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之月華（四）

陸小鳳頓覺心口一疼，無助哀嘆，怎麼一個個都和他的鬍子過不去。

山腰處，花滿樓置身花間，聞著四散的花香，只覺世間最美好的事不過如此。

一丈外陸小鳳和西門吹雪正向著他走來，一個沒了鬍子，一個抱著兔子，花滿樓雖然看不見，卻微笑道，

「西門莊主。」

「花滿樓？」

花滿樓有些奇怪，他眼睛雖看不見，對聲音卻更為敏銳，他從西門吹雪的口中聽出了一絲不滿，可此前二人從未見過，忍不住道，

「聽西門莊主說話，可是認識我？」

西門吹雪淡漠道，「聽人提起過。」

見陸小鳳目露好奇，搶先道，「你怎知我來了？」

花滿樓微笑著道，「西門莊主走路雖無聲，身上卻帶著殺氣。」

西門吹雪道，「殺氣？」

花滿樓斂了笑，淡淡道，「西門莊主平生殺人幾許，身上怎會沒有殺氣？」

西門吹雪冷然開口，「這就難怪閣下過門而不入，原是受不了我身上的殺氣。」

「莊主若能多領略領略這鮮花之美，或許便能少些殺氣。」

「鮮花雖美，又怎比得上殺人時的血花，這世上背信棄義之人何其多，當你一劍刺入他們脖頸，看著血花綻放，那一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任何事都比不了的。」

說完轉身回了萬梅山莊。

花滿樓默立半晌，忽然嘆了一口氣，「我總算知道他的劍法是怎麼練成的了，他竟真把殺人當作一件神聖美妙的事，只有在殺人的時候他才算活著，其它時候不過是在等而已。」

陸小鳳點了點頭，忽然又搖了搖頭，

「這你可就說錯了，以前或許如此，以後可未必了。」

花滿樓微笑問道，「哦？」

陸小鳳神情突然變得很怪，雖然他已經很確定，可猶自不敢相信。

「你知道我進山莊的時候看到什麼了嗎？」

不等花滿樓開口，接著道，「我看到西門吹雪懷裡抱著一隻兔子，提起兔子主人的時候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他還笑了，笑得很溫柔，就像一個男人叫著心愛之人的那種笑，這種笑我絕不會看錯。」

花滿樓總結道，「這是好事，可惜我看不見，我頭一回可惜自己看不見。」

陸小鳳摸了摸光潔溜溜的鬍子，心道，幸好你看不見。

「我們走吧，他會來山西和我們匯合。」

兩人走後，不遠處的樹梢上跳下來一個人，自言自語道，「山西。」

萬梅山莊，西門吹雪剛走進大廳就見月華過來了，

月華接過小兔子，「阿雪，你怎麼從外面回來了。」

「去送一個朋友。」

「朋友？」

西門吹雪老實交代，「陸小鳳平日里最是喜歡管閑事，這次應該是碰見了大麻煩，這才來尋我做幫手，明日我就要啟程去山西，阿月可要一路？」

月華眉眼彎彎，笑著道，「好啊，我要出去辦點事，可能要晚些回來。」

西門吹雪也沒有多問，只淡淡點了點頭，「嗯。」

無邊的夜色籠罩大地，陸小鳳嘆了口氣，

「看來今天要露宿野外了。」

花滿樓微笑道，「以天為被，以地為床，豈不逍遙。」

陸小鳳笑了笑正要開口，忽然看見前方彷彿出現一個人影，這人穿著一身黑衣，似乎已經融入了夜色中，再看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陸小鳳轉頭問花滿樓，「花滿樓你有沒有……」

剛轉過頭陸小鳳就發現自己被人點了穴道，心下大駭，司空摘星號稱輕功天下第一，也不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近他的身點了他的穴道，更何況這裡還有個花滿樓！

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號人？

正思量間一個身穿黑色綢緞，的神秘人突然出現在花滿樓面前，這人臉上帶著一副鬼臉面具，這種面具他並不陌生，大街上隨處可見。

月華蹲在花滿樓面前，抬手就要去碰花滿樓的眼睛，忽聽一聲怒喝，

「別碰他，你想做什麼？」

月華轉頭看見一臉怒容的陸小鳳，想到就是這個人惹的麻煩，害的七童和阿雪要千里迢迢趕去山西幫他，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故意嘶啞著聲音道，

「自然是挖了他的眼睛。」

陸小鳳聞言焦急萬分，「他是個瞎子，你挖他的眼睛做什麼！」

「可是長了眼睛的人也未必有他看得清楚，依老夫看，他的眼睛根本沒有瞎，什麼瞎眼，不過是騙人罷了，沽名釣譽之輩，等老夫挖了他的眼眶，你看他還能不能聽聲辯位。」

陸小鳳滿臉焦急之色，這人自稱老夫，難不成是修為精深以致返老還童？又聽他執意要挖了花滿樓的眼，一句話脫口而出，

「要挖挖我的，別動他！閣下可是青衣樓的人？惹麻煩的是我，七童一向與世無爭，你別動他！」

月華奇道，「你這人好奇怪，老夫只是挖他的眼睛，又不是取他性命，你著什麼急，倘若他是真瞎子，於他也無甚損害，至多也就是以後難看點，若他是假瞎子，嘿嘿，老夫就要給他一個好看。」

