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

修整

姬雲繼一行臨近城下的時候,發現敵軍正在將整個大營向後撤退,只碰上為數不多的敵人。兩方交戰時被西門守城將士發現,何雄親自帶隊,把他們接了回去。

姬雲繼沒想到進城這麼容易,瘋了一樣要回頭去找姒月姬,被何雄緊緊抱住。

姬雲繼情緒激動,何雄也只是從他嘴裡大概聽出來姒月姬救了他們,姬雲繼卻沒有等他會和,提前回來了。

他立即派人出城,趁著敵人撤退,趕緊去西岸找人。

何雄一下下順著姬雲繼的後背,細聲細語地安慰他:「沒事,沒事啊,月姬如果活著,一定能找到的。沒事啊。」

只要姒月姬還活著,就應該能被找到,可是問題就在於,誰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姬雲繼心痛得不行,嚎哭起來,怎麼也控制不住。

何雄又勸他:「大人勞累了一整天,該休息了。我派出的那些人,是負責監視和收集信息的,相信我,他們更善於尋人。」

姬雲繼主要是受不了自己這麼無情,這和拋棄舊情人不一樣,這是拋棄救命恩人,所以他才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但撲進何雄懷裡發泄了一頓過後,他也漸漸冷靜過來,抽泣著對何雄說:「幫我告訴他們,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別再把將士們搭進去。我不懂事也就罷了,將軍您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二人又互相拍拍後背,姬雲繼放開何雄,何雄又立即去摟自己的兒子。

姬雲繼這才意識到,由於自己的任性,何雄還沒來得及安慰他重傷的兒子,不由頗為羞赧。

回到王府,自然又是一番激動哭喊,姬雲繼抱著他剩下的義弟,忍不住又流出淚來。

後來還是李福甄說王爺一定又餓又累了,眾人才放開王爺。

何守和侍衛那邊自然有醫者和皇甫綉山處置,此時姬雲繼才知道,皇甫綉山的醫術也很高。

姬雲繼先吃些糕點,又讓任曲細細查看,發現他披甲騎馬太久不適應,出現了不少紅腫和一點水泡,以及最初腰側被扎那一刀。除此以外,渾身竟再無一點外傷。

而腰側那點傷,因姬雲繼躲得還算及時,且有盔甲保護,那傷也只不過是一點划傷,早在他們在崖下等著天黑的時候就已經處理過。

也多虧有了這一處傷,否則姬雲繼渾身上下再也找不到證據,可留到將來能夠證明他也為國打過仗。

可就這一點傷,也讓任曲他們心疼得不行。把傷口又重新處理一遍,待姬雲繼洗漱之後,又拿出消腫的、祛疤的、美容的各種膏藥,幾個義弟給他細細抹了幾遍。姬雲繼又和他們互相安慰擁抱親吻,如此纏綿到早飯結束,姬雲繼才收拾好自己,去參加就在姬府舉行的晨間議事。

這時天已亮了,姬雲繼再看自己的府邸,發現多了好多人。

晨間議事時才知道,姬府、將軍府、邱府、陳府等幾個大宅子,都被騰出來做傷兵修養之所。因姬雲繼是皇上特派,所以姬府沒敢接納普通傷兵,所接傷員職位至少在百夫長以上。

此外,參加議事的人也驟然多起來,不僅有平日在大營不能參加會議的軍官頭領來了,連各大商人、醫者、黃福厚、和那大力的女子等人,還有受傷的將領,只要是能動的,凡是能在守城中領頭出力的,都來了。

這一次商議的是對軍情的分析,和今後的禦敵策略,總結起來是以下幾大內容。

一、姬雲繼他們破壞了破城錘,搶了三十二匹馬,並且據探子回報,弄沉了敵軍五分之一的戰船,另有三分之一受到漩渦等影響互相碰撞需要修繕,大大破壞了他們的戰力,所以他們才會將大營撤回海邊,待修整之後才會再次攻城。這為寧平贏得了幾天喘息的機會。但他們兵力遠大於守軍,且屬於背水而戰,大概要麼寧平縣被他們攻下來,要麼他們死絕,否則極不可能退兵。而且他們雖然損失了兩輛戰車,但還有四輛,均可改為破城車。一旦他們有了破城車,寧平縣就很難挺住。

