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中毒

姬雲繼去獵場的時候一直再睡,回來時是清醒的,才有功夫看看外面的風景,結果發現好熱鬧。

臘八施粥是寺廟的傳統,所以到處都可以看到有人在施粥。

相國寺和普善寺一邊施粥,一邊祈福,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各高門大院也在今日競相施粥,還要加量加料,力求大善人的形象不落人後。

流人府日日施粥,逢年過節還會加點量加點料,雖不及各高門大院,但回頭客不少。

姬雲繼好久未踏入自己的府邸。不對,現在已經算是黃鶯娘的府邸了,他之前已經把流人府送給了黃鶯娘。

昨日他心血來潮,畫了幅灶神像,今日特意拐個彎來個故地重遊,把灶神像送給黃鶯娘。

他見府門前聚集的流人和窮苦百姓,心中感嘆,多留了幾個獵物給劉永貴。

又與妹妹黃鶯娘及妹夫黃廷祿寒暄幾句,逗了一會兒外甥外甥女,賞了不少物事。又命武天奪記著回頭擬旨,封黃鶯娘為長明公主。立即有大臣反對,指出於禮制不合。黃鶯娘也受寵若驚,不敢無功受祿。

姬雲繼不發一言,卻也坐在那兒不動。眾人等了半晌,明白了他們若不順著皇上的心意,皇上大概會在這兒坐到地老天荒。於是迫不得已答應了。

聖旨當場寫,當時宣讀,賞賜也擬好了,但要晚一點才能送過來。

還有人問難道皇上其他義弟的兄弟姊妹也要封個王爺公主之類的嗎?皇上沒吱聲。

姒月姬卻感覺王上今日突然想要封黃鶯娘為公主,是因為皇上今日稱他為娘子了,才要給他娘家人個封號,也許是為了彌補不能給姒月姬封妃的缺憾。

不過大臣們的話提醒了皇上,回頭給義弟們挨個也封了候,那是后話。

耽誤了不少時間,冬日天又黑得早,至祭祀時天已經黑了。這邊走著流程,那邊炭火上架著大鍋煮肉湯和樹杈烤野味,香飄十里,引得全城百姓幾乎都聚攏過來,就等著能分到一點肉。那可是皇族祭祀的東西,就算每個人只能分到一絲,也能沾點貴氣。

其他人都在忙著維持秩序,分湯分肉,姒月姬此時倒是閑了下來,跪在皇上腳邊。皇上怕他腿著涼,還特意給他墊了個小暖爐。

姒月姬此時確實有些累了,但他歇著主要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不放心。

他也沒想到大冬天大晚上的,居然還有這麼多人也不歸家。

人一多,什麼跳樑小丑都會混進去。神秘組織寂靜了一段時間,估計他們也要不耐煩了。姬貫虹對神秘組織進行過血腥大清洗,今日對進出城門的人審查尤為嚴格。姒月姬也很好奇,如果今晚真有人行刺,那這人該是外來的?還是還是早就在京城落地生根而未被姒月姬發現的?

還有,他的目標是誰?

皇上?

太上皇?

還是,我?

真不是姒月姬不知天高地厚把自己與皇上、太上皇放到同等位置,而是他知道,自己也被神秘組織視為了眼中釘。

分發過烤肉和肉湯以後,大家把灶神像或是紙紮的灶神拿出來,再次祭拜。

最後的步驟是燒掉灶神像或是紙紮灶神,最好是用高香來點燃,用上品碳焚燒。誰家灶神燒得好,就意味著誰家來年灶膛里的火旺,但又不能火光衝天,要溫和地燒,才能保證來年灶火安穩順遂。

所以灶神像或紙紮灶神不在大,不在多,而貴在於精。百姓家的灶神像往往是請先生工筆畫的,紙用好紙,墨用好墨,畫得慈眉善目,身寬體胖,紙紮灶神也要找手藝好的師傅扎,不能粗製濫造。所以百姓家往往沒有能力單獨負擔費用,而是幾家聯合畫一副或扎一個,寫上家主名字住址方可。

各大氏族和老牌官家自然是自己畫自己家的,甚至家裡院子多的,各院都會自己畫一幅,少有請師傅紙紮的,以顯示自家的風雅。這時自然互相比對,看誰的畫工好,誰的傳神。又難免提起皇上的畫技如何高超,如今已經很難得一見了。

姬雲繼早年也畫過灶神像,賣給了宋心玉,又被他拍出了天價,好像是最後落到了姚馳音手裡,反正是沒人捨得燒就是了。

姬雲繼昨日畫的那幅灶神像,因時間不充分,畫的是水墨的,本意是讓黃鶯娘他們拿去燒的,黃鶯娘和姒月姬自然捨不得,因此那灶神像此時正掛在佛堂里供著。

劉永貴拿出來準備燒的是姒月姬畫的。姒月姬雖然不比姬雲繼,但他書畫是姬雲繼親授,自然是比大多數人高上一籌,想來灶神定是喜歡的。

劉永貴特意叮囑流人府的人,不要去皇宮前湊熱鬧,人多踩個腳倒還是其次,萬一出點什麼事,那去的人就有了重大嫌疑,恐怕會像那人姬貫虹處決內奸一樣,炸得粉碎。於是流人府今晚還真就沒人出門,大概就算有人有異心,也決定不在今晚暴露自己。

劉永貴打算在府門口送灶神,順便讓府外的流人百姓等也沾沾福氣。

黃廷祿現在皇宮前與百官在一起,黃鶯娘就帶著兩個孩子出來湊熱鬧。兩個孩子拿著醬兔肉,撕成小條,自己吃著,給外面的小孩也吃著。又拿出灶糖,在備好的碳火上烤軟,吃得滿手滿臉都是黏糊糊的。自有家丁在旁仔細盯著,防止有人對他們不利。

