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子

決明子

決明子,當年姚馳音為了保護姬雲繼,特意為他找的師父。姬雲繼不知這師父的名字是什麼,只知道話本里高人的名號有叫什麼什麼子的,他就給師父起名叫決明子。在他十二歲那年,他師父因為急事出門,就再沒有回來過。

姬雲繼從小得不到父愛,母愛也相當於無,決明子幾乎是充當了父親的角色。當年決明子離開姬府時,並沒有說不回來,之後就杳無音信,姬雲繼曾一度以為他死了,求姚馳音去找他,結果等回來消息,說決明子閉關了。

姬雲繼一直等一直等,之前是滿含期待,後來就變成了恨,覺得他被拋棄了,再後來,他就看淡了,對誰都變得不在意。

那時候姚馳音怕姬雲繼在皇子奪位中受到傷害,特意疏遠他,也是他對一切變得失望的原因之一。

可以說,如果不是去了南疆,遇到了姒月姬、一眾義弟和其他並肩戰鬥的朋友,大概姬雲繼一直會處在那種心灰意冷的心理狀態。

所以消失了這麼多年的決明子突然出現,姬雲繼感覺到的不是開心,而是生氣,甚至憤怒。

既然你已經放棄了我,為什麼要來救我?

姬雲繼光腳往客棧走,姒月姬忙跑過去,一邊對決明子說:「好好哄吧。」然後抱起姬雲繼,走進客棧。

姒月姬知道自己此時不適合提起決明子,只說今晚姬雲繼遇襲的事。

這事他和姬雲繼確實想到一塊兒去了。

姬雲繼八百年不出一次門,出門就帶一兩千侍衛,對於想要刺殺他的人來說,實在不方便。所以姬雲繼是特意在還未回家之前,就把其他侍衛都派出去了。

姒月姬怎麼可能放心讓姬雲繼只帶五百人回京?他也是趁這機會要引蛇出洞,同時派人暗中保護。

姒月姬緊趕慢趕,終於在所有的蛇都被引出來之後,及時趕了過來。

其實即使他趕不回來,他布置的暗衛也一定能護得了姬雲繼周全。因為這些暗衛里,最主要的就是以決明子。

決明子既是個天才,又是個武痴,否則他也不會一閉關就是十五年。

決明子功夫高到什麼程度呢?他就是一舉世無雙的絕頂高手,他當時一直在戰圈裡,竟無一人發現他,便是證明。

這要是個修仙文,決明子早就已經升天成劍仙了。

而姒月姬派出的其他暗衛,只能遠遠躲著,否則一定會被高手發現,因此是和姒月姬一起到達戰場的。

刺殺的人當然也知道這裡面很可能會有詐,但他們實在找不到別的機會了。

行刺之人,頭兩撥都是神秘組織,因為趙深冉想留活口,但那些人都死了,就是神秘組織的那種什麼也說不出口的死法。

這第三撥人是誰?就不好說了。他們也是一襲黑衣並黑布遮面,料子普通;武器全是普通鐵器,與之動手時可以感覺他們用著不很順手;功夫也使的都是大眾功夫。且他們撤退時,特意連武器帶屍體都帶走了,就是怕被人發現他們的身份。

但這樣反而欲蓋彌彰,姬雲繼和姒月姬都猜測他們是姬貫虹的人。猜測他們最初並不想插手,後來見刺客中毒,姬雲繼可能逃脫,而他們則可能扭轉局面,這才決定出手。所以一見有人來援,他們就又跑了。

姒月姬和姬雲繼正分析著,有人來報,說是又發現不少神秘組織成員的屍體。

姒月姬覺得這更認證了他們的猜測,大概姬貫虹的暗衛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多殺幾個神秘組織的人,以期減輕姒月姬的憤怒。而剷除神秘組織,本來也是他們的份內之事。

就看回京后姬貫虹怎麼說了。

只是有一件事,姒月姬和姬雲繼怎麼也理解不了,那就是為,什麼神秘組織一定要置姬雲繼於死地?

按說姬雲繼已經不是皇帝了,對神秘組織已經構不成威脅,神秘組織不應該盯著姬雲繼不放了呀?