二、守軍雖然此戰取得了勝利,繳獲了物資,但我們人數太少,平日訓練打仗又以海戰為主,對陸戰很不擅長,□□奇缺,雖然撿了不少倭刀,但大家都不會用,因此守城實在困難。如若寧平縣實在守不住,也不勉強,果斷棄城,但最好還是能夠聯合各部落,才有反攻奪回寧平縣的機會。

三、可將西線的海軍調來支援,但不僅西線兵力本來就少,而且敵軍明顯周密計劃大舉來犯,雖然他們不至於從西線也繞過來,但很有可能與西南小國聯盟,讓他們從西線牽制我軍,到那時,西線海軍也無法派兵過來。雲州至少有一點好處,即使淪陷了,還有朝廷為防南疆反叛而設在雲州北界的大軍可做阻擋,而西側也沒有這樣斷後的大軍,因此如果西線也受敵,不可輕易調兵前來。此外便是可向劉知州請兵,但劉知州手下的兵本就不多,且他鎮守除海岸線以外的南疆東南地方,其軍隊不屬於新疆守軍,如若調兵,必須有皇上聖諭,否則便有叛亂嫌疑。

三、全面徵兵,所有兵士重新按作戰能力編隊,傷兵一律做後方工作,直至可上戰場。立即進行陸軍作戰訓練,現上轎現扎耳朵眼,也總比沒有強。同時建立騎兵機動部隊,因侍衛均擅騎射,因此騎兵以侍衛為主。

四、因為寧平縣極有可能守不住,故而將一切非戰鬥人員儘早轉移出寧平地界,即使出不了雲州,至少也要送到夏城。全面轉移物資,集中糧草藥材武器等,而將金銀等運出城外,就算來不及買物資運回來,也不能留給倭寇。

五、何雄做動員,穩定軍心。戰報已發出,再發一次急報,不僅發往朝廷,還要發往東海海軍、雲州劉知州、湖州守軍、西線守軍等,以了解戰況。

其他還有很多事情,事無巨細,全都拿出來周密部署,或至少商議個暫時的辦法。

例如,如若棄城,姬雲繼打算勸說眾人指證是他下的命令,「反正我這條命也不值錢,而何將軍仍可繼續作戰,不能讓他回京受審。再者,我上面有人,也死不了。」眾人均知這是最好的辦法,但姬雲繼上面有人卻實不足信,因此沒人言語,這一條便暫時擱置了。

此外,何守手下只剩三人,且他雖傷重但仍可行走,因此由他帶領後勤部隊,直至傷愈。

騎兵由張淡帶兵,他本是侍衛中的一個小頭領,功夫一般,暗殺等手段也差些,只是因為擅長為人處世,所以成了小頭領。但他在軍中訓練時,表現出了領兵打仗的天賦,因此由他帶兵更為合適。

而姬雲繼的十二貼身侍衛則無一人編入騎兵。姬雲繼本也支持他們上戰場,但他們說皇上讓他們保護姬雲繼是下了死令的,如若王爺出現任何不測,無論原因如何,也無論其他人立多少軍功,他們也只有死路一條。姬雲繼只好作罷。

轉移非戰鬥人員由黃福厚代為完成,何雄派兵協助,並由姬雲繼等人出錢給他們分發路上的盤纏。限時兩天,兩天之後誰再想走,何雄也不會派兵保護。

皇甫綉山自請再進山一次,看看能否聯絡到肯結盟的部落。但他要等兩天之後,待提審過倭寇俘虜,因為他懂倭寇的語言。「或者,」他看著姬雲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說:「等確定姒月姬的消息之後再說。」姬雲繼沒看皇甫綉山,也當沒聽到他說的話。

