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幾日後

古老的寺廟中，竹林繁茂，一條小道順著石階鋪到門前，已是黃昏，寺廟外庭院中依然人來人往，這座寺廟在大唐國運昌盛時所建，至今已有數百年。

坐在巨大的佛像下，蘇方笙閉眸吟誦佛經，他長發玉冠，一身蘇白色圓領袍，身體正襟危坐，坐姿筆直如松，宛如一座精雕細琢的雕像。

木魚一下下敲，即敲在心上，也敲著蘇方笙的心跳，伴隨他變幻莫測的心境一同蠢蠢欲動，以至於窗外花開花謝，也不曾驚動他半分。

坐在蒲團上，蘇方笙的表情虔誠而平靜，眉頭即使舒展，心也是亂的，思緒隨著背後院中的裊裊香火悠悠升上半空，隨風飄散。

昨日他手足無措，在馬場倉皇而逃，可是讓他逃避的人不在府中，而在心裡，他還不明白昨日心中那陣悸動是什麼，如果說是關心，那感覺又太過非同尋常，如果說是迷茫，他為何會在一位出嫁的女子身上感到迷茫？如果說是移情別戀……這不可能！

蘇方笙睜開眼睛，他熟知唐律，知曉與婦人糾纏是什麼罪，上了官府的關係豈容人私心雜念？半點容不得私情，因此罪被他關押在牢的人數不勝數。

如今各種思緒在腦中徘徊，讓蘇方笙愈加迷茫，他不懂明明只是一眼，他為何腦中會生出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況且他昨日在岳姑娘面前逃走……

太丟臉了。

「啊，原來大人在這裡。」

當蘇方笙沉浸在冥想中時，一道突兀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聽出這是羅大人的聲音，睜開雙眸，蘇方笙眼中無喜無悲，目視前方的佛，自然問道：「羅覃，你怎麼會來山上？」

他的聲音乾淨清爽，羅覃笑了笑，提起手中的酒罐，輕輕敲了一下，蘇方笙聽到聲音轉過身，會意一笑：「原來你一直在這裡買酒。」

「嗯，大人覺得山中的酒怎麼樣？」

羅覃猜蘇方笙應該是第一次來這裡，而他從生下來那日起就與這裡有脫離不了的聯繫，不對，應該說這山下每一個百姓都與這座寺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不知道。」蘇方笙搖頭，他不知道寺廟周圍有酒售賣，看到羅覃臉上的笑容如此真切，一舉一動都飽含著活在當下的塵俗，笑得輕鬆又自在。

想到自己每日被各種俗事困擾，今日又為情事來這裡尋求答案，他一時有些羨慕無牽無掛的羅覃，有些人生來就如此自在，讓人好生羨慕。

大人怎麼突然沉默了？

羅覃盯著蒲團上沉思的蘇方笙，從他臉上看出什麼，饒有興趣地問：「大人今天沒去都督府，反而來這寺廟中打坐，是不是有心事？」

蘇方笙反問：「先不說我，你呢？你為什麼要來山上？」

「我想放下事情好好休息一天，順便和幾個好友喝幾杯小酒。」

羅覃背對著夕陽，外面有三兩男子正朝寺廟中張望，看樣子正在等他，剛才孤身經過寺廟中無人的走廊，蘇方笙就感到一股寂寞，現在更是如此。

「怎麼人人都有去處。」

蘇方笙長嘆一聲，除了麗娘，沒有人會陪他來山中誦經念佛，或許還有最近與他出席各種場合的岳姑娘，可惜以後也不能時常與她結伴而行。因為他知道他心中發生了什麼。

見蘇方笙總是不語，羅覃耐不住，主動開口問：「對了大人，最近鳳荷姑娘那邊怎麼樣了？有進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