「你也別費心思拖時間了，老夫的獨門點穴手法妙用無窮，你是解不開的。」

陸小鳳頭一回後悔自己移穴換位的功夫沒有學到家，見這個神秘人快要動手，加緊沖穴，

「噗」

陸小鳳登時吐了一口血，以重傷為代價終於沖開了穴道，立刻擋在了花滿樓面前，卻見神秘人神色慌張，連語氣都有些變了，

「陸小鳳！我不過就同你開開玩笑，你這麼激動做什麼，再說了我還沒動手呢，你犯得上嘛，完了完了要是七童察覺了怎麼辦。」

陸小鳳聽他叫著花滿樓的小名，靈光一閃，閃電般出手探了花滿樓脈搏，卻發覺花滿樓並沒有被點穴，反倒像是昏睡了過去。

福至心靈道，「你是要幫他看眼睛？」

月華氣呼呼看著他，心不甘情不願從懷裡摸出一個小藥瓶扔給了陸小鳳，

「這是我前幾日才煉成的丹藥，服了它，不消片刻你就能好，便宜你了。」

陸小鳳伸手接過，倒出一丸藥吞了。

「你不怕我騙你？」

陸小鳳剛才只是關心則亂，才輕易被月華矇騙，此刻心神回復，又變成了那個機智無雙的天下第一聰明人，

「你能點我第一次就能點我第二次，何需用下藥這種手段。」

丹丸入腹，一股灼熱的藥力蔓延開來，陸小鳳心領神會，運功化解藥力，片刻后，陸小鳳收了功，發現他的內傷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方知此葯不凡，開口道，

「多謝你了，他的眼睛，怎麼樣了？」

月華之前雖對陸小鳳有些微詞，見他不顧自己也要維護花滿樓，些許不滿也就散了，好聲好氣道，

「要不是我捉弄你也不會傷了自己，不必謝了，至於七童的眼睛，難，不過好在已經有眉目了。」

陸小鳳激動道，「能治？你的意思是能治？」

月華挑眉，「我從不說大話。」

「太好了，你既是給他治病，為何如此偷偷摸摸？」

月華給了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

「七童如今雖然習慣了眼盲，可之前想必也是抱過希望的，他如今有多快活，有多不在意，曾經就有多絕望，如不是絕望到了不再抱以希望，大徹大悟，怎會有如今的花滿樓，你不覺得，他對生命的熱愛已經到了視之為信念的程度嗎？他對誰都好，唯獨虧待了自己。」

陸小鳳右手緊握成拳，看著花滿樓，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他的朋友是有很多，可是花滿樓和那些人都不一樣，到底哪裡不一樣他說不清，可他知道，花滿樓不一樣。

月華又道，「我之前並無十分把握，現在也只有七分，倘若治不好，豈不是給他希望又讓人絕望，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如果失敗了也不會怪我，可我絕不願讓他失望，即便他說他不在意，如此，不如不給希望，雖說偷偷摸摸麻煩了些，只要能不讓他傷心，麻煩些就麻煩些吧。」

接著惡狠狠道，「今夜你見過我的事可不許說出去。」

陸小鳳點點頭，「你說得對，放心，在他眼睛康復之前我不會說的，可是他一向敏銳，萬一他自己察覺了？」

月華得意洋洋道，「放心吧，我給他下的是一種很厲害的迷.葯，他不會察覺的，倒是你小心著你的傷被發現。」

「我的傷都好了大半了，不會壞事的，你為什麼對他這麼好，還有你叫什麼？」

月華看著花滿樓，溫柔笑道，「因為花滿樓是我的第一個朋友。」轉頭望向陸小鳳，神情倏然轉冷，「至於我的名字，你以後會知道的，現在，告訴我你招惹的麻煩，還有，為什麼會將七童卷進來？」

陸小鳳突然感覺到了明晃晃的嫌棄，摸了摸不存在的鬍子，一五一十的說了。

月華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趁我不在，什麼人都敢來欺負七童，簡直不可饒恕。」

黃藥師是個極度護犢子的人，典型的自己人只能自己欺負，月華同他數十年形影不離，處事性格受其影響頗大，花滿樓是他認可的第一個自己人，如今聽聞有人想算計他，自然生氣得很。

陸小鳳道，「雖說手段不太光明，可我看七童好像真的喜歡上官飛燕，感情這種事，也許他樂在其中呢。」說到最後竟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悅。

月華冷笑，「抱著目的接近，她最好是真心真意，否則我讓她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月華道，「我走了，記住別露餡啊。」

陸小鳳點頭，一個『好』字還沒出口，剛剛還在面前的人瞬間消失不見，如同鬼魅，緊接著耳邊傳來花滿樓的詢問，

「你在發什麼呆？」

陸小鳳心中一驚，花滿樓果然什麼也沒有察覺，也不知他是怎麼認識了這樣一個人，面上不動聲色道，

「我在想，你一個人待在百花樓會不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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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這個世界會多寫幾章，想把七童給小鳳凰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