之後留下主要人員,再寫戰報時,何雄把此次作戰的有功人員,不論將領還是普通士兵,或者官員,或者普通百姓。都詳細寫了進去,只除了姒月姬。他姓姒,姬雲繼沒說原因,別人也就不問,只是姬雲繼說不用寫,何雄便不寫進去。

待散會後,姬雲繼留下何雄、邱哲、黃福厚等人,問他們可否允許他把義弟們送出城,眾人皆同意了。任峰忠說:「就怕他們不肯走,就算先把他們弄暈,但他們半路醒了,又跑回來怎麼辦?」

姬雲繼咬咬牙:「那就讓他們一直暈著。」又大概商議了具體計劃,才和何雄走出議事廳。

結果一走出去,發現任曲他們正守在外面。姬雲繼道:「你們怎麼……」

話未說完,任曲他們一齊單膝而跪,對何雄說:「我任曲/邱哲/趙潘玉/陳飛鳳,願加入南疆守軍,從此遵守軍令,誓死守衛南疆,絕不背叛國家!」

何雄大樂,連連鼓掌道了三聲「好!」

任曲問:「將軍這是同意了?」

「我當然同意!」

「那我們現在就是南疆守軍了?」

「那是當然。」

任曲等人又面向姬雲繼,說道:「大人,我們現在也是南疆守軍了,如若不能在這裡同其他兄弟共同守衛南疆,而是莫名其妙出了城,那就是叛徒!那就是逃兵!」

姬雲繼:「……」

何雄、邱哲、任峰忠、黃福厚等:「……」

送義弟們出城的計劃直接廢棄。

軍心動員的時候,何雄讓任曲他們也去了,讓士兵與百姓們看到,督察使大人的義弟們都參了軍,你們難道願意看到自己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落入倭寇的手中嗎?

何雄的動員,沒什麼新鮮的東西,他本不擅於操縱人心,他只是讓大家知道,即使大家都走了,或者最後一個兵士也戰死了,他也要堅持與倭寇戰鬥到最後。

之後就是大型徵兵現場。其實留下的百姓本來就已經有不少人做了輪役兵,只不過此次要被編入正式部隊。剩下的不論男女老幼,只要覺得自己還有力量的,大部分也都參了軍,就算不能上戰場,也能做個後勤兵。

姬府即將出城的僕役跪下向姬雲繼辭行,感謝他曾經收留他們,為不能再繼續為王爺效力而痛哭。

之後竹樓帶著剩下的僕役,雙膝跪下,李福甄說:「王爺,我們也要參軍了,從今以後不能貼身伺候您,我們,我們也捨不得您。不過,請王爺不要將賣身契還給我們,我們若能活著,將來還想做您的下人。另外,各府的下人基本也都參軍了,我問過何將軍,他說後勤兵的任務中包括照顧各位大人的飲食起居,到時候不管是誰命好,即使不能專門伺候您,我們都是開心的。」

姬雲繼看著這些僕役,多數都來自於他房中,都是他從京城帶來的,最短的也跟了他五年以上。尤其那李福甄,自他出生時就開始照顧自己,已經三十二歲了,一直不肯娶妻,就怕照顧不好他。而竹樓、小馬等人,又是他非常喜歡的,卻都要在這戰火硝煙中朝不保夕。他不由心中大痛,就要流出淚來。至於黃鶯娘與黃廷祿,他根本不敢看他們。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來要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好在這時出現一陣混亂,姬雲繼急忙壓下情緒,過去看怎麼回事。

原來一位老者不肯出城,要參軍。

「……我現在是拉不動風箱、輪不動鐵鎚了,但若論起這打鐵的技術,整個寧平縣怕是沒有能高於我的。我雖幹不了重活,但我可以指導啊。我這幾個徒弟還聽我的……」

受那老者感染,不少人都放棄了離開的打算。姬雲繼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為他們擔憂。

他正心緒紛亂的時候,忽然有人大喊:「找到姒月姬了!姒月姬回來了!」

姬雲繼頓覺一切紛亂情緒均消失了,大腦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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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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