是外婆,所以我才

可以在這事上,不帶有絲毫的感情。若換成是我的孩子,我想我也會對自己的孩子巴心巴肝,巴

不得把能夠為他做的事都做了吧。王倫下來后說:「怎麼辦?她不跟着我走。」解鈴換需系鈴

人,當初是我讓她滾的。我準備上去,被王倫攔著了。

「幹嘛?」

「改天吧,再等等。今天我找她,先讓她發泄發泄,等她發泄完了,讓她冷靜幾天,我們在找

她。」兩天後,我單獨來找她,見她和一群老太太在樓下閑聊家常,聊得眉飛色舞的。隔老遠都

能聽見,她坐在那群老太太們中間吹牛,說自己的孫女在哪哪上班,孫女婿有多孝順,曾孫有多

可愛···

「外婆,我們回家。」外婆看見我來了,就和那群老太太們道別,我同她一起上樓,關好門窗,

她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跟着我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我還是挺內疚了,我與外婆同住還剩多少年

呢?「外婆,對不起,我不該用那樣的態度對您說話。」外婆聽着這話,哭了一小會兒,這應該

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向外婆正式道歉。一進家門,她就衝進房間找孩子,抱着他一邊親一邊

說:「哎喲,我的小寶貝,想不想姥姥,嗯?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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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溢彩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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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恆久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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