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老人

山裏的老人

晚餐后爬山，下山的時候迎面碰上一位從小岔路走過來的大娘，她給我一個帶點靦腆的微笑，我還來不及回應她的笑，她已經走在我前面去了，背上一個背篼，一頭花白的頭髮。

這個微笑給我印象深刻，靦腆、真誠、乾淨，又帶着點老人的智慧，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如此生動，它的美好讓我反應遲鈍了，讓我沒有來得及回應。我的心，我的大腦距離我的笑容還是太遠了，還無法立即接收到和回應如此美好的東西，要不就是我變得越來越笨拙了。

其實我看見過她的身影很多次了，每次傍晚爬山都能看見她在半山腰干農活。這座山早已經劃歸景區，早已經退耕還林了，不過當地管理並不是那麼嚴格，很多山民都在山上尋一小塊沒有長樹的土地，種些蔬菜什麼的。這位大娘似乎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照顧下她不大的一塊地，也不是為了生計，這山上的村民因為景區的拆遷安置，家家都很富裕，已經不再需要這樣的勞作了。山裏的年輕人、中年人都不會再上山干這樣的活，但老人們不行，沒有這樣的種植他們或無所適從，也許這是他們活着的另一種意義，或是人生智慧的另一種方式。大概什麼人都有割捨不掉的習慣吧，不需要什麼太具體的意義，但沒有就肯定不行。況且，一做起來，鐵定的身心健康快樂，和我每天這樣寫文章，同屬一類事，沒有高低。

我只能這樣去理解了，播種、施肥、收穫的事我也做過，像是與植物的生命在對話，在交流，又像是在與自己的生命交流。在土地上的付出，總是付出一分便收穫一分，土地不會坑蒙拐騙，蔬菜的生產期又符合人的心理預期，可以看見發芽、開花、掛果、成熟，對於一個孤獨的生命來說，做這件事情很是治癒。

回到老人身上，山上這樣的老人不少，我仔細觀察過他們，面善、平靜、安詳、智慧並且很精神，話卻很少，與城市的老人還是有明顯的區別。我喜歡他們的眼睛，深感人格的貴賤可以從雙眸里看出來，賤的眼睛渾濁黯淡，透著萎靡；高貴的瞳孔，明亮澄澈，閃爍著人間的摯愛。

我允許自己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像今天這樣普通、平靜，感覺卻很豐富，沒有什麼需要再去改變的一個獨自老去的人。