難道是為了報復姒月姬?

但兩個人直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姬雲繼本想問起曹不當,但想到這涉及二人之間的對決,便沒有提。姬雲繼卻說道:「對了,曹不當沒有死。」合計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收了他做徒弟。」

姬雲繼白他一眼:「你收不收徒弟,告訴我做什麼?」

姒月姬道:「我的任何事,我做的任何事,你都可以問,我也都會告訴你,絕不隱瞞。」

姬雲繼「哼」一聲,卻往姒月姬懷裡更貼緊了一些。「我才不佔那便宜,我的人也一定能查出線索的。」

「不見得,」姬雲繼把懷裡的人緊了緊,「但如果你親自去查,我相信一定能查出來。」

這話說得姬雲繼渾身舒坦,似乎今夜的死裡逃生也變得不那麼讓人心煩了。

已是深秋,姒月姬伺候姬雲繼洗過熱水澡,又把他摟緊在懷裡,把姬雲繼烤得暖呼呼地。

枕著姒月姬的胳膊,姬雲繼舒服得直嘆氣,迷迷糊糊間脫口說出一句:「你能不能別走了?」

姒月姬說:「行,我不走了。」

姬雲繼已幾乎是在夢中,否則他不會問出這種撒嬌的話,所以沒等姒月姬回答,他已經睡著了,沒聽見姒月姬的回答。

但姒月姬是真不打算再走了。

一方面神秘組織已經不剩多少人,今夜行刺的大概也傾盡他們的人力物力,他自己的事情已經也辦得差不多了,還找到了決明子,再總離京也會引起姬貫虹的懷疑。

另一方面,今晚的事情雖然有驚無險,但回想起來,仍覺后怕,不敢再離開姬雲繼了。因為他猜測,神秘組織要殺死姬雲繼還有別的原因,不可能就此罷手。

而經此一事,姬貫虹大概會派姬雲繼出京,以借神秘組織之力殺他。所以姒月姬必須留在姬雲繼身邊。

至於神秘組織堅決要殺姬雲繼的原因,姒月姬直覺是在京城,他必須在京城查找線索。

回京的路上,姬雲繼一直沒有搭理決明子。

決明子卻極有耐心,換句話說,他這人挺絮叨。他騎馬走在姬雲繼的馬車旁邊,傳音入密,把事情都說了。姬雲繼想不聽都得聽著。

「我不叫決明子,我告訴過你我叫叢明,不知你為什麼,就是記不住。」

姬雲繼想想,決明子大概是告訴過他,但他給府中人起名是個習慣,所以,給忘了。

「我還有幾個徒弟,其中你認識的,一個叫劉仁撫,一個叫武天奪。」

姬雲繼差點推開車窗探出頭去。

怎麼著?原來他和劉仁撫竟是師兄弟?

「我不喜歡徒弟向別人說起我的事,嫌麻煩。不過既然你記不住我的名字,我當初也就沒特意對你提過。只有月姬是個例外,他問仁撫,仁撫於情也不會對他隱瞞。」

姬雲繼轉頭看向姒月姬,姒月姬點點頭。

姒月姬這人異常謹慎,自從他有了能力以後,只要是靠近姬雲繼的人,都被他查個底兒掉。

「你的大師兄,也就是劉仁撫,曾經弄丟了他大哥的外孫,也就是姒月姬。他讓我幫他找孩子,我被他纏得沒辦法,就答應了。他也是粗心,連孩子送給誰都不知道,怎麼找?找不到,我就閉關了。至於這閉關的原因,嘿嘿嘿......」

叢明忽然「嘿嘿嘿」樂了半天,才看向車廂,續道:「還是因為你。」

原來叢明早年幾乎練盡了天下劍法,並將其提煉演化,自創了「幻影劍法」,就是因其千變萬化、令人眼花繚亂、難以破解而命名。

叢明對自己的幻影劍法甚為得意,又因姬雲繼也是一武學奇才,對他甚也為喜歡,因此盡心儘力將他的全部武學傳授給姬雲繼,自然包括這幻影劍法。

怎奈姬雲繼太懶。

他內力練得好,因為不需要活動。他輕功練得好,因為逃命用的上。

只有這幻影劍法,讓他煩得很。

一招還有九九八十一個變招,一套劍法還不止九九八十一式,算起來千變都不止,萬化才能算是對劍招的正確形容。

姬雲繼雖然聰明,但實在懶得去記那些東西,就取其精華,只練其基本招式,需要變招的時候,純是根據情況臨場發揮,隨心所欲,打哪兒指哪兒,但因為沒有固定招式,反而變化更加詭譎。

