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

躺椅

如今條件好了,姒月姬做麵條的可選擇範圍也廣了。他精挑細選,還是留下了二十種菜碼,天上飛的有龍肉,山中跑的有鹿肉,水裡游的有鯛肉,地里種的有果肉,滿滿一大碗,麵條反倒放不進去多少了。趙潘玉評價他這碗面可比照豬食,味雜而突不出重點。姒月姬還是堅持這麼做,鑒於是要給皇上吃的,所以趙潘玉理智地放棄了豬食這個評價,只說是大雜燴。

姒月姬嘗毒的時候,也覺得味道太雜了。他琢磨著要不要把菜碼挑出去一些的時候,皇上已經到他嘴裡搶食,姒月姬不肯給,皇上就生氣了,姒月姬都咽下去了,皇上還扒著他的嘴搶,把姒月姬的嘴都給扯出一個小口。

好在皇上忘記了從他手中的碗里搶,終於騰過了嘗毒的時間,姒月姬忙把碗塞給皇上,才有時間擦擦嘴上的血。心道幸好他嘴閉得緊,萬一剛才皇上的舌頭真伸進自己嘴裡,姚冰非得滅了他。

皇上這一晚上已經吃了四頓飯了,千叟宴一頓,家宴一頓,學子論道一頓,與義弟同慶一頓。雖說喝得多,吃得少,畢竟肚子里灌滿了水,占不少地方,姒月姬本以為這碗麵條皇上吃不進去多少,沒想到皇上大有把整碗面都吃進去的意思。

於是後來又演變成姒月姬跟皇上搶麵條。開始姒月姬還打算以哄為主,後來發現皇上護食護得厲害,只好靠武力壓制。皇上自然搶不過他,但眼睛只盯著麵條,看來如果不讓他搶回去,今天算是沒完了。姒月姬剛吃一口,就惹得皇上幾乎發瘋,也不知被皇上踢了幾腳,總算把這碗麵條毀屍滅跡。

皇上愣愣地看著空碗,眨眨眼,哇一聲就哭了。

姒月姬實在頭大,又去親他,讓皇上把自己嘴裡的味道都嘬乾淨了,皇上總算是睡著了。

姒月姬把皇上抱上床,才倒出空對著鏡子看看舌頭。好嘛,不僅嘴差點被皇上撕裂,連舌頭都差點被皇上嘬下來。

姒月姬一邊嘶嘶地倒抽著涼氣,一邊給皇上更衣擦身,然後把自己也涮一遍,這才摟著皇上睡了。

皇上第二日才有時間看一眼姒月姬送他的禮物。五六年前姒月姬送他的東西已經淡忘了,順便也拿出來複習一下。趙潘玉等人看得嘖嘖稱奇,「這麼幼稚的東西,你也好意思獻給皇上,月姬,你是不是對自己的手藝有什麼誤解啊?」

姬雲繼和義弟們一起笑了,又打開另一個箱子。那是姒月姬去北境后給他製作的禮物,多數是獸牙、獸骨、獸皮、和不起眼的小石頭做的。

姬雲繼挑了一把獸牙匕首隨身帶著,那匕首也算鋒利,稍微用點力,生肉就能割得下來。又拿著一根骨笛吹了幾下,覺得聲音不錯,自有一種蒼涼之感,就掛在了身上。又拿起一個兔子尾巴做的掛墜,看著看著,忽然一笑,對姒月姬說:「我拿這個也給你做個禮物。」

姒月姬一喜,連忙說好。

姬雲繼乾脆立馬做了起來。他做的也是簡單,只是把那尾巴嵌在一個大玉勢上,對姒月姬說:「你戴上試試。」

姒月姬的臉立時就垮了。

姬雲繼又覺得不過癮,把姒月姬當初戴過的皮帶給他套在脖子上。再加上他身上的環環墜墜,姒月姬這一身裝束可謂是滑稽怪異。關鍵是他都這麼怪異了,還只能旁觀皇上和他的義弟們,根本沒他自己什麼事。

皇上很滿意,對他說:「今天回去的時候,就不必摘下去了。」

姒月姬應了。

姬雲繼想想,「乾脆你就一直戴著,以後也別摘了。」

姒月姬乞求,「皇上,這樣根本連路都沒法走了啊!」

姬雲繼一想也是,「那就……你回府之後吧。不過後面的可以拿下來,脖子上的不行。」

姒月姬回去的時候,是雇了一頂轎子坐回去的,下了轎進房時,腿軟得走路都不利索了。姬雲開見了,以為姒月姬又受了重傷,說什麼都要看看姒月姬傷到了哪裡,姒月姬怎麼趕他都趕不走。

姒月姬苦不堪言,對姬雲開說:「四哥,皇上跟我開了個玩笑,你真想看清楚皇上開的是什麼玩笑嗎?」

姬雲開此時才反應過來不對勁,惱怒得走了。

姒月姬拿下來尾巴,恨得牙痒痒,發誓總有一天要把尾巴給皇上安上。

*

所謂龍椅,是一種地位的象徵,代表皇上至高無上的威嚴和權勢。

可是把龍椅換成躺椅代表的是什麼意思?而且那躺椅還是能夠前後不停地晃啊晃的!

