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吃了嗎?

你偷吃了嗎?

因為前一日睡得早,次日姬雲繼醒得也早,他感覺自己似乎好久沒有醒得這麼早了。

冬日的晨光照在人臉上,帶著一絲暖意。姬雲繼眯著眼睛四周看一會兒,才高喊「姒月姬」。

姒月姬跑進來,跪下,「王爺。」

陽光透過東面的窗子,在他臉上勾勒一圈淡金色的邊。

姬雲繼很少早起,便很少在晨光中看見姒月姬,只覺得此時的姒月姬,更是好看。

「你大早上幹什麼去了?」

「王爺,我沒幹什麼特別的,就是每日清掃,做飯。」

「那個白梨呢?」

「王爺找他有事嗎?我叫他過來。」

「不用。我只是奇怪,府里這麼多下人,怎麼我屋裡還是只有你自己?你不是說專讓他伺候我的嗎?」

姒月姬咬著下唇沒吱聲。

「過來,給我更衣。」

姒月姬過去,照例先給王爺含了一會兒。

王爺說:「你若不想讓他伺候我,那就讓別人干這些打掃的活。本來睡醒了就難受,我還得每天早上扯著嗓子喊你。」

姒月姬還是沒吱聲。

「要不你說怎麼辦?」

姒月姬試探著問:「要不,我只要離開這屋,就讓他守在屋外等著您喊。」

姬雲繼說了聲「行」,穿衣服的時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轉身在姒月姬臉上重重掐了一把。

姒月姬低頭也笑了,竟有點羞澀。

姬雲繼看著他笑的樣子,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起,心態變了,現在竟然挺喜歡看他笑的。

用過早膳,姬雲繼把劉仁撫叫來,看他替自己寫的奏摺。

劉仁撫對邊疆戰事不熟,奏表中相關內容只寫個大概,還不準確。但重點都在南疆守軍有多辛苦,何守等人多麼勞苦功高,姬雲繼多麼憂心南疆安危。

而棄城之事,只是一筆帶過,說是何雄的誘敵之計,怕多說多錯。

至於功勞,姬雲繼的乾脆不提,其他人也只提了何雄及他手下的幾名大將,連何守、從軍的侍衛等都沒被提及,更別說那些疑似姒姓血脈的人了。

姬雲繼本來是把有功之人,無論有無品階,認真地寫了個流水賬的。如今見因為自己的緣故,很多人,包括戰死的人,都沒法記錄他們的功績,心裡著實不舒服。

「你這麼寫,也未必能省去麻煩,難道我不寫,其他人就不會提嗎?」

「當然會提,我估計不僅會提,他們甚至會逼問王爺。可是您不提,至少就可以不承認,你說不知道,他們也沒證據。」

「那又怎麼樣?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在我做督察使的時候出了事,只要他們想,一定會推到我頭上。」

「王爺,我估計這事最壞的結果,就是您被打進天牢,卻無法定罪,這樣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什麼機會?」

「這機會,一個是皇上給的,只要他想保您,別人就無法真正動得了您。另一個,卻是在忠勇公身上。」

他說這句的時候,注意著姬雲繼的表情,姬雲繼無聲的哼了一下,示意他說下去。

「這忠勇公,畢竟是您親爹,所謂虎毒不食子,他這麼做,一定得有個原因啊。草民認為應該找到這個原因,有的放矢,至少不會那麼被動。」

「怎麼查?」

「這……」

姬雲繼又哼了一聲,這回哼出了聲,「難道跑去問我爹嗎?問他什麼?難道問他,」他忽然學著哭腔說:「爹!您為什麼要殺我呀,我難道不是您的親生兒子嗎?我究竟犯了那條死罪啊?您跟我說,我改還不行嗎?至少讓我死個明白不行嗎?」然後他又轉回冷冰冰的語氣:「二十一年了,我都生下二十一年了,他要說早就說了。」

「不瞞王爺,皇甫先生正在查這件事。」

「哦?皇甫先生怎麼說?」

「皇甫先生也是奇怪,他本以為您只是不受忠勇公待見,沒想到他竟然要殺您。所以他說這裡面一定有內情。」

姬雲繼沉吟不語,這事正如他所說,若是好查,他早就知道原因了。

想了一會兒,他讓姒月姬把自己寫好的奏摺找出來,扔給劉仁撫,「你幫我改了吧。」

劉仁撫拿起那奏摺看了不過幾眼,便拍了一下大腿贊道:「王爺,您這文筆真好啊!早就聽皇甫先生贊您才華橫溢,如今親見,方知不是虛言。這,這我都捨不得改了。」

姬雲繼微微一笑,看到姒月姬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劉仁撫誇他的時候,他沒什麼感覺,姒月姬那小孩子的崇拜的眼神卻讓他有些得意。