於是萬變的劍招,當年被他練得只是剩十幾招基本款,現在只剩九招。

姬雲繼打不過決明子,不是因為招式不夠繁複詭變,而是因為他還是個孩子,功夫還沒練多久呢。

叢明則完全是被姬雲繼給驚艷了,被他幾乎閃瞎了眼,每日如獲至寶般珍視著他,觀察著他,恨不得把全天下都奉給他,就為了看姬雲繼到底能把劍招減到多少。

叢明那時對姬雲繼狂熱的愛,與姒月姬有得一拼,只除了他對姬雲繼並沒有情愛的心思。

離開姬雲繼那時,叢明是滿心不情願的,所以也沒太認真幫著劉仁撫找孩子。

那時他離開姬雲繼,才得以從狂熱中靜下心來,越想越覺得姬雲繼偷懶改的劍法簡直博大精深,越想越激動,非要自己好好琢磨不可,於是決定閉關了。為了防止人打擾,他告訴徒弟們不要找他,自己則找個閑人免進的地方,從此不知所蹤。

所以姚馳音當年也沒找到他。

就連姒月姬都找了他好多年,幾乎把天下的兔子窩耗子洞都翻了一遍,連墓穴都要被他掘了。自他有了勢力后,更是廣撒網,還真被他機緣巧合,在西南極為苦寒的高山上找到了他。

當姒月姬出現在叢明面前時,叢明一時都懵了,沒想到他藏得這麼深,都能被人找到。他更不知山中日月,如今山下時光過去幾何。

叢明沒什麼善惡之分,也想不到天下蒼生,但他的確心心念念他的好徒兒,所以在眾人面前問出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對方是誰,找他何事,而是問:

「有一個叫姬雲繼的,是忠勇公姬貫虹的三兒子,他現在怎麼樣了?」

姒月姬知道姬雲繼對決明子從思念到死心,這過程的孤獨與痛苦,因此一聽叢明還有臉提姬雲繼,氣得當時就想揍他。

而他也確實踢了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氣,被叢明輕鬆躲過。

叢明也想踢姒月姬一腳,發現他居然沒有一絲內力,這才把腳生生撤回來。

姒月姬一看叢明不踢了,又上去一頓拳打腳踢。把叢明弄得莫名其妙,一指點了姒月姬的穴,問其他同行之人:「誰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敢說話,這是王爺的私事。

姒月姬平復了一下情緒,才說:「姬雲繼就要被人殺死了。不過你放心,有我護著他。反正你也指望不上。」

待姒月姬大概說明原委,叢明才知道自己已經閉關十幾年,而姬雲繼身上竟發生了這許多事。他一時無語沉思。

姒月姬叫人解開自己穴道,又把叢明一頓胖揍。這次叢明未還手,也不敢用太多內力去扛,怕傷了姬雲繼的小義弟,因此被打得真挺慘的。

反正你也指望不上。

叢明堂堂絕頂高手,被人說指望不上,氣得跳腳,特意在此次行動中表現一把,結果至今沒人誇他。不僅不誇他,大家都同王爺一樣,視他於不存在。

姬雲繼聽到這裡,反手摟過姒月姬,小聲說:「打得好。」

他畢竟是決明子的徒弟,縱使胸中滿是怨氣,也不好打師父以泄憤。姒月姬正好替他出了這口氣。

姒月姬也小聲說:「誰讓你收了這麼個不孝的師父,只能我替你管教了。」

他們雖然小聲說話,叢明怎麼可能聽不到。

「不孝」的師父?

叢明氣得半天沒說話,姬雲繼總算覺得清凈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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