那躺椅若是名家出品,用料考究,精雕細琢……那也不行!而且它不過就是個普通木頭做的普通的躺椅,設計嘛,往好聽了說叫古樸,往實在了說就是簡陋了。唯一算得上優點的,就是結實,榆木做的,楔鉚特別重視嚴密牢靠,彷彿做這躺椅的人見過誰從椅子上摔下來過似的。

這才是姒月姬給王上這個生誕做的禮物。

雖然以前皇上沒有在躺椅上摔下來過,但在釣魚島時,皇上在他初次完成的鞦韆上摔下來過。那次是皇上非要和姒月姬一起坐鞦韆,因為姒月姬沒經驗,第一次做鞦韆,不結實,兩個人就都摔下來了。後來姒月姬拚命向木工師傅好一通請教,回來又研究了不少相關方面的書,他可不想讓皇上再摔下來一次。尤其躺椅這種東西,晃過頭了可能從後面仰過去,所以姒月姬把後面弧形的部分做得很長。

直接後果是,皇上往後一仰,前面御桌一擋,眾位大臣連皇上的臉都看不著。

今日上午朝的議題為何,已經不重要了,滿朝大臣都沸騰了,義憤填膺,同仇敵愾,逼迫皇上立刻把躺椅換下去,就差親自動手了。

而這件事的兩個始作俑者,一個是皇上,正在躺椅上晃啊晃,另一個是姒月姬,正跪在旁邊為皇上晃椅子。

等皇上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說了一句退朝,便有太監上來,連他和躺椅一起抬了下去。

那可是榆木的躺椅啊,比皇上本人沉多了,得虧抬椅子的太監都是當年的童子兵出身。

姒月姬跟在旁邊,看王上得意地板著臉,正經得好像坐著御輦,覺得既好笑,又心疼。

不過是一個簡陋的躺椅,王上都這麼喜歡。他不缺錢,但他以前缺過的關心太多了。

姬貫虹晚上一見姒月姬就問他:「你給皇上做躺椅幹什麼,啊?他什麼意思啊?居然把躺椅搬到大殿上去了?!」

這躺椅大部分都是在忠勇公府做的,所以姬貫虹知道。

姒月姬噗嗤一樂,看錶情簡直是心花怒放。「我覺得皇上今日只是顯擺一下,明日就不會了,還請皇老爹放心。」

「一個躺椅有什麼可顯擺的?他沒見過世面嗎?簡直是不成體統!」

姒月姬斜眼看著姬貫虹,「皇上是見過太多世面,所以更加珍惜特意為他準備的東西。畢竟,這麼多年來,沒有人真正關心過他。」

姒月姬說完,又對姬貫虹貌似禮貌地笑笑。

姬貫虹停住,皺了半天眉頭,姬雲開喚了一聲「爹」,姬貫虹才搖搖頭,說:「沒什麼要緊的事,今天就不議了,你們回去吧。」

姒月姬說的沒錯,姬雲繼也就顯擺一次,次日就把龍椅又搬了回去。只是以後,遇到姬雲繼心情極不好的時候,他就會把躺椅搬進大殿躺著,氣死大臣們!

*

科舉考試一般三年一次,但今次不同,新朝建立,正是需要廣納人才的時候,而且姬貫虹還有意要在學子中改善形象,因此決定明年春天就進行春試,距上一次科舉考試只有兩年。此外他還計劃近期的科舉考試都兩年進行一次。

這本算是好事,但具體實行就出現了難度。

首先就是科舉所需銀兩。一般學子貧寒居多,距京城多偏遠的都有,一路趕考,沿途州縣都要負責安排學子免費吃住,這部分銀子就不是小數目。趕上皇上誕辰準備得不充分,姬貫虹為了面子,擬了套虛禮單,重陽之後就立即發放給各州縣,讓他們儘快補上,給各地更加重了負擔。此外,邊疆戰事停止還沒到半年,為了湊齊糧草,老百姓早就勒緊了腰帶,如今再想壓榨,也沒有多少潛力了。剩餘的只能從國庫補足,可別忘了,國庫里的金銀,已經在皇上生誕的時候,從皇宮外繞進宮內,進了皇上的私庫。

科舉制度的改革也是個問題。新政建立,怎麼也不好樣樣都從前朝照搬,因此科舉改革勢在必行了,關鍵在於,具體怎麼改。姬貫虹重武輕文,具體怎麼改他並不在意,而各大臣還都有想法,結果就從朝堂吵到了忠勇公府,又吵到了大街上。

於是正式的詔書還沒下來,學子們就已經知道了,聚到了井月樓,紛紛要給皇上獻計獻策,先爭論起如何改革來。

那井月樓位於京城的西北方向,離流人府倒是近,是個並不繁華之地,主要面對的消費群體是普通百姓。但百姓有銀子下館子的人也不多,所以那井月樓也不景氣。它之所以堅持不歇業,主要是因為那裡漸漸成了貧寒學子的聚集地。

井月樓的老闆是個屢考不中的秀才,只好棄文從商,井裡之月,就代表了他對科考的嚮往又無奈。但他交友仍是文人為主,久之酒樓就成了各路文人聚集之地,猶如球迷喜歡聚在酒吧擼串,貧寒學子也喜歡聚在井月樓高談闊論做憤青。一壺清酒,一碟茴香豆,兩個饅頭就鹹菜,能坐一天,侃一天。

姬雲開在重陽節皇宮舉行的學子論道之時,就認識了不少人,之後又和皇甫先生去過幾次井月樓,就已經和大家混得很熟了。這日他又去井月樓打卡,有學子拿出一摞紙對姬雲開說:「這是我們集中的,對科舉改革的意見,不知姬兄可否幫忙帶進宮,交給皇上?」

姬雲開想,這玩意必須先拿回家給爹過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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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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