過了酉時,皇宮方向漸漸亮起火光。劉永貴問黃鶯娘:「公主殿下,我們現在也送灶神嗎?」

黃鶯娘反應了一下,才噗嗤笑了:「劉叔,您這麼叫我,我不習慣,要不您還是叫我鶯娘吧。」

劉永貴微笑著說:「公主殿下,規矩不能亂。」

「那私底下,您再叫我鶯娘。您知道我爹娘死得早,廷祿的父母又離得遠,我在京城就您這一個叔叔……」

黃鶯娘這麼一說,劉永貴反而無法拒絕了。黃鶯娘小小年紀,就和黃廷祿兩個人獨立拼搏,甚至幾乎丟了一條命,身邊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直至五六年前住進流人府,才總算從劉永貴身上找到一點親人的溫暖。劉永貴不忍心再拒絕他,偷偷點點頭。

黃鶯娘於是敞開嗓門,高興地喊道:「燃好碳,燒高香,送灶神!」

雖說好香好碳備著,但宣紙畫的灶神,只一星火,很快就燃盡了。黃鶯娘兒女拍著小手直樂,劉永貴等人也跟著拍起掌來。下人順便又往碳里放些地瓜土豆活珠子。

劉永貴總不放心,不時地往皇宮看一眼。他還記得差不多六年前的大年夜,姬雲繼去皇宮前看熱鬧,轉身就進了天牢,沒兩天姒月姬也進去了。如今那二人一個成了地位最高的人,另一個實權明顯大於官職,劉永貴知道,他們面對的危險,更大了不知多少倍。

待地瓜熟了,下人幫著把地瓜掰開,就著冷風晾涼,勸兩位小主回屋再吃,別嗆了冷風。

這時皇宮方向驟然熱鬧起來,隔得太遠,聽不清,但那慌亂能傳到偏遠的流人府,劉永貴猛得直起腰,心中直覺不好。

黃鶯娘也看了一眼,皺了一下眉,轉回頭說道:「所有人立刻進府,清點人數。劉叔,你派幾個穩妥的人過去看看,如果老爺能回來,就把他帶回來,不行則不要勉強。至於皇上和月姬……算了。大家快進來!」

就在剛才,皇宮大門前正熱鬧著,不過仍井然有序,並沒有人製造慌亂。

笑鬧聲中,姒月姬似乎聽到了極弱但卻尖銳凌厲的風聲,從遠處迅速接近。

那聲音太小,或許是他聽錯了,也許是他精神過於緊張出現了幻覺,但姒月姬還是反射性地撲到了王上身上。

反正就算撲錯了,他也不虧。

姒月姬自覺自己反應已經很快了,而且他聽到風聲的時候,那聲音還很遠。但是他只撲到了王上身上,尚未將他撲倒的時候,那箭已經入肉及骨。

可見那箭有多快!

姒月姬左肩上插著勁箭,摸摸王上的前胸,確定他沒受一點傷,放心地把他壓在身下。

旋即,他開始覺得頭暈,越來越暈,感覺好像喝多了酒,人影是模糊的,聲音是恍惚的。他感覺王上似乎在問他怎麼了,但他聽不清王上的聲音,也看不清王上的表情。

箭尖有毒!

這一次同時射出了三支箭,分別射向皇上、太上皇、和小小的書記官。姒月姬替姬雲繼擋下了射向他的那支箭,射向他自己的箭自然被他躲過去了。

姒月姬的意識漸漸漂離了自己,直至暈死過去。之前還在想著:射皇上的這位,和上次登基大典上行刺皇上的,是同一人!因為那凌厲的哨音一樣的風聲,他仍記得清清楚楚。而另外兩隻箭雖然也極快,但比之還是慢不少。

姒月姬暈死過去之前還想了一件事,就是:姬貫虹怎麼沒被射死呢?可惜了!

一支箭而已,就算姒月姬被穿個對穿,也不至於讓他這麼快暈過去。姬雲繼一看姒月姬的神態不對,立刻就意識到箭尖有毒。

如同姒月姬反射性地撲在他身上一樣,他也反射性地撕裂姒月姬的衣服。要知道冬日的衣服是很厚的,姬雲繼卻一下就把幾層衣服扯成兩半。

感覺勒得手疼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其實是可以用內力的。那時候他已經一把拔出毒箭,帶出一些黑色的血肉。然後迅速低頭,裹著傷口拚命往外吸毒血。同時運起內力,護著姒月姬和自己的心脈。

第一口吸得太急,他差一點沒咽進去。他把那血一口吐到旁邊,只覺自己口中火辣辣地疼,轉瞬就麻木了。

這毒起效真快!

他正要吸第二口,卻被人抓住肩膀大力地輪到了一邊。他抬頭看那膽大包天以下犯上的狂妄之徒,是姬雪,狠狠地瞪了姬雲繼一眼,俯身去給姒月姬吸毒血。

姬雲繼縮了一下肩膀。姬雪極少會沖他發火,但極其偶爾,在姬雲繼覺得活著真沒意思的時候,他會放任自己處於危險之地,姬雪就會對他生氣。氣到什麼程度,姬雲繼覺得自己再不聽話,姬雪會幹脆揍死他。所以他看姬雪真的怒了,他就怕了。

但他還是想親自給姒月姬吸出毒血,看著姬雪嘴唇裹著姒月姬肩上的爛肉,他有些不舒服。

※※※※※※※※※※※※※※※※※※※※

參加了個考試,接下來還有資格認定,還打算再報個考試。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歡喜魔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歡喜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