「對了,你拿哪只手寫的字?」

劉仁撫的右臂,昨日剛被姒月姬削下一大片肉,如今正包得厚厚的,吊在脖子上。

「回王爺,我左手右手都會寫,就是字體不一樣,這份是拿左手寫的。」

姬雲繼覺得這老頭更有意思了。

他看劉仁撫老是偷瞄姒月姬,便對他說:「對了,叔公,你和月姬還沒好好聊過吧……」

姬雲繼這聲「叔公」,叫得劉仁撫眼淚差點沒掉下來,急忙從座位上跪到地上,「王爺,可不敢讓您這麼叫啊。」

「怎麼不能?我是該隨著月姬叫的。我和月姬……對了,月姬是我義弟這事,叔公您是知道的吧?」

「這個是知道的。」

「義弟是什麼意思,您也知道?」

「這也聽皇甫先生說了。不過王爺放心,我不會幹涉月姬,我知道月姬是很願意的。」

姬雲繼便轉頭看向姒月姬,滿意地笑了一下,對他說:「月姬,你去陪叔公好好說說話,跟他多學學,劉家大概沒剩多少人了,你以後也得好好孝敬他。」

姒月姬領命去了。

出了王爺屋門,姒月姬先是把白梨叫來,讓他守在門口,以防王爺喚他。

之後他才扶著劉仁撫回屋。

姬雲繼在屋裡又看了會兒書,有點渴了,一看茶已經涼了,便喚那白梨給他沏杯新茶。

那白梨應了,沒一會兒便端了茶過來,跪在地上侯著,待姬雲繼喝完,問他:「王爺,用不用我給您捏捏腿?」

姬雲繼不由皺了皺眉,抬頭看了白梨一眼。白梨忙低下頭。

「出去。」

白梨急忙跑了。

姬雲繼心想,難怪姒月姬不願意讓白梨伺候自己,這白梨,心眼兒有點多啊。

姒月姬昨日根本就不相信劉仁撫是自己的叔公,才能夠下得了殺手。如今得知他是自己的親人,那種源自血脈的依戀,讓他不由心慌起來。彷彿得了珍寶,感覺不真實,患得患失。

劉仁撫被他扶得,心裡熱乎乎地,一回到屋裡就抓住姒月姬,上上下下打量,「你這孩子,才九歲,怎麼長這麼高,不會將來就不長個兒了吧?」

姒月姬:「……」叔公你就不能想點好的嗎?

「孩子,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行嗎?」

姒月姬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渾身的傷讓他看了。

劉仁撫一邊給姒月姬換藥,一邊老淚縱橫。

他其實沒那麼老,應該說正當壯年。但是他眼淚流個沒完,還邊哭邊嘮叨,就像人老了那種反覆的嘮叨。

姒月姬卻有點沒聽夠。以前至少還有姐姐嘮叨他,可是自從他從軍之後,就再沒人嘮叨他了。

「誒呦,怎麼傷這麼重?雖說高門大戶日子不好過,但你畢竟是個孩子啊。你不是他義弟嗎?他怎麼下得了手?以後有爺爺在,爺爺一定護著你。」

姒月姬笑了,「爺爺,你不是發誓只忠於王爺,不是把我押給他了嗎?」

「我那是一時著急,」他忽然嚴肅的問姒月姬,「王爺不會當真了吧?」

「他當沒當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真的有違誓言,王爺可能真的會殺了我。」

劉仁撫縮了縮脖子,想了一下,又把手隨意一揮,「沒事,我不違反誓言不就得了嗎?你反正不違反,我就不違反,咱爺倆一起伺候他。」

之後姒月姬又給他叔公換藥,見那肉雖然掉了一大片,但好在沒傷到筋骨。

昨日他砍人砍得果決,今日卻見不得那傷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忍著不讓淚流下去。

劉仁撫也安慰他:「沒事,不過是皮外傷,再說這是我孫子給我留的紀念啊。才九歲,嘖嘖,了不起。不過你怎麼不哭啊?我剛才可是哭半天,你不哭,顯得我多沒面子。」

姒月姬被他逗笑了,笑得大眼睛眯成縫,眼淚順勢也被他擠了出來。

兩人說了半天,直到王爺命人叫他們去進午膳。

今日為了迎接劉仁撫,姬雲繼乾脆讓侍衛們也在一起吃,順便互相介紹一下。

飯後姒月姬忙著收拾東西,卻在後廚被劉仁撫堵住了。

劉仁撫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問他:「你剛才在後廚偷吃東西沒?」

「我為什麼要偷吃?」

「你說你是不是傻?你一個堂堂的管家,偷吃點東西,誰又能說什麼?你等著,我去給你偷點。」

姒月姬被老爺子逗樂了,老實在那兒等他。果然一會兒劉仁撫就回來了,拿回來不少東西。

「沒剩多少了,看來皇甫先生說得沒錯,你們果然節儉慣了。不過王爺不給你夾菜,你不會偷吃嗎?你現在正是長個兒的時候,可得吃好了。」

剛才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姒月姬還是照例跪在王爺身邊,捧一碗飯,等王爺給他夾菜。王爺和劉仁撫聊著聊著,就忘了他了,姒月姬吃第二碗飯的時候,一口菜都沒吃上。

席間他看到劉仁撫偷看了他好幾眼,不過他覺得沒什麼,因為在他看來,他首先是王爺的下人,然後才是誰的孫子。

不過此時拿著爺爺偷來的吃食,他覺得鼻子竟然又點酸。

不是因為覺得王爺待他薄,只是沒想到又有人待他那麼好。

遺憾的是他還真吃不下去多少。午飯雖然沒吃多少菜,但米飯管夠,如今他肚子已經裝不下什麼了,只能勉強吃一點。

回到王爺屋裡,王爺正歇著,白梨在外面等著。姒月姬讓白梨回去,白梨轉身就走了。

「王爺。」

王爺轉頭看他,一笑,問他:「你爺爺都給你偷了什麼吃的?」

姒月姬也笑了,他上了床,給王爺輕柔地揉肚子,「沒什麼,本來也沒剩多少東西。」

「不過你自己平時真的不偷吃嗎?」

「不啊,我想吃就正大光明地吃了,為什麼要偷?」

姬雲繼踹了他一腳,這次卻沒用力。姒月姬笑嘻嘻地受了。

王爺又拿起一塊蜜餞,嚼了兩口,覺得太甜,就哺到姒月姬嘴裡。

姒月姬就把那蜜餞記下了:王爺不很愛吃。

「對了,下午你就把下人召來,找找看誰是內奸。」

席間劉仁撫提到,他們府里的下人龍蛇混雜,搞不好有誰派來的內奸混在裡面,所以姬雲繼打算儘早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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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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